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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舒窈排着队到会计那里登记。
轮到她的时候,赵言诚手指头在桌子上敲了敲,没吭声。
沅舒窈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可很快又低下头,眉眼间有些轻愁,像是在为什么事苦恼着。
赵言诚喉结滚了滚,看着她欲言又止,顾忌着周围太多人,到底没说旁的什么话,垂着眼看她领了分工,签好字就跟其他人一样走了。
沅舒窈分配到的活儿跟周芬芳她们一样,也是坐在铺了晒席的地里捶菜籽。
圆滚滚的小颗粒菜籽因为熟透了,呈黑色,间杂着褐色,像一粒粒小巧的黑珍珠。
为了不让菜籽跳出晒席,大大的可以卷起来的竹篾晒席被铺展在稍微平坦的位置,周围用背篓等物顶着,让晒席边沿翘起来。
负责捶打菜籽的社员们就脱了鞋子坐进晒席里干活。
大部分人到了天气转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成天打光脚了,也只有比较讲究的人才穿着鞋。
打菜籽的活儿一般都是分给女人们做,去年沅舒窈就做过,今年已经能很好的适应了。
捶累了,沅舒窈就趁着休息的时候将自己身前的菜籽全都拢到身前来,把脚完全埋进去。
没穿袜子的脚丫子埋在里面,既滑溜又微凉,在被日头晒得有些头晕的时候,触感简直不要太好。
不远处,跟着哥哥一起转悠到这里的李桃花目光一顿,扯着哥哥往那边抬了抬下巴,语气奇怪地问:“哥,那边干活的是哪几个?是不是在偷懒?”
李桃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见了什么,怎么可能在这样一本男主官场升级流的文里看见这么漂亮独特,还疑似没有姓名的女人?!
男频作者敢这么写,男频千万读者会同意吗?
李解放回头一看,一张黑脸顿时就红了,看着沅舒窈,心想:小沅同志还是那么好看,简直就是颜色最鲜艳漂亮的叮叮猫儿。
李桃花久久得不到回答,疑惑地抬头看便宜大哥:“哥,问你话呢!”
李解放脸皮子太黑了,李桃花根本没发现他脸红。
李解放回过神来,连忙说:“小沅同志虽然干活不行,可她是不会故意偷懒的。”
小沅同志?沅?李桃花震惊地睁大了眼,嗖一下拧头看回去,这就是沅舒窈?
男主跟读者们久久无法忘怀的初恋白月光?
不是,她不是前几天就回去了吗?
李桃花声音都带着飘:“哥,她、她她不是回城了吗?”李解放一下一下地偷偷看沅舒窈,闷闷道:“桃花,你是不是睡觉睡傻了,昨天大家就都知道小沅同志回来了,听说是要跟赵队长扯证了。”
小沅同志去年来的时候,附近十里八乡的年轻小伙子都惊动了,谁没偷摸跑过来看过人啊。
扯证?李桃花浑身汗毛都炸了,眼神越发古怪地打量沅舒窈――难道她是重生了?或者也被人穿越了?
被这样一道火辣辣的视线紧迫盯视着,沅舒窈若有所觉,双手捧着菜籽,感受着小颗粒从指尖滑落的触感,一边漫不经心回眸看过来,正好对上李桃花的视线。
看见是李桃花,沅舒窈一愣,继而抿唇对她一笑。
沅舒窈认得李桃花,是个难得不跟人凑堆用古怪眼神打量她,对她指指点点的本队女孩子。
更何况李桃花长得圆脸蛋圆眼睛圆鼻子,肉肉的,是沅舒窈个人比较喜欢的那种长相。
直面她笑容的李解放看得面红耳赤,李桃花也被惊艳到了。
瞬间有种眼前一切皆是虚妄,只有她是真实的感觉。
如果这就是被万千男读者念念不忘,一反常态坚持要男主单身的初恋白月光,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半晌回过神来,李桃花狠狠唾弃自己,捏着拳头忿忿然道:“那三个女知青肯定会趁机偷懒,哥,我帮你去监督她们!”
说完,也不等李解放反应,就头也不回地小跑着跳进了已经收割完一大片的菜籽地里,徒留李解放在土坎上一脸莫名其妙。
“妹妹怎么忽然这么勤快了?平时不都恨不得睡死在床上吗?”
沅舒窈看见李桃花兴冲冲跑了过来,努力板着脸,眼睛里却像是有揉碎的星星。
眼睁睁看着她一阵风似的跑到自己面前站定,沅舒窈坐在晒席上自下而上看着她。
李桃花喘着气,也垂着眼看她。
莫名其妙对视片刻后,沅舒窈歪头疑惑地眨了眨眼,李桃花瞬间绷不住脸,嘴角跟抽筋一样抖出个笑。
近距离被这么一张脸给予暴击,李桃花情不自禁低声念到:“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沅舒窈脸色微变,抻着腰伸手拽着她裤腿扯了扯,“桃花同志,你今天是出来摘野菜吗?”
