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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里,周家小姐面色红润,神态安详,不像是上吊而亡,倒像是刚刚睡着了一般。
“都说吊死鬼难看,我怎么瞧着这周家小姐跟活人没什么两样呢?”林虎凑近棺材瞄了一眼。
“周家小姐眼是闭着的,舌头没有伸出来,看起来很安详。脖颈上虽有勒痕,但痕迹不深,像是死后伤。据说,这周家小姐被发现的时候,身体还是热的?”
“是有这么一说。”林虎仔细想了想:“下人发现周家小姐的时候,她的身体的确是温热的,所以周家起初以为小姐是自杀。”
“既认为是自杀的,又为何会报呈官府?”
“那是因为现场太诡异了。咱们都知道,这上吊自杀的人,总得踩着什么东西吧。可柴房里除了那些木柴之外,旁的什么都没有,这周家小姐,又是如何将自己给吊死的?”
“兴许这周家小姐就是踩着那些木柴呢。”
刑如意说着,转到棺材尾部,仔细看了看周家小姐的脚底。很可惜,这是一双新鞋,没有任何的痕迹。
“周家小姐当日所穿的绣花鞋在这里。”林虎见状,忙捧了一双鞋过来,且鞋底朝上,便于让刑如意查看。“这鞋底子,我们也查看过,的确沾染了不少的泥土,还有柴房的木柴碎屑。假设周家小姐真是踩着木柴上吊的,那么死后,木柴就算因为周家小姐使力给蹬开了,蹬散了,脚下面应该还是有的吧?可不管是最早发现周家小姐的下人,还是我们官府里头的人,都没有发现。”
“若是房梁矮一些的话,兴许也用不着那些垫脚的东西。”
“柴房的确比旁边的房舍要矮上一些,但也没有矮到如意你说的那种地步。这周家小姐是高高悬在房梁上,离地至少有这么高。”林虎比了一个高度:“下人发现周家小姐的时候聚,她双脚并拢,呈自然下垂的状态。这两只绣花鞋,一只落在地上,另外一只则好端端的穿在脚上。加之衣衫凌乱不堪,所以周家人才会到衙门报案,说自家小姐是被谋害的。综合现场的种种迹象,我们也认为,周家小姐并非自个儿上吊的。”
“上吊而亡,事实上是让脊椎错位,加之绳索勒住了脖颈,导致气息不畅,最终发生窒息死亡。窒息死亡时,死者由于自身的反应,会将舌头伸出来,同时发生瞪眼,脚蹬等一系列的临死之前的身体反应。可若是死后才被吊上去的,自然神态安详,不会发生上述这些情况。”
“那会不会先勒死然后再吊上去的?”
“不是!”刑如意将周家小姐的下巴抬了起来:“你在府衙办案多年,应该知道,这勒痕生前和死后留下的会有所不同。”
“这像是死后留下的。”
“看来周家小姐的死因不是上吊,而是别的。”
刑如意说着,打开自己的小工具箱,取了一枚银针出来。
“若是毒死的,神态能这么安详吗?”
“若是剧毒,自然不会这么安详。”刑如意小心的将银针刺入周家小姐的皮肤:“还记得秦家小姐吗?”
“秦书瑶?”林虎砸吧了一下嘴:“也是中毒死的,只不过中的不是寻常的毒。”
“大多数的草药,都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但也有些是用来杀人的。例如断肠草。”
“这世上当真有断肠草?”
“自然是有的。”刑如意将银针抽了出来:“没有中毒反应,周家小姐也不是被毒害的。”
“这就奇怪了,既不是中毒死的,也不是上吊死的,她的死因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刑如意仔细想了一下,冲林虎招了招手。
“什么?剖尸!”
“不是剖尸,是验尸。”刑如意纠正林虎的话:“我方才仔细查看过,这周家小姐虽说衣衫凌乱,但身体外部并没有什么致命伤。致死的原因既不是外伤,那便是内伤。这隔着肚皮,我如何查验。”
“这周家虽说不如秦家那么家大业大,却是个极其顽固的所谓的书香门第。这女儿衣衫不整死在柴房中,原本就有些难看,倘若你再剖尸查验,只怕周家……”
“若是周家不在乎周小姐的死因,我也无所谓。”刑如意将银针收起:“此事,你据实回禀你家县老爷就是。”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有,但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什么法子?”
