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公社接受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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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要挖地窖,第二天早上一家三口吃了早饭就开始收拾里屋,该搬的搬,该挪的挪,把选中的那一块地面给腾空出来。
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连续下了两天两夜了,上午的时候开始变小,不过瞧着天上浓厚的铅云,不像是要停的样子。
江会计头上顶着狗鼻子帽,就留小半张脸在外面,站在院子外面扯着嗓子喊他们去大食堂分肉。
昨晚上老支书已经带着屯子里的妇女同志们,把打猎队昨天带回来的那些猎物都给简单处理出来了。
再把之前打猎队还在山上时就派人分批次运送回来的野味儿都搬出来,今天就要全部分完,只留一部分肉干挂在大食堂的房梁上,这是准备明年开春后留在食堂给大家吃大锅饭用的。
一年到头,总不能缺肉吃吧,反正大岗屯靠山吃山,缺粮食也不会缺肉。
肉吃多了,大家伙儿的肚皮里有了油花花,消耗的粮食也会少很多。青梅在屋里已经开挖了,听见声儿,想了想,让赵三明去,“就说我在休息。”
打猎队的人虽然在山上也没熬夜啥的,可呆在山上太长时间,还是会感觉身体疲倦,精神上也累。
昨天下山的时候一个个绷紧了浑身的肌肉跟神经,肩膀上还都或扛或抬的负着重,单单就是一个下山的动作就累坏了。
到村口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纷纷表示自己回家了一定要睡个一天一夜。所以青梅觉得今天打猎队的人去得应该不多。
事实也正是如此,赵三明去大食堂的时候一看,还真没几个打猎队的人,就连周大柱江胜利这些往日里精力旺盛到无处可用的小伙子都没去。
一听,都说是在家里睡大觉呢。
“这次虽然打猎的时间不长,也就十来天,可累是真的累,我看我家大柱都瘦脱相了!”
虽说在山上顿顿都吃肉,还是管饱的那种,可人的精神跟身体却是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吃再多也长不了肉。
因为免了交公任务,今年大家分到的肉都多了将近一倍。
众人都喜笑颜开,招呼着一大家子一起来搬肉。
赵三明就一个人,狗子还在家里给青梅打下手。
好在有许大河帮忙,赵三明跑了两趟也就把肉都给搬回家了。
“大哥,你家里人口多,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些肉你拿回去吃。”
赵三明特意问过青梅,这会儿搬完最后一筐肉,赵三明就捡了一腿野猪肉递给许大河。
许大河有点无措,下意识往里间看,可惜只看见了垂落得一点没动弹的门帘。
自从刘大妞生娃娃亏了身子,刚开始的时候还没看出来,可等到春耕开始忙活起来,刘大妞身上的问题就显露出来了。
稍微一变天就必定感冒,头重脚轻的发烧流鼻涕不说,还咳嗽气喘。
哪怕是夏天暖呼的时候,下地干了活流了汗,一吹风,晚上又要不好了。
家里有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再加上一个不能下地挣工分的老娘,现在全家五口人,就全靠许大河一个人埋头挣口粮了。
今年打猎队里也有许大河,其他人回家了都能松快了,可他不行。
就像今天,能顶着风雪出门分肉的,竟然就他跟只能拿只野兔野鸡的许小鱼跟许小米。
这日子过得就有些没劲,许大河心里憋了许多愁苦,脸上自然而然就带了出来,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死气沉沉的老气。
跟还有些跳脱少年感的赵三明站在一起,不知道的都能把两人当成父子了。
虽然自己很需要,可许大河摆手直推辞:“不用不用,三明,你快放回去,我那边分了不少,够吃了!”
