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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药的顿时心生不祥之兆,不敢再继续说话,只用那种不安的眼神看着她,带着几分警惕。
他在这巷子里卖了好几个月的药,一直相安无事,这好端端的突然解放军就要抓他,突然又有人救了他,还让他报恩……有那么巧吗?
“咋,还怕我坑你?”
“不,不是……”
“不信你可以重新翻墙出去试试,大不了等你进去了我再给你弄出来。”宋恩礼说得猖狂,那卖药的中年人还真是有点被她给唬住了,犹豫的勾着身子站在那,两只手揣进袖筒子里,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院门,笑得讨好,“我,我就是个卖药的。”
“都有啥药?”原她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说到老本行,卖药的顿时来了精神,手舞足蹈的给她讲解起来,“我这可是百年秘方!不怕跟你说句实话,那是我家老祖宗从宫廷里面带出来的!专治不能生娃的毛病,男人吃了立马让媳妇怀上,女人吃了分分钟当娘!”
呵,神药啊这是!
要是所有的不孕不育都能这么容易治好,还要医院干嘛使!
宋恩礼一脚踹他小腿肚儿上,“实话!”
“这,这就是实话啊,真,真嘞……”
“不说是不是?”她起身就往院墙走去,两只手捧成喇叭状举在嘴前,“解……”
卖药的急得差点没伸手捂她,“我说我说,春药,是春药!”
“……”怪不得萧和平气成这样!要知道这药可是实打实对他男性最严的最强挑战!
宋恩礼暗骂了声活该。
就冲萧和平对这药的阴影,要是让他逮着,肯定得遭大罪。
也不知道哪个倒霉催的家伙喝了,中午萧和平出门的时候她是看着的,王秀英硬往他手上塞了一茶缸,回来的时候茶缸就空了,不过应该不是萧和平喝的,他前后总共才出去十分钟,平时都没那么快。
王秀英也是,好好的给萧和平喝这玩意儿干啥,两种他都不需要好吗?
宋恩礼嫌弃的把药丢还给卖药的,又开始跟刚才似的盯着他瞧。
之所以会帮这人,并不是意外,她现在急需一个听话又机灵的男人,而他的出现好比瞌睡来了正好有人给她递枕头,否则她还得费工夫去找这么一个人,还得想法子抓住人把柄。
至于人好不好,或者是不是人这都不重要。
她简单询问了一些情况,得知这王老五没有任何亲人,现在就住在附近一座已经被砸毁的破庙里靠四处招摇撞骗讨生活,当下问他,“如果现在有个媳妇摆在你面前,娶了她你还能白得一铁饭碗,你愿意不?”
王老五那嘴咧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小兄弟,你可别跟我开玩笑。”白得一媳妇还有工作,这天上真能掉馅儿饼不成?
他不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要不然也不会四处跑江湖连顿饱饭都混不上,还被解放军和“打办室”的人撵得到处跑!
“你看我长得像会开玩笑的人?”宋恩礼用带着皮手套的手掸掸大棉衣领子上的雪,摸出一卷钞票给他,“先想法子找个像样的落脚点,再上百货公司买身好衣裳,要呢料的,回头我会给你送吃的去,我不管你咋吃,总之半个月之内必须给我长十斤肉。”
否则就他现在这个砢碜样,不用想也知道黄小麦指定看不上他。
说来这年代跟唐朝还真有点像,都是以胖为美。
“如果做不到或者跑了,我就把你的画像交给解放军,千万别怀疑,我能找到你一回就能找到你第二回。”离开前,宋恩礼威胁道。
王老五吓得又是一哆嗦,回过神来后赶紧把手上的钞票一点。
好家伙,足足有六十块!
要知道他平时出摊儿,运气好也就是个五毛一块或者几把红薯干玉米粒儿啥的,大部分时候都是空手而回,唯一一单大买卖就是前几天那傻老娘们,口水都忽悠干了那也才哄回来十二块八,这一下子白得六十块——眼下王老五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干!
只要有钱有饭吃,哪怕叫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去!
一连好几天,每天只要得了空宋恩礼就往医院跑,又是掏钱买这买那,又是鞍前马后的端茶递水,还因为担心扁头一个人回家没人照顾,把他也给安排到了病房里,就住在黄小麦对面病床,母子俩加起来每天四毛钱的铺盖租金,睡得黄小麦心惊胆颤。
宋恩礼笑得越和善,她心里就越不踏实,总觉得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最后连盛利媳妇都来了,盛利和萧和平却始终没露过面,更没有其他人来探望她给她送东西,只有这俩轮流着在她身边转,每天好吃好喝的,把扁头哄得都快喊她们俩亲妈了!
