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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来的侍卫将福临和吴良辅围在中间,百姓们又想看热闹,又不敢得罪军爷,只能往后退。
多尔衮在前方就下了马,走到福临面前和气地说:“逛了多久了,还有什么地方想去,十四叔陪你去。”
福临不咸不淡地应道:“只怕把人都吓跑了,朕已经逛够了,劳烦十四叔送朕回去。”
多尔衮颔首:“也好,你额娘很担心你,往后出门前说一声,好让人跟着你保护你。”
但福临没听完这些话,就径直从多尔衮面前走开了,多尔衮知道是今早的事让这孩子心里有了芥蒂,静下来想一想,的确是他做的不合适。
“福临。”多尔衮追上几步,好生道,“十四叔带你去个好地方。”
福临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多尔衮耐心地说:“今早的事,是十四叔不对,僭越了君臣之别,这些日子为了你婶婶的事,十四叔心里不痛快,大臣之间闲言碎语很多,一时冲动了。看在你婶婶的面上,别怪十四叔。”
福临的心一软,抿了抿唇,点头道:“十四叔多虑了,朕……只是想来外头看看。”
多尔衮道:“都出来了,就别急着回去,十四叔陪着你,你额娘不会担心。福临,走吧。”
高头大马当街而过,侍卫们飞奔相随,呼啦啦一大群人走过,逛集的百姓愣了愣之后,便热闹开了。
方才那俩姑娘,也被人流冲到一边,正好奇的张望,忽然有人伸手来揪耳朵。
小姐丫鬟都被拽住了,身后大高个儿的年轻人生气地说:“胆子可真大,全家都出来找你,回去额娘非扒了你的皮。”
镶白旗固山额真佟图赖的府上,佟夫人手里拿着鸡毛掸子站在屋檐下,看着长子拎着他的妹妹回来,七岁的小儿子佟国维在边上幸灾乐祸,拍着巴掌喊:“大姐要挨打了,大姐要挨打了。”
佟国纲走上前,向母亲道:“没走远,就在街面上,叫她回来就回来了,没敢顶嘴。大过年的,额娘就饶了她,过年不打孩子。”
娇美的小姑娘躲在哥哥身后,把脸埋在哥哥的褂子里,惧怕母亲手里的东西,还没挨打,眼圈儿就红了。
佟图赖难得歇假在家中,朝贺归来后,天还没黑就喝得醉醺醺,从边上摇摇晃晃地走来:“怎么这么热闹?”
丈夫长年在外辛苦,即便留在京城也没有安生歇息的时候,难得在家几日,佟夫人自然是不会计较他大白天喝酒,只埋怨了一句:“闺女跑了你都不知道,等真找不着了,我看你急不急。”
“曦儿,过来。”佟图赖七八分醉,压根儿没在意妻子说什么,搂过宝贝女儿,抱起她哈哈笑着,“我闺女这么大了,阿玛要抱不动了。”
佟元曦娇滴滴地伏在阿玛肩头,偷偷看了眼母亲,又把脸埋起来,小声说:“阿玛,别叫额娘罚我。”
“不罚不罚,今日是我曦儿的生辰。”佟图赖十分宠溺女儿,走到妻子身边嘿嘿笑着,“夫人,当年生曦儿我不在家,实在辛苦你了。”
佟夫人将鸡毛掸子交给婢女,叹息道:“老爷,闺女我也疼,可您别忘了,曦儿将来是要进宫选秀的。不论是被皇上留下,还是与其他王公子弟婚配,她不能不学规矩,这样疯疯癫癫地贪玩儿,谁家看得上,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喝醉的男人,捧着闺女的小脸蛋说:“咱们闺女这模样,将来一定……”
佟图赖心里一个激灵,酒顿时醒了七八分,到底没胡说八道地冲口而出,只笑哈哈地说:“嫁不出去更好,我留在身边养一辈子。”
一家人正乐呵,只见下人匆匆而来,宫里派来宣旨的太监,佟夫人忙命人设香案迎接,那公公倒也客气,请佟大人不必忙,说是还要到别家府上去,不敢耽误。
原是皇太后下旨,将于元宵节在慈宁宫摆宴,佟图赖一家子都在列席名单上,且特别恩准佟图赖将妻女都带进宫。
