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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和离书是裴如玉当时深思熟虑后写给白木香的,裴如玉亦认为,既写了和离书,就当与白木香保持距离。这不仅是对白木香的尊重,也是身为君子的品格。
所以,如今种种,皆出自朋友兄妹之情。
他了解白木香,哪怕与白木香成亲的时间不长,两人还时常拌嘴,裴如玉对白木香的了解仍是在白木香对他的了解之上。
白木香碍于出身,并非才女,可白木香识字,生性好强,自打到了裴家,他入翰林后住翰林院的时间更长些,可不论他什么时候回家,都会看到白木香拿着书在读。何况,白木香自尊心强,平生最恨别人看不起她。尤其这姑娘狡黠聪明,愿意多知道些事。
所以,身为兄长与朋友,裴如玉认为对白木香有教导指点的责任。至于七叔那里,七叔是个好清净的人,总不好让木香去打扰七叔的。
所以,一事不劳二主,他就亲自来教吧。
反正路上也没什么事。
裴如玉有心教导,沿路经过的那些州府城镇,他竟然都能说出一二典故,历史来源,譬如城中有何物产有何名品,裴如玉竟比他们这些经商的人还要知道的多一些。白木香好奇的要命,问裴如玉,“考状元要知道这许多事啊?”
“状元倒是不考这些,平时偶有读些历史游记,也就知道了。”裴如玉轻描淡写。
“我就不知道。”
“我也不会改造织机。”
白木香一笑,继续与裴如玉打听,“你都看过哪些历史游记,还记得书名不?”
“记得,一会儿我写下来给你。大部分都在咱们的箱子里,等到了北疆,我找出来你慢慢读,我手边儿有几本讲北疆风物的书,你要不要看?”
“还嗦什么,赶紧拿来。”白木香时常看裴如玉到驿站后手不释卷,她每天赶路,因都是新鲜地方,再加上她这性子跳脱,就爱到处走走看看,所以路上也就没了读书的心。
裴如玉找出来给白木香,白木香当晚便没在驿站闲逛,沐浴后和裴如玉一人一卷书看了会儿,直待时辰不早,裴如玉说休息,白木香依依不舍的握着书卷,想到里间接着读,却是被裴如玉把烛台和书都收缴到外间,白木香只得不情不愿的睡下,没忘嘀咕裴如玉,“我觉着你不如以前在家时用功了。”
裴如玉不理这话,熄灯上榻睡觉。
如此不到十日,白木香就恢复了以往的闲散,天气实在热,如今到驿站后她也不大喜欢在驿站里逛了,可天热的她也不想读书,就爱到院子里乘凉,同她娘、裴七叔、小九叔、白文、小财、窈窈等,再加上这驿馆上前巴结的驿卒一起说说笑笑。
待天气凉爽回屋时,看到裴如玉灯下读书的侧脸,白木香不觉有些心虚,立刻放轻脚步,给裴如玉添杯凉蜜水,关心的问侯着,“还看书哪,这么热,大家都在外头聊天,你怎么不去呢。”
“都聊了些什么?”裴如玉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书页上,随口回一句。
白木香坐在榻桌另一畔,裴如玉手中书卷上写的并非汉字,倒像是外族字迹,“随便聊聊呗,切了个井水里湃的寒瓜,可甜了。你这是看的什么书?我让小财送回的寒瓜,你吃着如何?”裴如玉很喜欢吃瓜果的,尤其是甜的瓜果。切寒瓜时,白木香特意挑了最好的两块令小财送来给裴如玉吃。
“很甜。”裴如玉将脸从书中抬起来,合上书对白木香一笑,“天色不早,别总唧呱这个了,收拾收拾该睡了。”
白木香点点头,很听话的收拾收拾就睡了。
如此连续五天,白木香晚上都不再读书,待第六天,裴如玉忍不住说了她一句,“要是累了,歇一歇倒也无妨,总这样有时间就用在闲聊说笑上,岂不浪费了大好时光,到头来碌碌无为,怪谁去?”