“我的独门秘法。”刑如意扯扯嘴角:“既是秘法,自然是不能告诉你的。”
“一到关键的时候,就弄的神神秘秘的。”林虎有些郁闷:“就这么回去交差,县老爷那边肯定是过不了的。说服周家老爷,就我这张嘴,估摸着把握也不大。眼下,只能靠你的秘法的。倘若你真的能够找到周家小姐的死因,我保证,我可以拿到你需要的呈堂证供。”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我林虎堂堂男儿,一言既出,自然做不得假的。”
“那我们分头行事,我留在这里,再将周家小姐仔仔细细查看一遍。你呢,辛苦一下,去查问一下周家的那些下人,看看周家小姐往日里与谁过往较密,死前可有什么异样的没有。”
“我不辛苦,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之事。倒是你,被我强拉了来。我可瞅着,你那夫君的脸色不大好看,我稍后出门,会不会被他那啥啊?”
“那啥?”
“我的意思是,我会不会被他暴打?”
“我家夫君是儒雅的谦谦君子,绝对不会对你动手的。”
“当真?”
“当真!”刑如意点着下巴,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家夫君不喜动武,只喜欢动用法术。这法术可比武功厉害多了。只是不晓得,我家夫君会如何对付你这个小捕快。”
想着想着,刑如意的眼睛就眯了起来。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让林虎看了,心中竟不由得忐忑起来。
他摸摸鼻子,问了句:“你在想什么?我咋感觉你这表情有些幸灾乐祸呢。”
“幸灾乐祸?我幸什么灾,乐什么祸。”刑如意推了林虎一把:“赶紧去办你的正经事去。”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刑如意将脸转到棺材里:“我忙着呢,你也赶紧忙你的事情去吧。”
经过林虎的一番打听,倒还真让他给打听出来了一些东西。
据说,这周家小姐曾与一个叫做张赟的男子定过亲。
这张赟家中也是做生意的。生意不大,只是一个小酒馆,传到他手上之后,越发的兴隆起来。这小酒馆虽说不能日进斗金,可也算是经营有道,顺风顺水,财源滚滚。
士农工商,按说以周家的门第,是瞧不上这个张赟的。可凡事都有例外,例如这个张赟虽是买卖人,身上却不见买卖人的势利与狡黠,往日装扮的倒也跟个书生秀才似的,结交的也都是读书人。品酒看花,吟诗作对,在永安城的风雅圈儿里也算是数得着的一号人物。
曾有书院的先生说过,这张赟是不参加科考,若是参加必定能得头名。
周家虽是书香门第,但人丁单薄,到了这一辈,也只有周家小姐一人。周老爷子考了半生,却勉强只得了一个秀才,虽看不起张赟的出身,却喜欢他的才华与风流,加之周家小姐曾与这张赟有过一面之缘,且生了几分好感,在纠结与矛盾之中,倒也应允下了这门亲事。
两家原本商量好了,秋日下聘,来年春天便将这二人的婚事给办了。却不曾想,还没有等到春天来临,这桩婚事就起了风波。
张赟的姨妈千里迢迢而来,同行的还有他的一个表妹。表妹姓苏,名柔。人如其名,长得也是娇柔可爱,一副招人疼的模样。张家姨妈前来,可不是纯粹为探亲的,而是拿出了张家与苏家早前定下的一份婚约,说是这张赟与苏柔早在幼年时便已经定下了娃娃亲。
周家得知此事,便寻上门来,让张家给出一个解决办法。
张赟犹犹豫豫,却是难以取舍,最终提出可以先娶周家小姐,再纳苏家表妹。入门之后,不分先后,不分大小,一视同仁。
周家自然不同意,于是当场撕了婚书,两家的婚事也就此作罢。
此事,原本是因张家而起的,结果倒霉的却是周家小姐。毕竟是与张家定过亲的姑娘,虽未成婚,却也留下了不大好的名声。这条件稍微好些的,不愿意娶,这愿意娶的,周家看不上。一晃,周家小姐就给晃成了一个老姑娘。
反倒是那个张赟,不仅娶了苏家表妹,还另纳了两房妾氏,日子过得越发舒坦。张周两家,也从原本的儿女亲家,变成了见面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仇人。
“人言可畏,这周家小姐也是够倒霉的。”刑如意摇摇头,又问了句:“你说了半天,这周家小姐的离奇死亡与张家的这桩婚事又有什么干系?”
“原本自婚书撕毁之后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可偏偏……”林虎停顿了一下:“偏偏这张赟死了,且还是在一个不是很恰当的时间和地点为了周家小姐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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