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从哪儿来的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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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傅明月虽得宋院判和季大夫的叮嘱，平日里要多走动，可也不能太过于劳累，再加上她素来不大喜欢这样面和心不合的情形，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如今念芸在待嫁中，念星虽来找她认错了，可她也是和念星一起长大的，瞧念星那样子就知道她不是诚心认错，也不敢十分相信念星，从下头提拔了两个二等丫鬟起来，要念芸每日带着。

念芸见着外头仍旧在飘着雪，只以为傅明月要回去，谁知道傅明月却是朝花园子那边走去，“……老夫人怕冷，屋子里的地笼烧的太热了，我心里憋的很，想要去花园那边走走。”

她见着念芸一副要说话的样子，笑着道：“放心，没事儿的，大夫们都说了，要是孩子大了，到时候不好生的。”

念芸这才没话说，走了没几步，她指了指梧桐掩映下的一个亭子，“夫人快看这八卦亭，飞檐画得好漂亮，还用了黄绿紫三色的琉璃瓦……”

她真的以为傅明月是刚嫁进镇南侯府的新夫人了。

傅明月“哦”了一声，笑着道：“既然是八卦亭，好像有风水讲究的，那咱们过去看看吧……”

她走进仔细一看，却注意到亭子外面有个人。

隔得太远了，只能看到一个细瘦的影子，似乎是个小孩，正藏在亭子外的花圃丛里。

念芸也看到了，扶着傅明月不让她上前。

傅明月示意她不要说话，低声道：“去看看是谁在那里。”

大冷的早上，没有丫头婆子跟着，谁会跑到这里来？

念芸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那人却飞快察觉了，立刻就钻远了，跑到太湖石那边去了。

傅明月看到一道身影飞快蹿进太湖石里，好像有个窟窿，他躲着就再也不出来了。

不过她已经看清楚了，是个孩子无疑。

念芸带着两个婆子悄悄靠近太湖石，蹲下身把手伸进石洞里。

里头就传来孩子的尖叫声！

念芸一把抱住那小家伙把他拖出来，孩子不住地挣扎，踢踹她，还咬在念芸的胳膊上。

念芸吃痛，却又不敢放开他，另外两名婆子忙按住这孩子的手脚，念芸才挣脱出来。

幸好冬天穿的是棉衣，不然准让这小东西咬出血来。

念芸吁了口气，让两个婆子抱着这孩子过来回禀傅明月，“夫人，还真是个孩子，牙口厉害着呢……”

傅明月打量了这孩子一样，小脸只有中间一团是干净的，周围都是脏兮兮的泥垢，这是孩子洗脸太马虎的缘故，总是在脸盘上抹一遍就算了。

这孩子眉眼稚嫩端正，正惊恐地看着她，无奈嘴巴被婆子捂住，呜呜地说不出话！

他身上穿着一件磨得发黑的马褂，扣子都扣错了，头发也乱七八糟，扔到外面乞丐堆里，说他是乞丐，恐怕也没有人怀疑！

傅明月见状，皱眉道：“这是哪个管事或是小厮的儿子……”

念芸却说：“是四少爷！”

她轻声道：“这是二房的庶子！他小时候高烧发热生了一场病，以后就记不住人，也是怪可怜的……”

听到她说话，这孩子又剧烈挣扎，吓得念芸死死护在傅明月跟前。

傅明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念芸道：“四少爷叫顾限。”

傅明月听到这名字都想笑，顾限顾限，顾二夫人这意思很明显了。

若是换成了从前，傅明月是怎么都不会管这事儿的，若是管了岂不是得罪了顾二夫人，她犯不着为了个庶出子和顾二夫人过不去。

可如今她肚子里怀着孩子，见着个小孩子这般，心里也难受，更觉得顾闲现在的样子实在可怜，要不是受了什么罪，他跑出来做什么？看他那样子，恐怕在二房也没有人照管！

既然她今天遇到了，也不忍心不管，就算是结个善缘吧！

傅明月柔声哄他：“限哥儿，你要是不咬人，我就让婆子放开你，好不好？你可是好孩子，不能随便咬人，知不知道？”

顾限直直地看着她，眼睛眨都不眨。

傅明月就继续说：“你是不是饿了，你好好跟着我，我们去吃点心好不好？你想吃糖炒栗子吗？”