许大河作为打猎队的一员,分的肉确实不少,他准备冻上一些新鲜的,等雪停了就都拿去镇上卖掉,换些粗粮杂粮回来。
至于自己家,就留些供销社不收,卖相不大好的零碎肉就够了。
赵三明笑着直接往许大河怀里塞,“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以前我不懂事,拖累了大哥跟大嫂不老少了,对娘也一点没尽到孝心。我跟梅子已经商量过了,回头咱们再合计合计,看怎么给娘养老。”
这事儿是昨天晚上赵三明跟青梅说的。
对此青梅也没太大意见,赵三明付出的代价就是这次他拉回来几百斤粮食的青梅愉悦度,以及他以后每顿都要少吃半碗饭。
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许大河眼眶一热,赶紧抬手抹了把脸,眨巴眼皮子只能笑着点头,满脸欣慰,“三明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娘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回头咱们两兄弟一起去给赵叔叔烧纸,他知道了肯定也能安心了。”
许大河对继父还是很有感情的,孺慕中更有感激。
毕竟继父对他好,还教会了他很多做人的道理,要不然这些年许大河也不会一直惦记着赵三明。
换了是一个爹娘的亲弟弟,没了对继父的感激,说不定许大河早就甩手懒得管了。
赵三明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点头表示赞同。
这两年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上坟烧纸,所以许大河说的是两个人偷偷寻摸个没人的时候去。
两兄弟商量好,许大河出上祭的白刀肉,赵三明则准备纸钱香烛这些不好弄的玩意儿。
两兄弟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找回了小时候亲密的那种感觉。
里屋,青梅听了个完完整整,不过她一点心情波动都没有,甚至还在认真琢磨这个地窖该怎么挖才能更完美。
反正只要不超额送出食物就行了,青梅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一腿猪肉够自己吃几顿,几顿里又可以变着花样如何吃。
第一场大雪来得早来得快,走得却很慢,足足下了五天四夜。
这时候,青梅在里间炕床前挖的二号小地窖也即将竣工。
因为当初修房子的时候就是挖了地基的,地下的泥土层很扎实,不需要像挖外面那个地窖那样重新夯土。
因为这个地窖很小,大小也就跟个粮仓一般,自然就不好砌石头进去了。
所以将墙壁夯了一番后,再该上两层盖子――一层木板一层石板,这地窖就算是完成了。
雪停了,屯子里有不少人都观望着准备这两天要是不下雪,就带上自家的肉去镇上卖。
屯里家家户户一年到头的柴米油盐各种必要的花销,可都在这上头,年前是必须要去一趟镇上的。
一场雪,从十月末跨度到了十一月初,青梅想着江燕子生孩子的日子就在十一月十二月,到时候她肯定是去不了,江燕子也回不来。
想了想,青梅就去问江婶子会不会去镇上看江燕子。
知道青梅跟他们闺女关系好,江婶子也不隐瞒,笑着点头:“封山之前肯定是要去一趟的,今年我儿子儿媳妇过年不回来,就留在镇上,免得燕子临时有个什么事需要娘家人,都找不到人。”
要不是家里还有两个爷们儿,江婶子都恨不得自己去镇上守着闺女。
在当娘的眼里,闺女永远都是那个小女孩儿。
现在闺女要生孩子当娘了,江婶子可是焦虑得很,晚上还总做噩梦。
一会儿担心闺女怀相不好生产艰难,一会儿想到许大河家的刘大妞那事儿,代替到自己闺女身上,哎哟心痛得跟有只手在捏一样。
一会儿又想到万一闺女生个女娃,婆家人会不会嫌弃,不肯让闺女好好坐月子。
总之零零碎碎,老支书还好,江红军都要被念叨得头爆了。
最后还是江雄鹰表示干脆今年他就带着媳妇孩子留在小学教师宿舍里,到时候也还守着妹妹生孩子。这样一来,江婶子才算是放心了不少。
不过封山之前,江婶子也是一定要出去一趟的,不亲眼看一看,那颗心就放不下。
青梅没想到那么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了江婶子具体要去的日期,回去以后就从木箱子里找出一卷棉布。
棉布是赵三明弄回来的,放了有一段时间了,青梅原本是想着用来做内衣内裤。不过现在刚好送出去让江燕子给她孩子做个贴身的衣裳。
除了棉布,另外青梅又裹了几张柔软的皮毛。
这些东西老支书家也有,不过他们有是他们的,给了江燕子也是他们家人之间的来往。
青梅给了,就图个回报江燕子的友情。
只要不是吃的,青梅送出去还是挺轻松的。
江婶子看了那软得刚好能给新生崽儿用的细棉布,再看青梅一点都没有心痛不舍,可是感动坏了,拉着青梅的手一个劲儿说燕子交了个好朋友。
等青梅离开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小摊子江婶子拿手的坛子肉。
青梅心情美滋滋,回家后就把小坛子放在了炕头柜子上,准备算着时间能吃了就要马上尝尝。
雪停了两天,开始出太阳,确定路上的雪层都踩结实了,大岗屯里的人三五成群的带上肉徒步出山。
河面上还没结冰,可已经没人愿意乘木筏了。
那么冷的天儿,万一连人带物地掉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原本青梅是不准备去镇上的,可江红军提前一天就来叫了她,让她明儿个穿上最体面的衣裳,跟他们一起去公社接受领导的奖励。
一听有奖励,青梅也就不嫌弃路长且陡了,第二天早早就出发。
赵三明不跟众人一起,反而是捡了偏僻稍远一点的一条路悄摸摸离开的。
至于狗子,外面太冷,他又太小,就留在家里看家。
人潮中,青梅他们这个部队是人最多的,除了青梅跟支书,另外还有当初帮着一起扛了五个盗墓贼去公安局的那十个人。
大家脸上都泛着红光,眼睛亮闪闪,浑然一身喜气盈盈的面貌。
“这次听说连省城的公安都下来了,俺们抓的那五个人肯定不简单!”
