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１ 前往霍兰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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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小溪旁，我捞了把水洗洗脸，好去去这中午时分的暑气。

水面上，映着一张脸。──那张脸端正，却不够帅。以我从小对史诗英雄的研究来看，这张脸配上他那高不成低不就的剑术，想要成为英雄，看来要等下辈子了。

这家伙，最多只能做个配角。如果够幸运，有跟随到什麽伟大英雄的话，或许能载入史诗的一角。

「喂，莫里斯！你还要休息到什麽时候。都过了正午，我们得赶路啦！」一名骑着白马的英雄候补对我喊着。

说到英雄，白马背上的阿兰基就是个很有希望能进入史诗殿堂的人。一头红发，配上一双深邃蓝眼与雕像帅脸，以及卡诺斯基骑士学院第一名毕业的荣衔……可以说英雄该有的先决条件，他都有了。

「你确定这方向真的正确吗，阿兰基？早上那位村民跟我们说是东方七里，可是我想我们早就超过这个距离了。」说着说着，我站了起来。

「怎麽，你是认为那村民说错了吗？」

「不，我认为──」我用手掩着额头，抬头看着挂在天顶的太yAn，「我们的方向可能有问题。」

阿兰基压下左侧的眉毛，笑了两声。「你认为是我Ga0错了，是吧？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Ga0错的。」

是啊，英雄总是不会Ga0错，尤其是方向问题。

「好吧，你说的是。」

我走向一头三sE马，准备启程。可是这头有着难看花sE的公马，似乎不打算这麽快结束休息时间。牠小跑几步躲了开来。

这让我有些火大。

命运注定让我不能成为英雄就罢了，连这匹……叫做「命运」的畜牲，现在也要跟我唱反调？

阿兰基又在催促了。他不断强调着，一定要在日落之前到达玛法尔的首都霍兰卡，然後接着他要怎样又怎样的──吧啦吧啦……

於是我赶上前跑了几步，一把揪住马缰，然後瞪了命运一眼，让牠知道这是该听话的时候了。牠呼呼嘟哝了几声，低下头。

我跨上马背，然後拍拍命运的颈子。没等我坐稳，阿兰基双脚一夹驱动坐骑，往一条林中小径而去。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无奈，三sE公马小吠了一声。

是啊，笨命运，是该走了，就让我好好地当个配角吧。

於是我甩甩马缰，尾随着阿兰基，策马进入小径之中。

赶在日头隐没前，我与阿兰基找到了一个不小的村庄。

「请问这里是哪里？」阿兰基人在马上，低头问着一位村民。

「这里是雷特村。你们该不会是要去霍兰卡吧？」村民反问。

「是的，您知道我们该往哪走吗？」

村民一脸和悦，直说，「喔喔，我当然知道了。你们只要往西走七里，就可以看到了。」

「往西七里？可是我们才刚从西边来，那边的村民说往东七里就能到达霍兰卡……」阿兰基左眉压低，歪着下巴。「这是怎麽一回事？」

「那一定是你们错过了。」村民摊开双手，「霍兰卡就在这块平原的中央。」他指着我们的来路。

「不可能，」我说，「霍兰卡是玛法尔第一大城，而且据说卡卡纳地的军队早就兵临城下，我们不可能什麽都没瞧见。况且你指的方向，根本就只有一堆树林，那来的平原？」

「唉，这……两位骑士，我说的是真的啊。不然，你们去问其他人好了，看看他们是不是也会跟你们这麽说。」说完，村民便走开了。

听到这位村民的说法与语气，我感到事有蹊窍。不过由於时间已晚，没时间去追究更多，我们便先找了一家旅店歇息。

在二楼厢房内整顿好行李後，我对阿兰基说，「我要下去喝一杯，你要吗？」

「喝酒，你也太轻松了吧？我们还没到霍兰卡，也还没建立什麽功绩耶，你就要开庆祝会吗？」他又露出那种左眉低压、左嘴角翘起的笑容。

我讨厌看到他这种笑脸。这脸，好似在说──你是个二流人士，还是安静些，以免献丑。

但我终究没理会阿兰基。离开厢房，我来到一楼的吧台边，向老板点了一杯露西娜。这种酒很便宜，而且还很适合我。酒的颜sE蓝蓝的，淡苦不甜。

我T1aN嚐了一口後，注意到背後有一桌人全是穿着全新便装的年轻人。他们的年纪跟我相仿。看来也是刚从某所骑士学院毕业，打算追寻英雄荣耀的初心骑士。

端着酒杯，我踱步到他们那桌旁。「请问，我能坐下吗？」

那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金发的家伙，点了点头。「欢迎。」

「各位好，我是刚从卡诺斯基毕业的莫里斯．诺尔斯基。」我说。

「喔，卡诺斯基毕业的啊。我们是从雷卡皮诺来的。我是李特．巴拉特，」金发男说，「而他是怀恩．路克，」他指着右手边有着长下巴的男子。「而这位则是历马斯．帕纳。」

历马斯有着巨大的身躯，与满身结实累累的肌r0U。他那浑身肌r0U就像是一副天然的盔甲，让我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