民兵连长李解放到妹妹是从来不下地挣工分的,只有在野菜野果出来的时候能看见她奔波在山野间的身影。
所以说,这位也是一名“传奇人物”。
发现她微妙变化的李桃花回过神来,想起这本书开始的背景,陡然脸色也是一变。
虽然他们这个小地方受影响程度不算大,连地主富农那些都只是关去农场石料厂改造,并没有批&斗死人,可还是不到随便拽古文的程度。
刚才她好像拽了一句作者描述白月光出场时用过的诗经原文?
好在她刚才声音含混不清,加上李红跟周芬芳看见李解放过来了,埋头举着捶棍作努力工作状,啪啪噪音中应该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乌龙山上的广播再次响起。
劳累了大半天的社员们露出放松的笑,跟认识的人三三两两结群搭伴往山下走。
用野樱桃诱拐了男主白月光后,李桃花陷入一种奇妙的诡异的兴奋中。
特别是爬到坡上,偶然回头,发现男主赵言诚正叉着腰满脸茫然扭头四顾找不到某人时,这种兴奋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去年刚来时就听人说过山里有很多野果,却一直没能见到真容,沅舒窈好奇地左顾右盼,问自己新结交的朋友李桃花:“现在去真的还有樱桃吗?不会被人摘光了吗?”
能吃的东西,真的能在成熟时还有剩余的?
李桃花搓着手哄人:“放心吧,我带你去的地方特别隐秘,就我一个人知道,连我哥我都没带去过!”
她穿的这个李桃花是个实打实的吃货,满心满眼只有吃,连十几岁的青春期躁动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现在李桃花想起来,脑子里自动浮现生动形象的对野樱桃的描述,加上她自带的舌尖中国背影音乐,剥皮橘红的野樱桃似乎也在风中朝她招手。
一开始只是拿来诱拐白月光,现在想想,李桃花自己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看她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沅舒窈眼眸里也泛起期待,本该情意鞯乃凤眼中全然都是对吃的向往。
李桃花看了觉得有意思,盯着她看了一眼又一眼。
虽然都是女同志,可她这么看个不停,还是让沅舒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她:“是不是我脸上沾什么东西了?”
李桃花笑出两颗小虎牙:“没有,单纯看你好看!”
这、这么直白的吗?!
沅舒窈更不好意思了,垂着眼眸,纤细睫毛颤颤如风中蝶翼,秉持着有来有往道:“你也好看。”
李桃花对白月光好感又上升了几个百分点。
对同性不吝言词的夸赞,说来容易,可要真做起来,却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
更何况还是像白月光这么长得好气质好的妹子。
“小沅同志,要不然我叫你窈妹吧,你是我在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
这话一分假都没掺,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原主来说。
她这样真诚直白,还总是笑得活力满满,沅舒窈也颇受触动,感动非常:“你也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
抿了抿唇,试探着问:“不过你好像,比我小?”
李桃花十八岁,沅舒窈今年却已经满二十了。
所以沅舒窈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叫自己“窈妹”。
李桃花总不能说自己原世界还有“乔妹”这样表达喜欢的称呼吧,自持比沅舒窈多了几十年的现代信息知识,李桃花一张嘴开启忽悠模式,把沅舒窈当成自己推销保险的客户,三两下就把沅舒窈给说服了。
还得到了沅舒窈“桃妹”的独特昵称。
两个年轻的女孩子都很满意,已经手拉着手继续向樱桃树出发了。
樱桃树所在的位置确实很隐秘,在一大片荆棘灌木后的崖坑下,想来樱桃成熟的时候大家都没空上山,等初冬开始规整山林的时候,樱桃树又早已掉了叶子,深藏功与名。
也就只有李桃花这样成天闲着没事到处捉摸食物的人才能找到。
现在已经是五月,正是樱桃成熟的时候。
蜀地的樱桃都是小樱桃,皮薄,有籽儿,一簇就有十几二十颗,橘红色,皮都熟透了,看起来就让人口舌生津。
李桃花爬到树上摘,沅舒窈就举着她脱下来的外套在下面接。
野樱桃偏酸,也不能一次性多吃,否则牙都要酸倒。
摘得差不多了,李桃花带着沅舒窈找了附近一个山崖泉眼洗了洗,就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慢悠悠地吃。
“怎么样,跟我一起出来玩,开心吗?”
毕竟是昨晚上才穿来的,加上知道这里是一本书。
哪怕知道面前的人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可李桃花还是会有种脱离的不真实感,言行举止间不自觉就带出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亏得她面对的是沅舒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沅舒窈也是个离经叛道的人。
沅舒窈只是觉得自己这位新朋友的言行举止眼神气质都十分特别,给人新奇的感觉。
跟李桃花相处的时间不长,却让沅舒窈体验到了一种无限接近于“自由自在”的惬意。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直白的,简单的,勇敢地随心所欲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行为动作中也没有普遍女孩子都会有的自我束缚感,做起男孩子才能做的事来,她也坦然无比,就像并没有什么是男人该做的,什么是女人该做的,这种限定认知。
“嗯,高兴的。”沅舒窈抿了一颗樱桃,浅笑着弯眸,像她那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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