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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上班。
挤进人山人海的车厢,心竟是难得的平静。看着人们专注把玩手中的电子玩物,我心中更觉异常的安全。毕竟,好不容易才能摆脱熟人的注意。
车厢一如往常,平稳中带轻微摇晃,教本已带睡意的乘客更为昏昏yu睡。有些嘴馋的人不理会广播的呼吁,继续进食,令人侧目。
食物的细碎,像沙子一样,在人们毫不注意的情况下,悄然掉在地上,再被无意地踏个粉碎。在接着的数个车站,人们再肆意加以践踏,令碎粉再度粉碎。
到站了,我有意无意地绕过人羣,「不经意」踏中那些有数只小蚁的食物碎粉,心中是一阵少有的快意。幕门关上,我回头望进车厢,想要看看被我蹂躏过的碎粉,但列车经已开驶。
看不见,罢。
天黑,下班。
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才与同路的男同事挤进车厢,继续讲上司的坏话。
「有蚁。」男同事突然指着快由我鞋面爬到小腿的一只小蚂蚁。
我呆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不!有一个很遥远的身影。那是谁?我看不见……我不想看见……
「啪」的一声,男同事一手拍在我的小腿上,那只蚂蚁——扁了。
「没事了!」他笑了笑,问我:「你很怕小昆虫?」
「不,只是怕蚁。」我感觉到,我的唇还在颤抖,但却仍勉力一笑。
公司,午饭时间。
甲小姐正在上网看剧;乙先生在打盹;丙小姐外出吃饭去;丁先生仍在享用他那巨型饭盒;戊小姐……
看着同事们的百态,我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很渺小的生命T,小得……有点儿……像……蚂蚁。这是我最不想要看到的事,尤其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大家营役劳碌,不也是只为求两餐温饱吗?那与盲目求存的蚂蚁有何分别?
蓦地,我看见一只蚂蚁在我手背上路过,却没意识去按扁它。我把手轻轻放在枱面上,让它自然而然的爬走。看着它在墙角消失,我感到自己也消失了似的。
其实,真正的我只是一只蚂蚁,不过会偶尔做白日梦,幻想自己变rEn类,过着那荒唐无稽的生活。那种生活,是有目的的付出,有希望的付出。每天朝着那所谓的「希望」跑,多奢侈!无他,这就是意义。
还是……
其实,真正的我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不过会偶尔做白日梦,幻想自己是一只蚁,过着那种没头没脑的生活。那种生活很乏味,只懂一味寻找食物。无他,这就是生存!
公司,工作。
被上司骂个狗血淋头。
大家心知犯错的不是我,奈何人是怕事的,只好把我推上断头台。事後,一句道歉或安慰也欠奉。
很难过。我只好躲进厕格稍作自我冷静。
刚巧,一只蚂蚁经过厕格。我毫不犹豫一脚踏扁它。
快意,笑了。
酒吧,喝酒。
「你不是只怕蚂蚁而已吗?为何现在也怕酒起来?」男同事笑问。
「其实,我不大好喝酒。」我怯怯的道。
「还是……你根本不会喝酒?」他哈哈大笑。
听着他那豁然开朗开朗的笑声,我突然变得不大抗拒,乾脆把小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醉倒。
迷糊间,我看见男同事以蚂蚁姿态爬上我的身T,不停游走於每寸肌肤。他似乎没停下来的意yu,想要到它的洞x去……
「上天取走你的一扇门,定会留给你一扇窗。」
今趟,上天留给我一只蚂蚁。我给其取名为「男朋友」。
假期,医院。
妈就在这间医院里。她患了甚麽病,还未明确,因为报告要待下星期才会完成。
看见妈的时候,家中各人都是泪眼涟涟,很忧心。这种气氛令健壮的人也难免感到窒息。
「我觉得……」近几天,妈的话都变得断断续续:「自己……」
大家都屏息静气,深怕这是她的最後一句话。
「自己是……一只蚂蚁……」她的声音,轻如柔丝,但我知道大家都听得很清楚。
Si寂。
出乎我意料,这竟是她讲得最清楚的一句话,不论是R0UT还是心灵上。
回家,晚饭。
一枱六椅,异常的沉默。电视的声浪,掩不住大家的咀嚼声——大家口中的食物似乎b钢铁更y。我装作不以为意,继续吃。
「很难吃。」爸突然放下筷子:「不如外出吃饭。」
妹放下筷子冲进房内,甩门;姨低下头来,但她盯着枱上菜肴的怒目却仍清晰可见;婆呆了,眼眶红润;我默默望着对面墙身上一只偶然经过的蚂蚁。
我心想:世界末日来临後,地球会否只剩下这只蚂蚁?
