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捌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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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深宓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抵抗的。

把曹C赶离房间时，她强撑的T力早已耗尽，为了不让曹丕和珠落担心，y用了几分力气说话，故还未等到珠落差人把水送进来，她已在曹丕的怀里昏厥。

背上的伤口裂开，嘶吼抵抗时撕扯了嗓子、惊动了肺部，让本就受箭伤而有微恙的肺，一口气全部爆发。

珠落和曹丕两人合力将她整理好後，珠落便去唤大夫，留曹丕一人守在她床边，凝视她睡去时过分白皙的脸庞，还有微弱气息，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脸。

0了两下，眼光不经意扫到她苍白的唇瓣，思及早前自己做了什麽，俊秀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

他摇了摇头，弯身将额头再次抵上她的，轻轻地、似对自己道：「姑姑不弃子桓，子桓亦以终身为报。」

以一生时光，护你一世安好无忧。

再不凄苦。

在曹丕身上晕过去当晚，魏深宓便发高烧，整整三个日夜都没有醒来，昏迷之中呼喊着许多人的名字，有的是他熟悉的，有的是他知道却不熟悉的──

但她叫得最多的，还是「仲颖」。

他知道她一直念着他，忘不掉也放不开。

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因为她从来都不说。只有夜深人静，偶尔在熟睡时会梦呓，清醒的时候问起那个人，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是姑姑心中不可触碰的。

他明白。

但是，纵使天下万民都骂他、辱他，姑姑依旧情深不改──或者，她未曾觉得不值。

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但若是姑姑喜Ai他，他也能接受他。

在她不知第几次唤出「仲颖」二字後，他俯身吻上她的额头，怜惜心疼的道：「忘不了也无妨，姑姑Ai着的，我也会护着。」

他的身旁已经没有谁了。

偌大曹府，不，是这个世界里，他只剩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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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C和张绣宛城一役，曹C折损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以及近卫队长典韦後，又与张绣数度交战，在击退舞Y击退张绣後，下令撤回许昌。

曹C下达这道命令时，恰逢魏深宓退烧醒来，珠落和曹丕很快的收拾好东西，雇了马车跟着回到许昌。

撑着病T回到许昌，下场就是倒在床上又躺上数日。

只是在自己熟悉的院子里头，心便安了许多。躺了几日再起身，虽然身T仍有些弱，至少下得了床活动。

魏深宓坐在廊下，长发松绾，余发垂地，华胜贴着她饱满的额，与她肌肤的雪白相映。她一袭月白sE深衣，肩头披着宽大的外袍，旁边还烧着小炉。

她纤弱的身躯半倚在凭几上，目光不知遥望何方。

玉磐端着小箱走来时，她便是这副模样，端丽秀逸，淡漠孤高。

她轻声细步，直到她跪坐她身侧，也没给她一个眼sE。

时间彷佛在她身上静止，她看起来像座美丽的雕像。

不知过去多久。

「玉磐，丁姊姊在院内麽？」

听见她仿若自远处而来的飘渺嗓音，玉磐回过神，忙答：「诺。丁夫人自收到昂公子……的消息，便一直关在院内不出，央小姐亦是。」说完这句，似觉少了什麽，又补上：「丕公子也去看过了，这会在书房。」

她垂眉，耳畔传来她淡淡的一句「嗯」。

张口想问，又咽入喉中。小姐在舞Y发生何事，回来时珠落便一字不落地说予她知，现今思来虽仍有後怕，可看她现在这副样子，她又好似懂了。

她们的小姐，太师捧在手心里头，看得跟眼珠子一般的nV子，怎就这麽苦？

「东西取出来了，便先搁桌上罢。你随我去一趟丁姊姊的院子……子修之事，终是我能力不及……是我之过。」语落，她坐直身躯，缓缓从地上起来，玉磐见状去扶，她却拂了她的手。