白木香说,“这么热,哪里看得下书去。”瞥裴如玉一眼,“你不是正常人。”
裴如玉笑的意味深长,“原来我不是正常人。”
如果白木香再细致些,就能发现,裴如玉唇角上翘的脸上,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自此,裴如玉不提一字让白木香读书的话。
直待一天,白木香回屋,见窈窈嘴里叽哩咕噜说着叫人听不懂的话,白木香问,“窈窈你说什么呢?”
“是北疆话,大爷说北疆那里不只是咱们汉人,还有些当的地异族人,这些人说的是北疆话,让我先学些简单的。”窈窈说着把炖好的凉羹给裴如玉放一畔,也有白木香的一盅,自从一起离开帝都,窈窈虽说心是偏着自家大爷的,可也一样用心侍奉白木香。
放好凉羹,窈窈道,“大爷喝过凉羹,奴婢再过来。”福身退下。
裴如玉颌首,窈窈一走,白木香抱怨,“裴如玉,你怎么不教我啊,我也想学。”
裴如玉眼神浅淡的看白木香一眼,端起灰白瓷盅,垂眸认真的吃起凉羹,好似根本没听到白木香的话。白木香凑近了他些,软语央求裴如玉,“你就也教教我吧,我真想学。”
“不教。”裴如玉直截了当的回绝,神色疏淡,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白木香有些生气,瞪裴如玉,“你为什么教窈窈,不教我!”明明她近来同裴如玉关系很好的。
裴如玉依旧是浑不在意的口气,“我自己学的北疆话,我愿意教谁就教谁,不想教你就不教!”
啪的一声,白木香把手里凉羹重重的撂桌上。凉羹盛的并不满,却也有大半碗,白木香带着气手便重,泼洒些出来,流溢到桌间。裴如玉用帕子拂了去,随手将脏污的帕子一扔,声音转冷,“我自己学的北疆话,我愿意教谁就教谁,不想教你就不教!”
裴如玉眼眸中不假掩饰的轻蔑彻底激怒白木香,白木香梗着脖子站起身,怒道,“不就是会几句破北疆语,你少看不起人!”
“我就看不起你了,怎么了?”白木香火冒三丈,裴如玉愈发气定神闲,优雅的掸了掸衣袍,反问白木香,“你有哪里特别值得我看得起么?你会经商,也不过是个小买卖人家,借了裴家的势,才把店铺开到帝都。裴家容你借势,难道是看你的面子,那是看你祖父的面子,是他老人家给你积的德!你说要读书,我没教你,是你自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我为什么要教你?你又哪里值得我看得起?”
白木香张嘴欲驳,却是被裴如玉冷声打断,“别总拿出身说事,多少人寒门出身,一样通过自己努力,文成武就,这样的人,才让人看得起,才让人敬佩。恕我直言,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就看不起你了,怎么着?”
白木香如同脸上被人重重掴了一掌,当下胀的通红,仇视的瞪着裴如玉,气喘如烈焰腾腾,浑身直哆嗦,突然,她一拳就朝裴如玉挥了去。裴如玉劈手扣住白木香的拳头,带着嘲弄的声音在白木香耳际响起,“你当我真打不过你。”将人手臂向后一拧,轻轻松松的便把白木香压在榻桌上。白木香生来悍性,一臂被钳制反压在榻桌上,当下用另一手抄起眼前的凉羹就向后裴如玉摔去。
裴如玉侧头避过,却是难免被凉羹淋了一身,钳住白木香胳膊的手微一用力,白木香一声惨呼彻底趴在榻几上,裴如玉被淋半身桂花凉羹,声音中蕴酿着风暴,“道歉!”
白木香怒吼,“裴如玉,你他娘的――”狠话没放完,屁股就挨了重重的一下,白木香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臀尖儿漫延开来,白木香性子悍,却也一向机灵,她立刻理智回魂,认时务为俊杰,“裴如玉,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裴如玉面无表情的打足七下,才放开白木香。
白木香被钳制的手臂一松,立刻整个人跳了起来,就听房门砰的被人撞开,她娘冲了进来,裴如玉施施然起身,带着半身凉羹,温文尔雅的迎接岳母大人,“岳母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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