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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嫣刚推门进家就看见秦智一脚踹飞身旁的行李箱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她赶忙冲进屋挡在爸爸面前对秦智吼道:“你够了!发什么疯!多大人了还要跟爸吵?”
秦智黑色紧身T恤包裹着他健硕的身材,整个人高大冷峻,眉骨立体深邃紧紧拧着,面色虽算不上多好,但也并没有太凶,看见秦嫣挡在秦文毅面前深怕他动手的样子,反而冷笑了一下:“你问问他自己我什么时候跟他吵的?”
说完秦智居然就在身后的沙发上坐了下去,双腿懒散地一翘,点起烟来,秦嫣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秦文毅,秦文毅却在此时直接绕过秦嫣,疾步走到秦智面前夺过他刚点着的烟就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
秦智斜斜地抬起头盯着他,眼里是不卑不亢的从容,反观秦文毅却是被气得不轻,指着秦智就骂道:“你个不孝子!你还知不知道你妈一个人在新西兰?从前你说你还在读书,现在研究生都毕业了,我指望你能早点上手家里的生意,我也好脱开身去新西兰照料你妈,你现在跟我说你出去闯我问你家里这一摊子以后怎么办?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难道把辛苦一辈子的家业送给外人?我们一家人难道要一直像现在这样分居两国?”
秦智凌厉的眉眼深深凛着,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秦文毅到底上了年纪,不再像初来东海岸那般野心勃勃,很多时候很多事他越来越力不从心。
秦智如今一米八三的身高,站在秦文毅面前像堵墙,他虽然气势凶猛,但声音还算平静,甚至带着点冷讽:“分居两国是我造成的?”
当秦文毅听到这句话后,忽然脸色涨得铁青,微微踉跄了一下随后抬起拳头上去就给了秦智一拳,“咚”得一声,秦智依然像堵结实的墙,他没有躲,以他的身手想躲开秦文毅这拳太轻松了,但是他偏偏没有躲,就这样立在原地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秦嫣震惊地看着秦文毅,这是从小到大秦文毅第一次对秦智用拳头,纵使当年秦智因为于桐的事和他闹得再凶,他也只是给了他一个巴掌,从来没有像这样气得一拳直接让秦智嘴角渗出血来。
而秦文毅打完秦智以后,秦智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饶是他两个膀子上青筋爆出,但他依然紧抿着唇际目光笔直,虽然这一拳打在秦智身上,却好似狠狠砸在了秦文毅自己的心中,让他颓然倒地。
秦嫣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撑住他,把他扶在沙发上,秦文毅倒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气息粗喘,脸色愈发苍白。
秦嫣焦急地顺着他的气声音发颤地劝到:“行了爸,别跟哥生气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就是了,你看看你要是气坏身体了怎么办!”
秦智侧头撇了眼秦文毅面色苍白的样子,不想再跟他继续闹下去,默默走到一边拎起行李箱往门口走,秦文毅回过头就对他咆哮道:“你给我站住,出了这扇门我以后就没你这个儿子!”
秦嫣站在秦文毅面前,她看见爸爸双眼通红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生气秦智的毅然决然,害怕他的骤然离去…
秦嫣就这样看着爸爸眼里闪烁不定的光芒,眼泪潸然而下,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文毅,没有见过爸爸如此害怕的样子,他虽然是在对秦智怒吼,秦嫣却听出了一丝祈求,他希望秦智留下来不要走。
秦嫣再也不忍看见爸爸悲痛的样子,转头带着哭腔对秦智的背影喊道:“哥…”
秦智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渐渐停住,他没有回头,只是僵直在门口声音低低地说:“你不认我就不认吧,我认你就行了。”
说完他便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霎那间,秦文毅双瞳睁得老大,浑身的血液都像静止了一般,秦嫣就这么看着秦文毅眼里浮上的湿润,这是在铁血的秦文毅身上一辈子都没有出现的东西,却在此时,看着一手养大的儿子离自己远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怆!
秦嫣匆忙按了下爸爸的肩膀对他说:“爸你别急,我出去看看他。”
说完秦嫣便冲出家门,秦智正站在后备箱前将行李拎了上去,顺手把后备箱一关斜睨了一眼匆匆跑出门的秦嫣。
秦嫣这下是真的动怒了,上去二话不说直接一脚飞踢过去,秦智机敏地让开了她,她紧接着再次发狠不停朝他身前逼近,招招下了狠劲,虽然秦智一直在闪躲,但额上很快也出了一层薄汗,他干脆迅速跨到秦嫣身后从她背后将她制服,粗壮有力的臂膀紧紧钳住她的脖子对她狠声道:“你特么也跟我闹?”