佟图赖过去曾带长子入宫赴宴,小儿子和闺女都不曾进过宫。这日夜里与夫人一合计,太后既然特别派人叮嘱,应该就是要看看各家的孩子。虽然他们不敢攀高枝儿,想着将来自家闺女能叫天家相中,但是太后的意思不敢违背。
两日后,佟图赖还特地去询问摄政王怎么看待,多尔衮满不在乎地说:“太后的确想看看各家的孩子,只管带上你的女儿,这还不是正式的选秀,别那么紧张。”
宫里头,这事儿早就热闹开,岳乐的母亲七福晋进宫向太后请安,笑着说:“臣妾和您的侄媳妇这些日子可忙了,谁家都惦记着来给拜年送礼。往年也不见这么热闹,臣妾正想着是怎么回事呢,这才知道,您下了恩旨,让那些大臣们带着妻女进宫。”
“我就是想看看孩子们的品相,过去一年宫里悲戚戚的,我心里一直不痛快,可皇上才多大,日子长着呢,宫里还是要兴旺些才好。”玉儿说,“也没别的想法,就想看看女孩子们,漂漂亮亮的招人喜欢。”
七福晋笑道:“臣妾可天天伸长脖子盼着呢,太后啊,将来您得了长孙,一定要叫臣妾抱一抱。”
玉儿道:“还早着呢,怪我不好,一时兴起,搅得外头大惊小怪。”
七福晋忙说:“孩子们长大,就一眨眼的功夫,您看臣妾,都好几个孙子了。”
玉儿便道:“皇上大婚时要选四位福晋伺候皇后,你的儿媳妇可不许偷懒,没有比她更妥帖的。”
日子一晃,便是元宵前夜,只因福临每天都在长个子,宫里又新作了吉服送来。
他见吴良辅笑眯眯地伺候自己试穿,便没好气地责备:“你乐呵什么劲,敢情那天额娘没罚你,你就轻狂了?”
吴良辅忙笑道:“奴才是乐啊,明日来赴宴的千金小姐里头,将来兴许就有宫里的娘娘主子,奴才为皇上高兴呢。”
福临不屑:“谁稀罕,最后还不得听多尔衮的,把他的亲信手下的女儿嫁给朕,做他的眼线,盯着朕看着朕。”
吴良辅眼珠子一转悠,便道:“如此说来,将来从科尔沁来的孟古青格格,才能一心一意向着您,科尔沁和摄政王向来不对付。”
福临闷声不响,穿戴好了吉服,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冷冷地说:“吴良辅,你到外头去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吴良辅一慌,忙跪下:“奴才该死,奴才不该说这些话。”
福临瞥他一眼:“别怨朕,正如额娘曾经对朕说的,她若不骂我责备我,就该轮到天底下的人来指责朕。如今朕不管束你,将来就该是额娘和苏麻喇来收拾你。滚出去!”
吴良辅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在门外站了大半宿,果然是冻出了病,第二天元宵节也不能在皇帝身边伺候,玉儿听苏麻喇说,是被福临责罚的,略感欣慰道:“明朝时阉党为患,福临能警醒,是好事,由着他吧。”
元宵宴开席前,受太后邀请的文武大臣,纷纷带着妻女进宫,内侍宫女前来领路,佟夫人和丈夫儿子暂且分开,独自带着女儿,先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佟元曦一路跟着额娘走,花盆底子踩不稳,摇摇晃晃的,被佟夫人责备了好几次,说她平日里不肯学,如今着急了。
可元曦难受的,并不是脚下的鞋子辛苦,而是叽里咕噜叫的肚子。
早晨她的奶娘从家乡收到了包袱,拿来了她爱吃的酸奶酪,没等奶娘留神,她坐着吃掉大半盘子。若是过去也没什么,可到了北京后,这些东西就吃得少了,一下子吃这么多,她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肠子里打架,绞得她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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