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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某天寂静无声的夜里,小秦嫣忽然被一阵凄厉的叫喊吵醒,她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把头探到窗外去,看见她的爸爸秦文毅披了件睡衣匆匆打开院门。

她裹着被子趴在窗台,听见远处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在漆黑的夜里,有女人的嘶吼划破夜空,惨绝的声音透着寒冷令人发抖!

大概一会后,吵闹声渐渐变小,她看见爸爸回来了,可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一个年轻女人,小秦嫣穿着拖鞋跑到楼下的时候,那个被秦文毅领回来的女人在哭泣,手腕上有伤口,还在滴血,秦嫣站在楼梯上吓坏了,孙田凤跑过去把秦嫣拉回房,秦智也在楼下,秦文毅让他去一趟隔壁,问问南家人能不能联系他们的私人医生。

那时南禹衡的私人医生还是个和气的中年男人,每周都会到南家替南禹衡检查身体,或调整药方,偶尔和秦文毅碰上面还会聊两句。

今夜事出突然,秦文毅并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思忖过后觉得麻烦南家的私人医生最为稳妥。

而这个受伤的女人名叫姜寒,住在东海岸的上山区,那里地势独特,只有三座房子,除了端木一家,还有家世显赫的裴家和钟家。

而姜寒便是钟家的佣人,那晚,秦文毅出门的时候便看见浑身是血的姜寒沿着山道一路跑下来,后来被钟家的帮佣捉到,她便没了命的挣扎扭打,就像疯了一样。

至于为什么,姜寒始终闭口不提,钟家帮佣怕深更半夜她继续这样折腾下去,让整个人东海岸人看笑话,便绑了她,被正好赶到的秦文毅撞到,喝止他们放了姜寒!

钟家大管家礼貌地跟秦文毅颔首,言语间客气却强硬地说:“这是我们钟家的事情,秦先生不用插手。”

秦文毅看向姜寒,她死死咬着唇,把嘴唇咬出了血,眼里全是乞求的光泽盯着秦文毅,仿佛秦文毅就是她的救命稻草,那时秦文毅甚至相信,只要他调头走人,面前这个刚烈的女人便会立马咬舌自尽,那一刻,他竟然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林岩淡漠而强硬的姿态。

他终究没有撒手不管,而是语带威胁地对钟家大管家说:“钟家的佣人半夜浑身是血外逃,被钟家人连夜捆绑回去,你敢带她走,我就有本事让这件丑闻明天一早传遍整个南城。”

秦文毅是做传媒起家的,他这句话并不是吓唬钟家大管家,只要他想,他的确有能力做到。

他颀长而宽阔的身姿立在钟家帮佣面前,或许他并不是大门大户出来,年轻时从农村一路摸爬滚打什么都干过,三教九流也都接触过,威怒中总是带着一股匪气,钟家大管家权衡利弊,最终没有坚持,秦文毅便带了姜寒回家。

姜寒病好后就留在了秦家,秦嫣和秦智并不知道爸爸和钟家之间是怎么谈的,总之钟家没有再上门要过人。

但很快,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因为一件更匪夷所思的事在东海岸炸开了锅。

有人说姜寒怀孕了,有人说亲眼看见那晚秦文毅为姜寒和钟家硬钢,有人说秦文毅早就和钟家佣人姜寒好上了,还有人说姜寒怀的正是秦文毅的孩子。

有人的地方总有是非,而对于东海岸这样聚集着豪门阔太的地方,美容院的包间,悠闲的下午茶,太太们例行的宴会,都是传播八卦最快的途径,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东海岸都在背后议论着秦家那揭不开锅的丑事。

虽然男人们表面制止太太们这种八卦的行径,但关起门来也会议论起,秦家那男人有个这么漂亮的大明星老婆,还要跟个佣人偷情,偷谁家的佣人不好,偏偏偷的是东海岸地位最显赫的钟家,这下和钟家结下梁子,恐怕日后的生意也会受到阻碍。

男人们往往想的是长远的利益,聪明的男人不会在女人身上栽跟头,这是东海岸绝大多数男人走到今天的地位深知的道理。

对于东海岸人的议论纷纷,秦文毅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每天如常,无论遇到谁,神色依旧。

但秦智和秦嫣却受到了极大的困扰。

某天,秦嫣等哥哥放学,遇见几个高年级的女生,笑着对秦嫣指指点点,秦嫣稚嫩的小脸看向他们,其中一个女生跟另外几个女生说:“我听我妈说了,她爸妈都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这句话,几个高年级的女生已经走远。

南禹衡早了一点离开,正好看见穿着红色小裙子的秦嫣一个人站在那,小手紧紧抓着裙摆,肩膀微微发抖。

他朝她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秦嫣回过头,南禹衡看见她眼圈红红的,那双如黑葡萄般的大眼里好似随时会掉出水珠来,站在空荡的走廊,像被人遗弃的可怜虫,带着浓浓的哭腔抬头望着南禹衡:“她们说我爸爸妈妈不是好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

夕阳悄无声息地落进教学楼里,斑驳的光在走廊里拼凑成支离破碎的影子,南禹衡微微皱起眉低头看着她。

她还小,他无法跟她说清楚,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只愿意看见自己想看见的,认为自己愿意认为的,总有人不惜诋毁别人,娱乐自己或者保全自己,世界太大,也太复杂。