「雷卡皮诺？那里不是离这里很远吗？为什麽你们要跑这麽远来寻求荣耀呢？」

金发男拨拨头发，叹口气。「没办法，好差事都被那些顶尖的人给抢走了。现在想要成为英雄，就得跑远一些。对了，你该不会也是想去霍兰卡试试吧？」

「呵──很不幸地，我是的。」我喝了一口露西娜。「但要当英雄的人，不是我。」

「喔？不是你，那你是……」李特耸耸肩，摆摆头，yu言又止。

「跟班。」我说，并眨眼点头。

「那你跟随的人──」李特依旧紧张样，吐字小心翼翼。「他很优秀吗？」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麽。

「是的，他是卡诺斯基今年第一名毕业的。」我才吐出「第一名」没半响，三人的脸上就生出了沉沉的Y影。其中最严重的，是李特。

怀恩身子朝李特靠过去，「怎麽样？」

李特对怀恩瞟了一眼，然後思索起来。「看来是我太天真了。大好机会怎麽可能会没人抢……还是回去讨伐盗贼算了……」

看到他失神的样子，我不免同情起来。他现在的心情我能T会。

这时，我查觉到仍残留在口中，露西娜的淡苦味。

「对了，」我试着转移话题，「你们既然要到霍兰卡，那你们知道怎麽走吗？我现在对於王城的去向，简直是一头雾水。」

「关於这点，你问我们也是枉然。」怀恩说，「我们在这里已经来来回回了三天，就是没找到霍兰卡的下落。」

「来来回回？」我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摇晃。「你的是意思是……你们在雷特跟赫法之间，走了……三趟？」

「是的。」

听到怀恩带点挫折的回答，我认为有必要厘清当下的状况。

我问了问更详细的情形。他们说，凡是雷特村的村民，都说往西七里是霍兰卡，而赫法镇的则说是往东七里。可是无论他们三人怎麽找，在这两村镇之间怎样也找不出一砖一瓦，更别说是玛法尔的第一大城了。

这状况我能理解，我也不认为那片森林里头会藏着一座首都。

况且还是一个正在交战的……

总不会……已经被踏平了吧？这当然是笑话。

一个简单又合理的推测，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方向是错误的，这两个村镇的居民，都在说谎。

这麽多人都在说谎？

看来有必要调查一下。

打定主意後，我起身向三人道声晚安，然後回到厢房就寝。

隔天早上，阿兰基对我暂缓离村西行的提议，甚感不悦。

「你还要调查什麽？我觉得这根本是浪费时间。你不认为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三个人才是骗子吗？或许他们正往霍兰卡前进，而我却还要为了你那啥内心的不对劲而浪费无谓的时间。」他说着，并在房内来回踱步。「我认为我们现在就该出发。如果你不想跟，那我们在此分道扬镳好了。」说完，他拎起背包，直往门口走。

「等……等一下。」我说，「这样好了，你给我几分钟确认一下。如果我问到的答案依旧是一样的，那我们就还是往西走，好吗？」

他叉着腰，不情愿地将头捣了一下。

在阿兰基同意之後，我们在村里晃了一圈，最後在村郊外找到了一支小商队。找到商队後，我下马，朝最近的一位年轻人走去。那年轻人正拿着一把袖珍雕刻刀，不停地在一块手掌大的木头上东雕西刻着。那雕刻刀我也有一把，藏在腰带里头，有空的时候也会拿出来雕雕东西，不过手艺差得很就是。

注意到我接近，年轻人望着我，放下手边的活。

「请问──您知道霍兰卡的方向吗？」我问。

「喔，霍兰卡，当然知道。你们朝这里，」年轻人指着距我们最近的离村道路，「顺着路，一直走下去，大概骑三个多小时就能看到了。怎麽，你们要去那里？」

「是啊，」阿兰基驱使着坐骑靠过来。「我们要去拯救那里的百姓。」

「真的？可是听说这次来攻打的卡卡纳地军队，都是JiNg锐部队耶。」

「JiNg锐？嘿──！」阿兰基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歪笑。「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更要去那啊。」