秦嫣浑身扭动朝他怒吼:“放开我!”
秦智一把松开她,秦嫣一个转身抬起头就逼视着他:“你真够狠心的,说走就走,爸以后怎么办?你清楚爸有多想去陪妈,难道要让妈下半辈子都一个人待在国外吗?”
秦智凛着眉往旁边的SUV车门上一靠点燃一根烟,他嘴角还有隐隐的血渍,整个人透着一股危险的凶性,极其轻蔑地笑了下:“你认为我回来守着这个一亩三分田,妈就能安然回国了?我们家以后就能安枕无忧了?”
秦嫣没再说话,双手握拳站在秦智面前,秦智狠狠嘬了口烟侧过头将烟雾吐出,眉骨下的阴影显得那双犀利的双眸更加深邃,秦嫣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他哥哥如此成熟,浑身透着睿智的冷静,声音很沉地对她说:“晋文公退避三舍挫楚军,廉颇负荆请罪将相和,韩信受胯下之辱成霸业,曾国藩让屋墙睦邻里,你觉得我留在东海岸坐井观天硬碰硬就能打得赢上山区那家人?”
直到这时秦嫣才收起一腔怒火有些怔怔地盯着秦智:“你要干吗?”
秦智又狠狠嘬了几口烟,眉宇间藏着深谋远虑的愁绪,忽而将烟扔在脚下用劲辗了几下双手压在秦嫣的肩上,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爸当年为什么会认识妈?为什么会搬来东海岸?后来又为什么那么拼?这些你都清楚吗?”
秦嫣感觉按在自己双肩上的大手非常沉重,仿佛把她钉在原地动弹不了,大脑一时间涌进各种不确定,只是深深皱起眉抬眸望着秦智。
听见他接着说道:“你也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一点,爸今天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那家人所赐,所以那家人也可以轻易让他一无所有,他这一辈子都在拼尽全力摆脱那家人,他做不到的事情我会帮他办到,以后我不会再让他受人牵制!”
他目光里是笃定的光泽,秦嫣从心脏深处迸发出一股强大的震撼,鼻尖一酸眼眶炙热:“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
秦智松开了秦嫣转过身去看着悠远的群山,缥缈虚无,却又像个无形的牢笼将所有人框死在这虚假繁荣的盛世里。
他长长舒了口气叹道:“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情说了他也不一定会信我。”
秦嫣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出声问道:“什么意思?”
秦智缓缓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盯着秦嫣:“他很早以前就防着我了,南禹衡有告诉过你他当年搞养老机构真正的目的吗?”
秦智看着秦嫣的表情便轻笑道:“看来没有,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他是为了利用养老机构项目寻得其他渠道的庇护,好躲过那个人的控制,当然这些事情他也不可能告诉我,他从我十几岁就开始防着我了,有些事情他情愿和南禹衡商量也对我瞒得密不透风,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谁都怕养虎为患。”
秦智垂下眸,适时掩饰住眼底深处的失落,遂而声音阴霾而自嘲地说道:“我做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决定,这个决定对我来说很难,所以任何人也不会让我改变主意。”
秦智说完便拍了拍秦嫣的肩转身上了车。
那一排东青在天地的挥墨下泛着沉重的墨绿色,火辣的烈日像一把大火将整个东海岸点燃。
秦嫣就这样看着那辆车迎着烈日消失在街道尽头,秦智走了,秦嫣除了不舍的难过,并不意外,她的哥哥向来就不喜欢这个地方,要走也是迟早的事,他从来不属于东海岸。
秦智的车子驶上东海岸的山道一路朝着山下开去,迎面开上来一辆黑色的轿车,他放慢了速度,对面那辆轿车也停了下来,南禹衡从后座出来,秦智也拉开了驾驶座的门。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秦智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对南禹衡说:“走了。”
南禹衡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目光深远地看着他:“财务数据一拿到手我就转给你,不要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秦智低低地“嗯”了一声:“照顾好我妹。”
南禹衡没说话,眼神坦荡笔直地目送他上车离开。
他们曾是东海岸最容易让人忽视的两个男孩,一个体弱多病,一个出身平庸,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交集,然而没人能想到就是这么不起眼的两个人却在一年多后彻底颠覆了这片红枫山!
