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挣扎(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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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妈妈要你打给我的吗？」

我支吾地无法回答，妈妈肯定不会主动说想见爸爸，所以我才要这样自作主张。

「毕竟我也是有家庭的人……」

他这句话彻底惹怒我，我真的无法对他耐住脾气，克制不住音量我对他吼：「你也知道什麽叫家庭吗？你知道你亲手毁掉我的家庭吗？我只是要你来见妈妈一面，这很困难吗？」

「我……」

「算了！请当作我没有打这通电话。」我愤愤地掐断通话，因为头一次看见妈妈咳血，才更急着想让爸妈见面，但每次通话的结果都显示我的愚蠢。

如此负心又无情之人，到底有什麽好的！

妈妈辞去工作专心治疗，而我则是在星期五课程结束後便赶着搭高铁，时隔一星期再次看见妈妈时，我的内心就更加慌乱，她的面容憔悴，双颊也凹陷了，她的外表就是她要离开我的警示。

「不用每个星期回来啦，浪费钱。」妈妈把玩着我送她的帽子，那是要给她用来遮掩头顶的落发。

「什麽浪费钱，才不浪费。」我把假日的家教调到平日，原本还担心学生无法配合，幸好说明原因後他们都同意。我说：「餐费我自己处理，车钱是你给我的生活费，拿你给的钱来看你，这不是应该的吗？」

「你喔，说不过你。」妈妈一笑，薄薄的嘴唇没什麽血sE。

我凝视着她，脑里没有多想什麽，就只是纯粹看着妈妈，我一直都很害怕，也许明天，又或许是下一秒，我们就无法这样对视。

「想说什麽啊？一直盯个我看。」我们互望片刻，妈妈问我。

「看你美呀。」我微微一笑，说：「我妈妈最美了。」

「少来。」

她轻笑出声，我也跟着灿笑。从她正式接受治疗後，我把房间里任何会反S的物品全部移除。她曾经看着镜子崩溃大哭，那次她在脸上抓出几道红印，也拔掉了几搓头发，她这麽在意外貌的人，该怎麽接受美貌陡然凋零？

「你星期日要回去时，顺便把我的化妆品跟保养品带去吧。」妈妈说。

「嗯？」

「我用不到了啊，有适合的话你拿去用。」

「嗯……」

「还有我有存一笔钱，在你二十五岁的时候可以领出来，你要记得有这笔，是给你结婚用的。」

「嗯……」

「表妹明年考大学，能帮她的就多帮，阿姨也是这样帮我们的。」

「嗯。」

「还有……」

「妈……你想不想要见爸爸？」我坚定地看着她的眼，不是在闹脾气，是很认真地想要知道她的意愿。

「我都这副模样了，还怎麽见他？」妈妈嗤笑，她的笑让我的心一揪。

「那有什麽关系？」妈妈的气sE是差了一点，但她散发着娇弱nV子的感觉啊！我身子向前，轻声试探：「你想不想见？」

「他有他的家庭，不要造rEn家的困扰……」

「我们也是一个家庭啊！」我激动地站起，紧抓着衣领我喊着：「为什麽会这样？这跟你告诉我的不一样啊！明明你这麽好，为什麽他还不回到你身边？为什麽连见个面也不行？」

「倩倩！」妈妈喝斥我，随後柔下语气说教：「很多事不是我们想如何就如何的，我们……」

「我只想知道，你是想、还是不想。」我以低沉的语调说，事已至此，我不想让步。

她低头不语，我站着与她僵持，半晌，她才低语：「趁我还能活着，当然想……」

「好。」为了她这句话，我一定会让她如愿。

我费尽心思确认爸爸他们家的地址，刻意在下午一点左右登门，通常人类进食後心情会b较好，若是要拜托事情，会b较容易成功。

我清清喉咙，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nV人，是他的现任老婆，但样貌跟我印象中有些不同，瘦了、也老了许多。

「我找孟先生。」

「你是不是……」她蹙眉，我想她应该认出我了，但我来这不是为了找她，於是我复述一次，但她还是停在原地，没有要传话的意思。

光是她的脸我就已经不耐烦，现在的状态又更令我火大，我咬牙、凶狠地喊：「我说！我找孟先生！」

这时我看见从她身後跑来的男人，他温柔地和nV人说几句话，待nV人离开後，他皱起眉头说：「小倩啊……你怎麽跑来……」

「跟我去见妈妈。」我不多解释，直接表明意图。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有我的家庭要顾虑啊……」

「我妈住院了。」我原本不想要以这当理由，因为这样感觉是利用同情而非出於他的本意，但他的态度毫不动摇，我只好说出来了。

他明显一愣，我以为他会答应跟我走，但他只是结巴地说：「我老婆……现在的老婆……她的状况不太好，还是……我汇钱给你们，你们应该需要钱吧？」

我找不到适当的词来形容我复杂的心情，是惊讶、生气、伤心等等情绪搅拌在一起，我瞪着眼前的家伙，很想把他一把r0u烂，像对待废纸一样。

「我最後一次问你。」我深呼x1压抑住怒火，冷声问：「你见不见妈妈？」

他躲开我的目光，小声地回答：「抱歉……」

「好，我不会再来找你了。」我切齿道：「你就跟你的老婆好好生活吧。」

他抬眸，哀声说：「倩倩……」

「请别这样叫我，孟先生。」少故作亲昵了。我颔首，「先走了。」语毕，便转身快步离去。

我急促的脚步一直到医院前才缓下，心里的怒气也逐渐被忧伤取代，就算我对爸爸多麽失望，他对妈妈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人，然而她却没有机会和他好好见面。

我忍不住哭了，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因为伤心才哭还是被气哭的，但我马上就挥掉眼泪，哭是最没用的事情，只会让人丢失魅力。

确定脸上没有泪痕後，我走向妈妈的病房，彷佛没发生事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