“可不是嘛,要不然能把俺们的打猎交公任务都给取消了?”
“也不知道他们干了啥,保不准是在其他地方犯了事儿,要不然咋就有人喜欢转干挖死人坟的勾当。”
“哎呀这个你就不懂了,我听说……”
都是些三四十岁的叔叔伯伯了,可这会儿却都兴奋得像小年轻,不说点废话总觉得浑身不舒坦,叽叽喳喳叭叭叭的一路说了四个多小时,愣是一点没觉得累。
江红军一开始也在跟青梅说话,说上次他们去公安局交人时如何如何,说这次领奖可能会得到些啥之类的。
前者可以当故事听,消遣时间。
后者是青梅格外关注的重点内容,青梅听得很认真。
不过讲完了这些,江红军要再说些别的,青梅就没多大兴致了。
显然,在此时此刻此番情形下,青梅绝对算不上是个好听众,所以最后江红军跟别人唠上了。
到镇上后,没等江红军招呼,众人就收了嘴,开始端起成熟可靠的人设来,一个比一个严肃认真。
江红军回头看了看,满意地笑:“不错不错,注意保持!”
现在才十一月初,可镇上的人却一点不少。
究其原因,却是今年这么早就下了第一场雪,很可能会提前封山。
像大岗屯这样的山村,清水镇附近可不少,大家都急着来镇上把该卖的卖了该买的买了,一切都准备好了,才能安心猫冬。
所以这次不仅人多,街上可以说是人挤人,不用点劲儿还可能会被逆行而来的人流给往回挤。
江红军带着大家伙儿一起穿过一条街,到了公安局跟公社附近,人就少了许多。
既负责收山货野味儿,也负责卖东西的供销社在街的另一头,跟公社是相反方向。
整理了一番衣裳,又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江红军抬头挺胸,带着十个同样抬头挺胸的爷们儿跨进了公安局的大门。这样一来,神色如常,个头身板都小了好几号的青梅就格外显眼了。
街道口不远处,一个穿土布棉袄,头发胡乱扎在脑后的一个妇女伸长脖子盯着青梅看。
一直到看不见了,妇女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夹杂着嫉妒羡慕贪婪,偏偏还要刻意做出不屑的神情。
身边的同伴不耐烦地喊她:“徐家媳妇儿,你干啥呢!还不赶紧走,一会儿东西都要卖光了!”
徐媳妇儿回过神,“哦”了一声,皱着眉头走,走着走着忽然眼睛一亮,脸上的复杂神色全变成了欣喜若狂。
那老娘们儿当初对赔钱丫头可不好,成日里打骂都是轻的,要是让那丫头知道自己爹现在也在老娘们儿手里吃苦挨饿,指不定就会发火。
就她那打熊的力气,一个失手打死了那老娘们儿也是很可能的。
徐媳妇觉得自己找到了希望,也顾不得买东西了,急匆匆跟同伴说了一声,自己就转身回了街口,找到个避风的墙角就蹲下来盯着公安局大门按捺着激动,满眼期待地慢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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