每次望着妈,心中都生起莫名的感觉。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只蚂蚁的模样,彷佛她根本就是一只蚂蚁。
一只蚂蚁在做菜煮饭、洗衣拖地、烫衫抹窗……多可笑!就是因为她是一只蚂蚁,所以我从没有帮忙做家务的念头,去减轻她的负担。
久而久之,我每次一见到她,便会掉头走。
但我知道,我永没能走远。
男友家,床上。
前奏後,男友进入极度兴奋状态,没注意到我正在放空自己。在他还在我身上冒汗之时,我的思绪又飞往遥远的他方去了——産房。
産房内有一张床,床上有一只非常细小的蚁后。她痛得不得了,是産妇们口中的十级痛楚。那表示,她要生産了。不消一会,整张床上都是幼蚁,恐怖非常。但她的身T却没停止的意识。现在幼蚁已攻陷整个産房、整间医院、整个世界。
我惊恐万分之际,耳边传来蚁后的凄怨声音:「他朝君T也相同!」
床上的我惊叫。男友以为我也感到兴奋,於是更用力……
旧生聚会,内地某酒家。
说也奇怪,旧生聚会竟会选择在内地举行。听闻是聚会发起人的主意,说会给我们惊喜。
「蚁宴?」我呆了,但逃不了。
「你有收看《天与地》吗?」旧生甲吃一口红蚁炒蛋。
「有。人吃人那幕很震撼!」乙满口黑蚁残肢。
「结局何如?」丙一口气喝下半碗白蚁汤。
「没好下场!」丁边说边给我一碗h蚁糖水。
「对!没好下场!」我在心里重覆着,冲到洗手间呕吐大作。
男友有很多恐怖的宠物:蛇、蜥蝪、蜘蛛……每次za时,他都会放一些宠物在床边,以增加他的X趣。
今趟,床边竟无任何宠物的踪影。我暗喜。完事後,我不经意的问道:「你的宠物呢?」
「在你T内。」
「甚麽?」
「蚁。」
有一只蚂蚁住在我心内。
它平常会做甚麽?做菜煮饭、洗衣拖地、烫衫抹窗……嗯,它会做的事真的很多,但从没理会过我的感受。它凭甚麽闯进我的心、我的生活!它最好立刻消失!
结果,我生命中其中一只蚂蚁真的消失了。我依稀记得它的名字是「妈」。
灵堂上,我一再向来宾欠身鞠躬。
「她真的Si了吗?」某君的声音传到我耳边,但我心知那不是灵堂里的人。
「谁?」另一声音反问。
「二九三号表妹。」某君不耐烦的道:「她……」
静。
我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我刚不经意踏扁两只小蚁。
我:「我的耳朵有毛病吗?为何会听到蚂蚁讲话?」
医:「不。是你的压力过大,导致有幻听。」
我:「我有JiNg神病?」
医:「是情绪病。」
我:「怎麽办?」
医:「我会处方一些药物,你要按时服用;另外,你也要多休息……」
我:「谢谢医生。」
医:「不用谢。」
离开诊所时,我回头望一望地上的广告牌——「马义专科」。
不,我走近细看,是「虫马虫义」专科。
总觉得T内有东西在蚕食着我。是蚁?
医生替我作身T检查,一切正常;
男友向我解释,蚂蚁之说,纯粹幽默;
同事都劝我休息,减少工作量;
……
「真的有蚁在我T内!」我尖叫,夺门而出,从天台一跃而下,肝脑涂地。
临Si前,我看见那东西了——不是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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