「听说──」

「好啦，莫里斯，既然打听到王城的方向，那我们可以上路啦！」

阿兰基缰绳一引、马头一调，迳自地往离村之路而行。

「谢谢你的帮助，我得赶紧跟上他了。」我说着，并注意到年轻人的脸上潜伏着一种不安。

没多理会对方不安的缘由，我翻跨上命运，朝阿兰基的方向追过去。

如同那位诚实年轻人所说的那样，当我们越过第四个山丘後，看到了座落在大片平原中央的霍兰卡。

这座王城东高西低，高的那面上方有着些许高塔建筑。高塔矗立在一个巨大岩盘上，周围的城墙沿着岩盘地势往下修筑，低的那面从大岩盘为基准，往西北南三面延伸，向平原铺展开来，包围着许许多多的民房。

那些高塔应该就是皇g0ng。其修建在岩盘上，看来是要利用岩盘地形，来让其中三面难以进犯。

王城南侧有着一条由东向西的河流，沿着河流方向望过去，可以看见在平原与森林的边际处，有着一片黑压压的营帐群。那里密密麻麻的立着许多黑幡，但排列的方方正正、井然有序。

「卡卡纳地的军容很盛大啊。」我深深x1了口气。

「这不算什麽。敌人越是强大，英雄才越有用武之地啊。」阿兰基笑了笑。

没停留多久，我们继续沿着路骑，最後从北门进入了霍兰卡。

我留意到两个异状。一是外城门没有看守盘查的士兵，一名都没有。二是没有预期中投向我们俩的仰慕眼光。原本阿兰基认为当我俩穿着整副JiNg装盔甲进入城内时，一定会引来路人的侧目，但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後来的确有人望了我们几眼，但从他们的表情看来，这些平民并没有欣悦的感觉。他们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偶然，我听到一个叹息。

「又有人来了……」

再偶然，我又听到──

「这些年轻人，真是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请问，」阿兰基对着路人说，「玛法尔的王室，可有在徵召骑士？」

路人没说话，只是往前指指，随後闪人。

「啐──这个人真没礼貌，哪天等我成了玛法尔的英雄，他就知道什麽叫做後悔了。」

依着路人的指示，我们继续前行，来到一个大广场。广场上有个角落排着一队人龙。那条人龙里头的成员，个子有高有低、有瘦有胖，但清一sE都穿着盔甲。看来是从各地前来驰援的骑士。

或该说是前来争功的骑士。

「对不起，」广场的士兵用长矛档下我们，「广场内，不准骑马。」

闻言，我与阿兰基下马，将马牵到广场边的大树下安置。

接着阿兰基走向报名处。

报名处是以一张桌子为主T，桌子的一旁摆放着一个大型的立板。立板上头写着，今天是招募骑士的最後一天。

「阿兰基，」我指着人龙的尾巴，「我们该排队吧？」

没理睬我的提醒，他仍手按长剑、挺着x膛，迳直往报名桌走去。我摇摇头，转身跟上他。

一到达桌边，阿兰基便说──「我是从卡诺斯基来的阿兰基．奇德。这次是为了帮助贵国皇室而特地前来。」

报名处的接待官没理会他的说话，仍低头替排在人龙最前端的骑士做着登记手续。

我注意到有些骑士用着鄙夷的眼神，在打量着我跟阿兰基。

「阿兰基，我们该──」

他将右手掌立在我面前，要我住嘴。

「接待官，我是──」

「我不管你是谁。」接待官把眼珠向上转，然後顺手在右手边拿了一颗印章，朝正在处理的文件上重重盖了一下。「如果你想为国王服务，呐──去排队。」

阿兰基锁紧眉头，表情像是看见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你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屠龙士？」说着，接待官笑了几声。

站在前面顺位的骑士们，也发出笑声。

「那家伙以为自己是传说中的屠龙士耶？」後面一点的骑士喊着。

看来才隔没几人，谣言就产生了。不止如此，笑声渐渐变大，後来几乎变成像是海啸一般，朝我们两人袭来。

「你们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阿兰基骂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卡诺斯基骑士学院应届第一名的毕业生！」

