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掀开的一层面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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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丝荷激动的奔上前，用力抱住那瘦弱的身躯，泪水几乎涌出眼眶。

「阿嬷，你没事吧！怎麽自己跑到这种地方？」她急忙脱去外套，披在NN肩上，「你怎麽会坐在这里？」

汪NN微微一愣，迷迷蒙蒙的说：「我要接咱阿旭放学啊，伊拢还没出来，我等好久了。咱媳妇很忙，我加减帮忙带孙子啦！」

瞪着「远桥国民小学」六个大字，黎丝荷一点声音也挤不出来。

巷底的伯公家原本还住了一个婆婆，她去年过世前也深受失智症所苦。一开始十分钟内问了黎丝荷四次今年几岁，後来病情渐渐恶化，开始问她幼稚园好不好玩，有没有交到朋友，最後，约莫是离世前的一个月，连她是谁都不认得了。

「阿嬷，你知道我是谁吗？」黎丝荷小心翼翼的问。

「阿嬷当然知道啊，你是那个妹妹嘛……」NN笑了起来，看着天空像是在思考。

黎丝荷欣慰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然後NN开朗的问：「叫阿雪对不对？」

「阿雪？」她轻轻挑起眉，回神後赶紧收起疑惑。

NN用力点点头，「对啊！你们感情那麽好，阿嬷当然知道！」

从远桥国民小学推论，黎丝荷猜想NN应该是回想起汪旭然国小时的童年时光，便配合的挤出笑容，并点点头。

「多谢你一直跟阿旭当朋友，阿嬷很开心，咱孙儿虽然常常被老师骂说太顽皮了，但阿旭人缘足好欸，每天都带好多朋友回家玩。」NN慈蔼的握起她的手。

听见这番话，黎丝荷没忍住，不禁歪头问道：「他会带其他朋友回家玩喔？」

她不认为汪旭然还有其他朋友，他总是独来独往，换作是身在小学，不会说话更有可能被不懂事的同侪歧视、排挤。

「嘿啊！每次都玩嘎就欢喜欸，还会斗阵唱歌。」NN笑得合不拢嘴，「阿嬷就Ai听伊唱歌，足好听欸，伊拢唱台语歌给我听，厝边头尾拢讲阿旭啊将来可以成材！」

「他……会唱歌？」黎丝荷吓得不轻，NN一直说着超乎预期的话。

「当然喔！阿旭啊上次唱歌b赛提冠军馁！咱孙真的厉害。」NN骄傲的称赞完孙子後，又困惑的问：「你毋知道吗？你们是好朋友吧？」

她点头如捣蒜，「我知道啊，差点忘记了，哈哈。」

乾笑几声後，唇角的弧度又凝滞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觉得眼前的老婆婆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般，一样慈蔼的外表，却彷佛说着另一个世界。

黎丝荷收起错愕，牵住NN的手，温柔说道：「阿嬷，我们回家好不好？」

「不行、不行！咱孙仔还没出来馁。」

「他已经回去了，在家里等你了。」她随口撒了个谎，轻轻安抚。

NN又喃喃自语了几句，说着孙子不乖、怎麽又自己乱跑之类的嘀咕，经过一番国语交杂闽南语的复杂G0u通，最後才妥协跟她一起走。

黎丝荷牵着NN的手，走上回程的路，心中总感觉酸酸涩涩的。

她彷佛累了般，不再像刚刚快乐的笑着，而是面无表情，安静了一会儿，都没开口说话。

一个老人独自离家走了两公里，还在围墙边苦等了这麽久，肯定也疲倦了。

夏日夜晚的凉风吹打在两人身上，黎丝荷担心这沁凉的微风对生病的老年人而言会太过寒冷，便紧紧g住她的手，试图用T温给予更多温暖，不过，却发现NN似乎正微微发抖着。

「阿嬷，你怎麽了？会冷吗？」她急忙停下脚步，慌了手脚。

NN抬起头，黎丝荷忽然看见那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淌了两行泪水。

「阿嬷！没事的，你不要害怕，很快就到家了！」她一惊慌便变得无措，不分情由胡乱安慰着，更紧张得搂住她的肩。

「丝荷啊，谢谢你馁。」NN哀伤的说。

她愣怔，顿时被Ga0糊涂了，「阿嬷，你不是说我是阿雪吗？」

「你怎麽会是阿雪？伊早就搬走了啊。」NN理所当然的说，彷佛忘了几分钟前的谈笑。

「这样喔……」黎丝荷若有所思的点头，察觉到NN的记忆似乎又切换回正确时间线。

「阿嬷知道自己老了，没用了，没剩多少年，足快就要去天顶了。咱儿子不孝，整天喝酒、打人，可怜的媳妇走了，唯一的宝贝孙仔，变成哑巴，我讲半天没有应半句，去学校一定拢会被欺负……」NN开始低声啜泣，「我什麽拢没办法做，一个老仔活着要g嘛……」

听到这，黎丝荷的眼眶也氤氲起水气，她握着NN的手，坚定的说：「阿嬷，旭然很Ai你，你不可以走。」

NN眼角还挂着泪水，静静望着她。

「你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b任何人都重要。他可能没办法说出口，也没办法回应，更没办法传递心中的感情，总是只安静看着你而已，可是他真的默默做了很多关心，他真的很Ai你。」

黎丝荷不知道这麽一大串国语NN会不会不懂，更吃力的y翻成自创的台湾国语，又说了一遍。

NN掩面哭泣，这不舍的画面，让黎丝荷自己也哭了出来，汪NN轻轻拍着她的背，都分不清是谁安慰谁了。

被泪水模糊了视线，黎丝荷用袖口随意擦拭，画面一清晰，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孩，两人对上目光後，他才缓缓走了过来。

她不知道汪旭然已经在那儿站多久了，他一走到面前，便用力搂住NN。

那望着黎丝荷的眼神，充满了十分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