可能是听到糖炒栗子，顾限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

婆子就把手拿开了，傅明月才发现他嘴唇发紫，应该是在外面冻了很久。

她让念芸把斗篷拿过来，给这孩子披在身上。

她也没让婆子放开他，只是略微松开了些。

顾限好像已经没有力气了。也不再挣扎，依旧直直地看着傅明月，傅明月就让婆子抱着他，一行人再次往松鹤堂去了。

傅明月很惊讶，既然是镇南侯府的少爷，怎么会弄成这幅样子？不过她也没有多问。

谁知等接近松鹤堂的时候，顾限却又惊恐起来，不断地挣扎，婆子都抱不住他，顾限又故技重施，一口咬在婆子的胳膊上，婆子手臂一松，他就摔在地上，脑袋砸得咚一声响。

傅明月听到都觉得疼，这孩子本来就不聪明，再这么来两下不更傻了？

估计是真的觉得疼了，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傅明月伸手去探，果然脑后起了个包，她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还跑不跑了？”

她揪着顾限的衣领站起来，才发现这孩子瘦的可怜，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大，摔得委屈了，哭得抽抽搭搭的，也不再挣扎了。

野孩子果然还是要教训，傅明月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牵着他往松鹤堂里走。

念芸伸手想接过去，傅明月摇摇头示意不用，被她牵着，这孩子还是挺乖巧的。

越靠近松鹤堂，这孩子就越紧张，小手攥得傅明月发疼，她心想难怪刚才要两个婆子制住他，这孩子力气真大，以后要当将军的料子！

顾老夫人看着傅明月领了个小男孩进来，很惊讶。

看到那又想挣脱傅明月手的小男孩是顾限之后，更是无比惊讶。

傅明月忙和顾老夫人解释：“……路过八卦亭的时候，看到他藏在亭子外面的花圃里，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人，结果才发现是限哥儿，看样子应该已经在外面一段时间了，您看要不然先打个热水，让他洗脸整理一下，吃点东西……再让二嫂过来领他回去。”

八卦亭很靠近正院，正院又离二房很远，顾限怎么会跑到八卦亭去？

顾老夫人紧皱着眉，连忙让婆子牵他过来，顾限却大哭大闹，拼命躲闪着婆子们的手，顾老夫人更觉得疑惑：“这孩子……原来也没有这样过！”

他一个孩子怎么斗得过这么多人，再厉害也被掰开手，带去净房梳洗了。

净房里不断听到挣扎哭喊的声音。

傅明月听了半天，觉得有些不对：“老夫人，限哥儿是不会说话么？我好像到现在还没有听到他开口说话，我记得念芸说过，他不过是脑子有点不清楚，还是能够说话的！”

顾老夫人一愣，才道：“说得不利索，勉强能说而已……”

傅明月这么一说，随即她也发现了不对劲儿，顾限挣扎大半天，又是哭喊，就是没有说一个字。

顾老夫人叫过郑嬷嬷，让她去找顾二夫人过来，顾二夫人每日也就过来晨昏定省，她很忙，每日过来呆不了多久就走了。

顾二夫人没多久就过来了，身后跟着好些个丫鬟婆子，还没等顾老夫人开口说话，顾限就被抱出来了，掰着槅扇的门框死活不肯过来。

顾老夫人脸色更是阴沉，让所有人都先避去东次间里，只留了傅明月和顾二夫人。

顾限才坐到了罗汉床上，他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脸轮廓很深，睫毛纤长浓密，脖颈又长，如果不是痴傻的话，应该是气度非常出众的，他很快就缩到了角落里，抱住了一个迎枕。

婆子想把他手里的迎枕抽走，顾老夫人示意不用了，他觉得这样安全，那就让他抱着吧。

傅明月把一盘山药糕端到他面前，笑着说：“限哥儿喜欢吃山药糕吗？可甜了，来，我们尝尝看好不好？”

傅明月长得面善，又笑眯眯的。

顾限看了她一眼，才捡起山药糕吃得狼吞虎咽的，一盘糕点很快就剩了些渣子。

看他这样子，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了，也是个可怜见的孩子！

傅明月看他吃得呛住了，端了茶水给他，顾限也没有客气，一杯茶水咕噜咕噜喝完了，把满嘴的山药糕冲下去。

这时候，顾老夫人吩咐人做的羊肉臊子面才端上来。

顾限又开始吸溜着吃面条，顾二夫人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她一开始是不知道顾老夫人喊她过来是为了什么，可看到现在，已经明白了，天底下就没有喜欢庶出子的主母，她不喜欢顾限，不喜欢到甚至巴不得他去死了的地步，可当着顾老夫人的面，有些话是不能说，也不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