原本我以为在巨大的笑声下，没人听得到阿兰基说的话。但从前排骑士消逝的笑容看来，他们的确听见了。

随着前排冷凝的气氛出现，後头的声音也跟着消失。

对於这个结果，阿兰基甚是高兴。他双手叉腰，挺起x，显露出一副神气。

没多久一堆低声窃论，开始取代冷y的氛围。

「是卡诺斯基的……」

「怎麽办？」

「乾脆去罗b尔好了。」

「说不定是骗人的。」

「卡诺斯基……很了不起吗？哼！」

最後这句的发言人把说得特别大声，似乎是要让阿兰基听到。

这人成功了，因为我跟阿兰基的眼光都投放到这人的身上。

才一望过去，我就感受到一阵压迫。我想阿兰基也是，他应该也看出来对方是北方名校──托尔法多──的学生，因为这人的右肩上正佩戴着一枚圆形肩章，肩章里头铭刻着三把放S交叠的剑。

更糟的是，那肩章是金sE的。

一场对峙在无声无息中发生。阿兰基瞪着着对方，而对方则面带微笑回视。

在两人的对峙下，人龙队伍里头开始有人离去。

「要跟卡诺斯基的榜首竞争，实在是太难了……」

「居然连托尔法多的都来了……」

看来灰心丧志是有传染力的。人龙队伍的流失速度渐渐加快，最後只剩下寥寥数人。

「阿兰基，大家都走了，我们该去排队了。」我说。

「哼！」阿兰基走向短小人龙的尾巴，刻意早那托尔法多的毕业生一步，贴到队伍後方。

对於阿兰基的羞辱，对方只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由於我跟在阿兰基的後方，结果就夹在这两大高手的中央，当作缓冲垫。

「为什麽……您会来到这麽南方的地方呢？」我回头问着那名挂着金章的骑士。

「这还不简单，北方没有重要的战役啊。我听说时下最难打的战争就是这场了。我不来这，要去哪呢？」

「哼──！」阿兰基发出声。「那真是不幸啊，你是注定要失败了。」

「喔，为什麽？」

「不要说我们欺负你，看来你只有一个人，我跟莫里斯可是有两个人啊。」

「一个人？」对方笑着，摇摇头。「排在你前面的那五个人跟我是一起的。」

他才一说完，阿兰基的脸sE就变了。

我跟阿兰基同时回头，发现前方的五人早已回过身来，看着我们与金章骑士的谈话。

喔，我看看。一名银章骑士，一名青铜，一名黑铁，一名红铜章。好消息是，最後一位什麽也没配戴。

但我想，这也够惨的了。──总不能叫我一个人，去打这……托尔法多的二、三、四、五名吧？

也许那没配章的，是该校第六名。我想我领先这五人的地方，是在排名上。──九十七名，他们加起来应该都没我多吧。

「哇，军容浩大啊。」我说。

「你们……你们这些名列前矛的人，怎麽会愿意跟随……而不是……」阿兰基y咬着牙，说不下去。

「我是佛瑞德．马林。」金章骑士说。「不要觉得意外，我们是以英雄骑士团的思维在合作的。优秀的人聚集在一块，打胜仗的机率就更大。」

佛瑞德继续露着微笑，好似在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何，阁下还有阁下的同伴，要加入我们吗？我对於──」

「呸──你以为这点阵势，就能吓倒我吗？」阿兰基冷着眼，「我告诉你，要我放弃卡诺斯基的荣耀加入你们，是痴人说梦话。」

「好吧。」

在这句回答後，众人陷入寂静。当我们办理完报名的手续後，便匆匆离去。

「可恶！」阿兰基躺在旅馆的床上，双手双分咒骂着。「他们难道没有羞耻吗，居然聚集在一起来南方抢夺荣誉！莫里斯你说说看，这样得到的荣誉，还算是荣誉吗？」

「这个嘛──」我坐在床上，绑好软鞋的鞋带，完成便服的换装。

「怎麽，你要出去？」

「是啊，出去探探消息。」

「探消息？」阿兰基翻身坐起，脸sE一y。「你──该不想投靠过去吧？」

看上去，他的压力似乎很大。

「不，我不会的。」

「你怎麽这麽喜欢出去晃呢？难道你不会多花一些时间练练剑术吗？」

「剑术啊──」他的话让我想起在学校里头一遍又一遍的招式练习。「老师说过，我的协调X只算是普通，他说我永远无法成为顶尖剑士的。」

「倒也是。算了，反正到处探听的这种任务，的确蛮适合你去做的。」

对於他的认同，我不知道该表示感谢，还是表示悲哀b较好。

不过哩，反正他不反对我出去晃，就已经万安了。於是我留下阿兰基，踏出旅舍，来一窥霍兰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