他只是牵起她的小手声音清淡地说:“芬姨做了小蛋糕,和我回去吧。”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不管妈妈爸爸在不在身边,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小秦嫣无法接受别人说自己的爸妈不是好人,那难过得让她眼圈红了一路。

下了车,秦嫣跟在南禹衡身后,穿过一片蓝叶玉簪走进南家,南禹衡的家里不像秦家有那么多东西,到处都能找到兄妹两的小玩意,一看就是个有孩子的屋子,充满人情味和温暖。

相比之下,南家要清冷许多,极具中性的灰色调调,深木色茶几和桌椅,没有多余的装饰画和装饰品,家里很多地方倒是空出了放摆设的位置,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被填上,秦嫣每次过来都会觉得南禹衡家过于单调空旷,给人感觉很清冷。

有时候她会把自己家的小风铃之类的小玩意拿过来,挂在南家的饭桌旁,或者把小娃娃挂在窗户上,芬姨问南禹衡要不要收拾起来,南禹衡总是无所谓地说随她去。

不过今天,秦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芬姨一见她那样,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小秦嫣在外面尚且克制,一进家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她问芬姨自己的爸妈为什么是坏人?他们做了什么坏事?

芬姨联想到最近的流言蜚语,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个情商很高的女人,在处理事情方面总是得体周到。

小孩子忘性大,她便岔开话题想转移秦嫣的注意力,但这次,似乎涉及到自己的爸妈,秦嫣并没有那么好糊弄。

最后,南禹衡对芬姨说:“蛋糕还有吧?”说完对她使了个眼色,芬姨立马明白过来,赶紧去现做。

她走后,南禹衡倒了杯牛奶给秦嫣不经意问她:“你爸妈对你好吗?”

秦嫣双手抱着杯子点点头。

南禹衡又问:“他们有做过坏事吗?”

秦嫣又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他们是好人吗?”

这下秦嫣肯定地点点头。

南禹衡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认真地盯着她:“这就够了。”

“什么?”秦嫣昂着小脑袋。

南禹衡长臂伸到她的面前,拽过她掌心的杯子,把杯子把手对向她,然后声音潺潺如流水地从喉咙中溢出:“你能看见杯子的把手吗?”

小秦嫣嗅着鼻子说:“看得见。”

“但是从我这个角度却看不见,所以我觉得这个杯子没有把手,是个破杯子,因为我根本没有看见杯子的另一面。

就像你的爸妈,别人没有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不了解他们,只看到他们的一面就对他们指手画脚,但你从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你应该相信你看见的。”

南禹衡彼时已经十五岁,慢慢经历了变声期,声音不再清透,有种好听的低沉,像琴弓划过大提琴的弦,沉稳而有质感,让秦嫣的情绪渐渐舒缓。

她脸上的眼泪凝结,似懂非懂地盯着面前的杯子,伸手将牛奶杯拽到自己面前,双手捧着,心里刚才那憋屈的感觉,好像随着南禹衡的几句话忽然烟消云散了。

南禹衡却慢慢低下头若有所思,桌角沙漏里的流沙在一点点流逝,那是个很古老很粗糙的木质流沙,里面装着很细的白沙,南禹衡总是会盯着那个东西发呆,浓密的睫毛像扇子,头顶小灯薄薄的光被他长长的睫毛剪碎,洒在脸上,透出清浅的光来。

半晌他低声说:“要是以后,别人也说我是坏人,你会相信吗?”

这下小秦嫣却擦了擦眼泪坚定地说:“南哥哥不是坏人,说你是坏人的人才是坏人,我肯定不会信的。”

南禹衡微微眨了下眼回过神,转眸看着秦嫣通红的小脸,忽而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秦嫣怕他不信自己,还伸出手义正严辞地说:“那我跟你拉勾勾,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一定站在你这边,一定!”

南禹衡低头看着那只小手,已经不像幼儿园时那么胖嘟嘟的,但是依然很小很细,轻易能捏碎,就像小孩子的誓言,脆弱易碎。

所以南禹衡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站起身对她说:“吃完蛋糕我送你回家。”

秦智通常放学不会立马回家,如果南禹衡恰巧那天去学校,秦嫣偶尔也会跟着他先回来,在南家吃点零食写作业等哥哥,或者芬姨晚上做了好吃的,她干脆蹭顿饭再走。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她向来自己走回家,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南禹衡非要送她到家。

在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才疯回来的秦智,他校服扔在背上,骑着辆亮黄色的山地车,碎碎的短发随风飘扬,到院门口,长腿一迈,车子停下,颀长的身影落在路灯下,掠了眼南禹衡。

如今的秦智比南禹衡矮不了多少,两人的气质也越来越迥然,一个淡雅如雾清清冷冷,一个落拓不羁风风火火,两人依然没有什么交集。

南禹衡让秦嫣先回家,他有些课题要问秦智,秦嫣乖乖进了家门,秦智倒有些诧异,他虽然和南禹衡交情很浅,但却清楚隔壁的南少爷身体虽弱,脑子却很够用,他即使大半个月不来上课,稍稍看一下习题便能自行领悟,还需要问他?

果不其然,南禹衡并没有问他关于学习方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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