「先去放东西吧。我站一会儿等你。」

「诺。」

她伫立回廊之下，俯首轻抚袖袍，指尖一下一下慢条斯理的滑过。

再过不久袁术就要自立为帝，孙策於江东自立，这个时候，周瑜会在哪里呢……若是这里不能再待，蜀地、江东又该择何处？

刘备尚寄曹C之下，三国并列时，也是江东能跟魏国相抗……

所以，果然只能挑江东吧。但吴史她并不熟，她又要怎麽做呢？她终是得想个办法来保护自己，还有子桓──

「小姐。」

玉磐一声轻喊，阻断魏深宓的思绪，不慌不忙地收回神思，领着玉磐举步往丁夫人的院子而去。

＃＃＃＃＃＃

还未到丁夫的院子，满院的素白翻飞，沉沉的压着一头乌云，闷窒且悲伤的扼人呼息。

魏深宓的脚步在进院前的洞门停住，站在廊下遥望眼前，堪称Si气沉沉的院落──脑中忽然跳出很多画面。

曹昂的、曹安民的……她仰首闭了闭眼，拾步往前走，这次，一直走到丁夫人主屋前才停下。

守在门边的仆侍见她到来，直接在门边道：「夫人，飘儿小姐来了。」

「进来吧。」

魏深宓一顿，未有多想，仆侍推门，她随後而入。

「姊姊……一直在等我麽？」一进门，丁夫人显而易见的消悴颜庞带着苍白的神sE，面对门扉，她一眼即见。

丁夫人没有回答，而是挥手让仆侍关上门，又以眼神凝了玉磐一眼，魏深宓摆手让玉磐候在外头。

屋内只剩她们两人。

魏深宓伫足原地不动，丁夫人唇瓣颤抖，眼神哀戚，yu言又止的模样让她心下思绪转了好几圈。

最後，丁夫人闭了闭眼，方启唇道：「昂儿他去时，可曾说了什麽？」

魏深宓身躯一僵，因着她这话，思绪回到那夜，脑海又浮现曹昂枕在她腿上的画面──想起来，心都似针扎。

「……他说……要我好好照顾你和央儿，还说，他能和安民一块去，所以一点也不孤单，要我们别……挂念。」

闻言，丁夫人从地上起身，十分勉强地迈开脚步往她走来，她所走的每一步路，都像踩在刀刃上，颤得痛得──她知道的。

丁姊姊现在的心有多疼。

自己的丈夫贪恋红帐gXia0、温软美人，害得亲儿、侄儿惨Si──这个真相，又会如何摧毁她的心肝。

果然，朝她而来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彷佛用尽她毕生力气，走到她面前只余两步之际，她伸手捉住她的肩头，身躯软了下来。

「为什麽……为什麽你不救他──你乃曹氏贵人，七年前能以一己之力救我一门，为何今日却救不了我的儿子？飘儿，难道子修、安民不是你看着长大的麽……难道你的眼里，只有丕儿麽……」

魏深宓抬手去扶丁夫人支撑不住的躯T，听她哀痛yu绝的嗓音，如泣低鸣，这句话挟带而来的怨怪，饶是她心有准备，也被刺得一痛。

是……这样麽？

在丁姊姊的眼里，她的心里只有子桓，除了子桓，子修、安民、央儿，她都不在乎麽？

魏深宓张口几次，不论是辩解还是安慰，在此刻都说不出口。

最後她只能扶着丁夫人跪下，她举手想安抚丁夫人，但丁夫人等不到她说一句，便觉她是默认。

於是心又冷了几分，抬首再看她时，眸底一片冷凉，颊边的泪痕犹新，在魏深宓眼里皆是控诉。

「……在你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吧？」她粗糙的指尖攀上魏深宓肩头，悄悄收紧的力道捏在她身上，令她不适，但更使她难受的，是来自心口的痛楚。

「丕儿从一开始，就是你选好的、要辅佐的人麽？莫怪你从他儿时就护着、Ai着、捧着！你既一开始就选好他，可我儿无辜，那是一条命啊……飘儿，我自认没有何处亏待於你，为何你如此狠心，不救我儿……」

这一番指控让魏深宓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凝视丁夫人。「姊姊……」甫一开口，她的嗓子便哑得连自个儿也讶异。

整了整嗓，她又道：「在你心中，我是这般是非不分的人麽？我纵恩怨分明，也未曾想过要谁的命，更何况昂儿和平儿，都是我从小看着大的……我心中偏Ai子桓不错，但今日若能以我寿命换昂儿安好，我又何尝不愿？」

魏深宓闭上眼，错过丁夫人听到这席话後一颤的身躯，她蠕着唇，奈何一句话再也说不出。

魏深宓拨开丁夫人的手，从地上起身，感觉後背的伤又变成爪子，从她背心一路T0Ng到她心窝。「姊姊说自认没有亏待於我……可你是否明白，我也不是非曹家不可？」她哑着嗓子站起身，不去看丁夫人跌坐在地的神sE，背对她的纤躯单薄瘦弱，彷佛再一阵强风、一只刚强的手臂，就可以折断她的腰肢。

但是她知道，眼前的nV子看来软弱温顺，其实骨子里倔强傲气的很，就算把她的腰杆折断，她也未必会一蹶不振、甘愿臣服於谁之前──

这个认知，忽地砸出她巨大的恐惧，在她说出口的这个当下，她即知道错了。

「飘儿……」但是她除了喊她的名字，其他的话怎麽也说不出口。

她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伸手推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一瞬她只觉冷霜罩面。

飘儿素来是温和的，这样冷厉淡漠的模样从来不会真正的拿来对她。

遥望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孤高寂冷，也柔芢的令人怜惜。

「夫人……」侍nV过来扶她起身，却被她止住，落了满脸的泪。

「我说错了话，惹她伤心了……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这件事错不在她，若真要怪，也轮不到她头上……可是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为什麽她不救救昂儿呢……」最後她哭倒在地，冷风一阵阵灌进，吹得她浑身发凉，炉火怎麽烧也暖不起心肺。

玉磐小心地扶着魏深宓走出院子，虽垂敛着眼，可心下一直注意着，下一个拐角，魏深宓忽然停住脚步，一声轻咳逸出後，唇畔竟流出血丝。

玉磐大骇。

「小姐！」抖着嗓子cH0U出怀中巾帕，抬手就帮她擦去。

魏深宓捉过巾帕，自己拭净，将帕子递给玉磐。「没事……伤及肺腑，舞Y养病时没养好，落了病根，这会儿情绪不稳，咳出来也就好了。」彷佛不是自己的身T，这话说来云淡风轻，却听得玉磐眼眶发酸。

没养好是何故？情绪不稳是何故？小姐不说，她们还不会看麽？思及此，酸了的眼楮似乎感染了心，x口拧紧几分。

「把帕子藏好，回头就扔了，别让子桓见着。」她又叮咛一句，迳自往前走，玉磐诺了声，跟在後头。

「前几日我吩咐你的事情，可有说予子和知晓？」走了几步，魏深宓忽问。

「诺。」

「……去前院。」脚步一拐，便往前院走去。

去江东之事，得尽早才好。否则待孙策站稳了脚步，她还有何用呢？

如此一思，她的唇畔不由自主g起一抹悲凉讽笑。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可她的容身之处，又在哪呢……

【桓宓?一世繁花尽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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