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陪伴(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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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能专心复习，不至於书读到後来全在聊天，大大便提议约在市中心的图书馆。

图书馆的三楼设有两个自习室供市民使用，其中相对而言较小的一间里头桌子分散排列，且有两人座，故而几乎每天都是大大一早先过去占据其中一张两人座的桌子，我则是在近中午时才过去与他会合。

他复习时，我一般就在他对面戴耳机看剧，或是趴在桌上补觉，尽可能不让自己成为他分心的存在。

大大也很自律，无论我怎麽样似乎都影响不到他，哪怕我多看了他几眼，他也能头也不抬地维持专注，只有极偶尔的时候才会感觉到他伸手00我的头，也不晓得是在安抚我，还是想从我身上获得点读书的力量。

如此几天後，趁着用完午饭，我们绕着图书馆散步消食时，他主动问起我开学後复习考的准备情况。

乍一听见复习考三个字，我怔楞一瞬，才隐约记起邓嘉佳似乎提过这事。

我想都没想地向他坦承自己没有准备考试的意思。

答案显而易见，看我平时的行事想来他也清楚，我说完後，也没见他表情有所变化，似陷入沉思。

我盯着他看了片刻，问他：「为什麽突然问这个？」

「我听邓嘉佳说，你国中时候成绩很好。」

大大没回答，反倒说起曾从邓嘉佳那里听来的消息，大手同时落到我头上，似怕我生气般预先安抚X地轻拍了下。

这举动确实或多或少把我将起的烦躁给重新按捺回去。

我垂下眼，没有接话。

大手顺势而下，牵起我的手在掌心把玩，他接着又问：「小小，你为什麽突然不喜欢念书了？」

才不是突然。我忍不住开口反驳：「原本就没喜欢过。」

安抚地拍拍我的手背，大大把我的手紧握在他的手里，温声问我：「我能知道是为什麽吗？」

我抿紧了唇，犹豫着是不是把自己那点想法向他全盘托出。

大大很有耐X，不因我的沉默而催促，牵着我的手缓缓向前行走，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去决定说或不说。

而我想，即使最後我决定不说，他也不会介意，大概只会笑笑地转移话题。

可也正是他这样的温柔，让我舍不得拒绝他。

我想了很久，最终仍是开了口，告诉他家里的事情。

年岁太小的过往记忆不深，但总归是成长到这个年纪，也算不上被忽略。

只或许排行老二所受到的关注难免不足，姐姐优秀，弟弟年幼，我则恰好处於不上不下的阶段，不至於调皮捣蛋，也不曾有过出彩表现。

我过於安静，甚少提出要求，爸妈也就理所当然地不会特别想到我。

这些情况在失去姐姐以後尤其严重。

先前只是难免疏忽，後来则是肝肠寸断致使彻底忽略。

我花了国中三年的时间，试图以b从前更优秀的成绩收获爸的认同，我想让他知道，尽管b不上姐姐，我也能成为同侪间的优秀存在，希望他能分点注意力到我身上，好缓解他失去姐姐的痛楚。

但没有用。

成绩单与奖状在他眼中与废纸无异，他依旧沉默，依旧忙於公事，也依旧看不见我。

无论我是第一还是最後，他根本也不在乎，不会因为考好而夸赞，也不会因为考差而责骂。

所以我就决定再也不要努力了。

没有付出过心力，就再不会因为不被看见而难过。

大大听後默然半晌，忽然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也可以有另一种选择。」

我不明所以地看他。

「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爸妈其实早就离婚了，我现在是跟我小舅住一起。」

我缓缓眨动双眼，望着他一时不晓得该不该开口说点什麽。

大大却好像知道我心里所想，安抚地朝我笑笑，迳自说下去。

「我爸是华侨，我妈年轻时在国外工作认识的，因为有我而结婚，婚後才发现没办法忍受双方不同的生活习惯与脾气，动不动就因为小事争执，勉强为了我忍到我五岁，我爸认识了新对象，他们才总算离婚。」

「他们离婚後，我被我妈带在身边，一年後她嫁进新对象家里，我也跟着过去。」

「对方对我妈很好，後来也有了他们的儿子，可他很讨厌我，无论我表现得怎麽乖巧、怎麽优秀，他都看不见我的好，还总对我视而不见，尤其我妈出差时，他能完全当我不存在，连饭都不给我吃。」

「後来有天，我小舅带着我外婆交代他的东西来给我妈，注意到我的情况，揭露对方对我的漠不关心，坚决要带我走。」

「而那个曾经在我爸面前信誓旦旦非我不可的人，为了保全她新的小家庭的幸福美满，不仅不指责对方，还同意把我送走。」

「你看，我也是被忽略的那个人。」

大大看着我笑了笑，那笑分明与往常无二，却让我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我也想过乾脆摆烂好了，反正也没人在乎，可我最後还是没有这麽做。」

他脸上的笑容转淡，垂下眼，语气一并低下，「我小舅告诉我，只有让自己变得优秀，他们才会後悔放弃我，如果我也放弃自己，十年、二十年以後，觉得後悔的就只有我自己而已。」

「我仔细想过，确实我有想做的事，如果为他们放弃，我会很不甘心。」

话说至此，他顿了下，转头看我，语气依旧温和，「小小，你能明白我说的对吗？」

我点头，却没法给他任何回应。

大大的话有道理，可不适用於我。

他对未来有憧憬，梦想的存在足以支撑他持续前行，而我没有。

我不觉得自己以後会後悔，也不在乎爸妈会不会因此後悔，我只想随心所yu地活，不想再为讨任何人的喜欢而努力。

「可能你还没有想过以後的事情，但没关系。」没等到我的回应，大大没有不悦，依然温柔。「如果哪天你想了，记得把我放进你的未来里。」

「我们可以读同所大学，一起去许多地方，在不同城市与国家留下我们的足迹，再把它们通通记录下来，老了以後再一起翻阅，一定会很有意思。」

「我们有很多时间，日子还长，和你一起度过每一个独具意义的日子，是我目前最想拥有的未来。」

他的嗓音温和轻柔，让我听着便不自觉出神。

伴随落进耳里的每一句话，脑中自然g勒出一幅幅有我也有他的画面。

十七、八岁的我们，放映机似地一路播映到七、八十岁，我们从年轻走到老年，外貌或大或小产生变化，唯一不变的是我们依然相伴彼此。

这是我从没想过的未来，却是我现在想要拥有的未来。

如果未来如此美好，我好像也可以为它再努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