黄小麦觉得这俩就是故意这么干,打算离间他们娘儿俩,不由得开始心里发慌。
要知道她做这些可都是为了这根独苗啊!
如果这孩子跟她不亲了,她还费那么老劲干啥。
装了差不多一个礼拜,她实在装不下去了,“小宋啊,要不我还是出院吧,你看我也没啥大毛病了,不用在医院里继续躺着,省下这铺盖钱还能给扁头多买个馒头不是。”
“那可不行,黄大姐你前两天不是还说头疼得厉害,下床都晕吗?”宋恩礼把她摁回病床上,拿了个苹果坐在凳子上削,侧过身的时候连翻俩白眼。
算盘打得倒挺精。
还指望出院了也让她养着。
扁头在对面病床上听见,马上啃着大肉包子跑过来,“妈!你别出院,我不要你出院!在医院里有肉包子吃还有红烧肉吃,我想吃肉包子和红烧肉,每天都想吃,盛婶婶还说今天带我去买饺子吃,你要是让我吃不成饺子,我就不要你了!”
仿佛外面的寒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冻得她一身冰霜,黄小麦脸上的笑僵得不能再僵。
让他吃不成饺子他就不要她了?
这话听在同病房其他人耳朵里,至多觉得孩子在闹脾气,好吃的东西谁不稀罕?别说小孩,他们大人为了口吃的还不是啥都能豁出去?
可是在黄小麦听来,这充满童真的语气却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她心口上连戳好几个窟窿眼。
她心里愈发肯定这就是宋恩礼她们的阴谋!
瞧瞧,这才几天功夫就把她懂事乖巧的好儿子给教成了这样!
黄小麦再也不想坐以待毙,再次掀开被子下床,捞过挂在床位的工作服就开始往身上套,“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好意思让你宋姐姐这么破费嘛!”
“不是宋姐姐,是宋阿姨!”扁头纠正她。
黄小麦气噎,白脸霎时憋得铁青,抬手就要拿大耳刮子抽他,得亏宋恩礼拉得及时,“黄大姐你这是干啥呢,孩子想吃口好的有啥错,你至于发那么大脾气嘛,再说又不是我掏的钱,有啥好破费的。”
“盛嫂子掏的也一样!”
“跟盛嫂子有啥关系?”宋恩礼一脸不解,杏眼睁得大大的,看上去很是无辜,嘴角却分明噙了点捉弄的笑。
黄小麦心里咯噔一下!
事情超出了她所接触过的能力范围,她实在想不到太多,但她觉得一定有啥不好的事情在等着她。
“那,那是哪儿来的钱……”
“这事儿我正想找你商量呢。”宋恩礼把削一半的苹果随手放凳子上,从她床位的褥子下摸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并着三毛钱一块儿递给她,“你在医院躺了一星期,吃住啥的加起来一共花了十四块七毛,现在我兜里就剩下这三毛了,是继续预支呢还是咋办,今天的铺盖费可是还没交呢,还差一毛。”
待黄小麦看清这纸张记录的她和扁头每天的详细开支,她连火都没来得及发,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了过去。
宋恩礼马上扭头往外跑,“医生!这里有病人又厥过去了!”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后,黄小麦又“如愿以偿”的在医院住了下来。
只是口袋凭白破了这么大一洞,那些预支的开销还没整明白,她实在舍不得再花钱,半夜在病床一觉睡醒,当场抱着扁头回了家。
“我说老萧,你媳妇是不是太过了。”隔天,盛利听了黄小麦的哭诉,把宋恩礼列的那张清单拍到萧和平办公桌上,“黄大姐虽然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合适,但咋说也是咱嫂子,孤儿寡母的多不容易,她不帮衬着也就算,咋还能坑人家!”
萧和平正在写年度总结,依旧保持着双手伏案的姿势,视线在那张清单上扫了一圈,缓缓往上落到他脸上,“你别坑我成不?”
盛利气急,“我咋坑你了!”
“这事我知道,但我没有任何意见,你要是看不惯我媳妇你自己个儿找她去,别扯上我,顺便帮我带句话,告诉她我永远站在她那边。”
“……”你居然是这样的兄弟!
“去吧,记得帮我把门带上,怪冷的,我要是冻感冒了我媳妇又该发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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