黑色轿车驶回家门口,南禹衡刚下车就看见秦嫣站在门前,她一身渐变色丝绒裙,阳光倾洒在她身上,仿若盛夏里一朵明艳娇嫩的花,让他心底压着的纷杂瞬间烟消云散。
他朝她走去,看见她清丽的脸庞布上一层沉重,目光牢牢盯着山顶的方向。
南禹衡走到她面前抬起手臂:“在想什么?”
秦嫣自然亲昵地靠在他的怀中双臂穿过他的身体抱着他,只是目光依然落在上山区的方向声音喃喃地说:“在想我哥刚才的话,他说,他做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决定,我刚才听完一度以为他是说不顾爸爸反对离开家的事,现在想想,我错了,我好像…突然知道了一个困扰我多年的秘密。”
秦嫣收回视线神色灰暗:“我也突然理解爸为什么会着急让哥接手家里的生意,大概也是走到了最后一步,指望穷途末路的时候,那个人能看在哥的份上手下留情。
爸手底下有那么多跟着他打拼了十几年的人,他不可能不管他们。
你说我都能猜到的事情,我哥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这样多伤他啊,他认为爸一直防着他,却在这个时候又利用他想保全我们家,怪不得哥不愿意跟爸吵,吵开了全是不堪…”
秦嫣将脸埋在南禹衡的胸口,声音哽咽地说:“我要早点知道就好了,他们都太难了…”
……
秦智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拿着手机跟庄子通电话,庄子声音懒散,一副没睡醒的语气抱怨道:“我智哥啊,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干吗突然答应去做技术顾问,大西北啊!那地方你知道多远吗?特么周围全是戈壁滩,去个毛啊!”
秦智将行李往旁边一放,从机器上取了车票对电话里说:“少给我逼逼,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想拿到我手上这个半成品,我不亲自跑一趟,万一中途被人截胡我们这几年都白干了。”
庄子顿时来了精神:“智哥,你上次说一旦正式投放,整个汽车工业都得管我们喊爸爸真的假的啊?”
秦智嘴角噙着一抹寡淡的笑意:“我现在坐高铁往你那去了,你搞辆皮卡,我一到就直接动身。”
他边说边往检票口走去,不远处似乎有道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挂了电话直接转头对上那道视线,看见一个中年女人,虽然脸上有些皱纹,也明显老了很多,但穿着依然朴实干净,在他目光射过去的同时,那个女人好似总算确定了他的身份,有些激动地喊道:“秦少爷!”
秦智微微拧了下眉,也认出了她,便是从前在他家做过佣人的孙田凤,要说起来他对秦文毅第一次爆发也正因为这个女人,之后他们的关系便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虽然早已事过境迁,但突然看见孙田凤,依然让他想到年少时那段迷茫消沉的岁月。
他朝她淡淡点了个头便收回视线继续排着队,然而孙田凤却十分局促地走过去,有些唯唯诺诺地说:“秦少爷,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旁边有些人好奇地盯着他们,秦智侧眸淡扫了她一眼,干脆走出队伍来到一边,孙田凤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停住脚步回身望着她,孙田凤才不安地说道:“这么多年,我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幸好还能再碰见你。”
她仓促地抬头看了眼秦智:“我看着你和小秦嫣一起长大,我孩子不在身边,每次想她的时候都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们。
这些年我经常做梦梦到你质问我,我愧对你,愧对秦先生,我以为再也不会碰见你了,刚才我看了半天没敢认你。”
孙田凤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秦智,他早已不是那个青春叛逆的小男孩,如今眉宇之间透着沉稳的气息,让孙田凤动容。
“我只想跟你道个歉,我当时生活遇到难处,秦先生人好心善帮了我一把,那时候秦太太很少回来,他始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许你们都不知道,他夜里经常一个人站在窗台抽烟抽到半夜,我太心疼他了一时犯了糊涂。
你爸是个正直的男人,他没有接受我,都是我的错,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别再怪秦先生。”
孙田凤低头揉了下眼睛:“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好不容易能碰见你,想和你说清楚了,也算解了心头的疙瘩。”
秦智看着火车站茫茫的人群忽然问她:“你这是要去哪?”
孙田凤听见他平静的语气,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回老家了,我女儿要生了,回去帮她带孩子。”
秦智点点头:“恭喜。”
然后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那我先进去了。”
说完他便往队伍后面走去,孙田凤却再次喊了他一声:“秦少爷!”
秦智停住脚步回过头,孙田凤眼眶湿润地说:“谢谢你,保重。”
秦智若有所思地低了下头,而后再次抬眸看向她:“人都有糊涂的时候,我也是,但好在都过去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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