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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若的身影很快便不见了,李庭亨还是不放心,待要再说什么,钟楼又响钟了。白芷道:“进去说吧。”
柳遥拎着小学生,白芷道:“十板子,扫地。”柳遥点点头,提着小学生进去了,与他一同被收留的小学生们有为他松口气的,也有恨他不争气的,都围着进去了。顾珍辰道:“三姐姐,这样的弟子……”
他与所有顾家人都有同样的看法,这些弟子的整体素质太糟糕了!小孩子有点小毛病是正常的,纠正就好,天资这东西是纠正不出来的。如果一个人天资不好,品性再不好,唯一的出路就是扔出去。
白芷道:“扳一扳吧,他们到这里来一无所有,见到一点东西就会忍不住想往兜里揣。日子过得下去了,如果还是这样……再礼送出去吧。”
顾珍辰嘀嘀咕咕,李庭亨也是微笑叹气。
三人一同到了后面白芷的住处,往小厅上一坐,纪子枫进来上茶。白芷问:“你不去上课吗?”纪子枫道:“我早课已做完了,不跟小孩儿们挤操场。我走了,你这儿怎么办?”冯媛媛说:“有我呢,你去练功吧。”纪子枫对练功半点兴趣也没有,道:“不练,我去厨房看看。”
白芷道:“不练功也别去厨房了,去了我房里,把左边第三只箱子里的药拿两瓶来。”
先把顾珍辰要的药拿了给他。纪子枫做事仔细,拿只小锦盒把药瓶好,算糊了个好看的包装。顾珍辰装好药,说:“这下可以交差了。”纪子枫趁机溜了出去。
李庭亨道:“刚才那个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如果只有顾家人,他甚至可能不加提醒,但是书院不行,里面这么多的小学生,惹上杀手一挂的人,当家人还这么不上心,李庭亨本能就会担心。
顾珍辰也问:“三姐姐,那人武功不弱,究竟是什么人呀?薛屠我也听说过,他好些年不踏足江湖了,怎么这个……”
白芷对他摆摆手:“你别惹他们,他们不会动你。”
继而告诉李庭亨:“我认识他师兄。他师兄也知道他在这里,放他散心来的。”
李庭亨更担心了:“我一向敬佩能抚恤孤寡的人。我空有些名气,也算有些本事,要我做下这么大的局面、坚持住这些琐事,我是做不到的。你既做了,是有这个本事的,就要把事做事,是不是该考虑周全一些的?像薛屠手下这些,你……”
“我与他们有过约定,他们不动我的亲人。”
顾珍辰非常的诧异,眼神仿佛在问:【什么时候的事?】
白芷道:“所以,只要不对上,就不会有事。再说了,江湖上杀手这么多,赶得尽杀得尽?江湖,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再说,他在这儿也呆不久,他师兄不会放任他一直在外面的。一个刺客,再这么消沉下去,他就废了。怎么可能?”
薛剑客对这个师弟比较纵容,丁若出现之后没,薛剑客就与白芷见了面。白芷也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却是京城有人委托了个单子,这个人不在薛剑客的白名单上,派了师弟去杀。他们并没有“不杀官员”的忌讳,只是不杀特定的人而已。杀官员也有个讲究,讲究不落痕迹。
丁若任务完成得很出色,趁着这位官员出巡,人潮汹涌的时候“被人潮挤了过去”。一刀下去,转身就走,干净利落。分红拿到了手,想法当年有个收葬他家人的官员过得挺穷,拿着银子给人送过去。到发现这人在摆祭桌,对月祷告:“您被贼人所害,我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他蒙头盖脸的突然出现,说:“你有什么仇?我帮你报。”
官员吃了一惊,认出是个游侠之后,摇头:“不是你该管的事。”朝廷党争,要江湖人插手干嘛?
两人争执了片刻,官员拗不过,说:“他是被刺客所杀,我知道是谁主使的,不用你。”丁若道:“你当年收葬过我的家人。”官员道:“我只是个做事的,当年教我这样干的事,前天被奸人害死了。”
丁若这才知道,他接的那个单子,目标人物就是当年下令收葬他亲人的人。回去找他师兄想问是谁下的单,薛剑客察觉出不对劲,俩人互相套话。结果是丁若猜得到跟朝中大官有关,薛剑客也不想师弟送死。两下中和,丁若苟了,薛剑客也暂时放他个假缓和一下心情。
杀人的时候,丁若就是担个货郎的担子作伪装。
这些,就不用跟顾珍辰、李庭亨细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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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庭亨道:“顾家情面广我是知道的,可你也要仔细,跟着好人学好事,跟着坏人学不良。开始的时候是觉得多认识些人没坏处,坏人认识得多了,说你是好人也没人信啦!平日里还是要多与仁人义士相交才是。”
白芷含笑答应了:“时候不早啦,看来这一餐还是得在这儿吃。”
李庭亨把“头也不回地奔去喝酒、再也管闲事反被狗追”的决定抛到了九霄云外,决定再留个几天,等这个杀手真的走了,他再回去喝酒。【酒多陈些日子更醇!】
顾珍辰毕竟是顾家子弟,虽有个取药的任务,但药已经拿到手了,只剩赶回去的功夫了。见到李庭亨这样江湖成名的人物,多少要留个两、三天,套点交情,然后再走。【回去路上我不耽搁,这两三天的路程也就赶回来了。】
两个人一同留了下来。
白芷去处理那偷窃的小弟子,让她平空造一整篇校规门规是不可能的,她自己上学的时候都没背过校规呢!最后的成品是拿连天城的家法当底子,删了许多繁杂的内容,又参考了印方等人的门派规定,由她攒出来的。
一般门派,偷东西可大可小,偷了门派的宝贝、秘笈是要赔命或者断手断脚的,小物件也就打一顿了事。偷了别人的东西被找上门来,那又是另算,因为这涉及到“丢脸”、“坏名声”。
白芷敢打赌,这些小弟子们能背下这些门规的不到三分之一。
【看来得背一背门规了。】揪来小弟子,一同带到了教室,要求每人都熟背门规。白芷最后说:“他还是你们的同门,不可以因此欺负他。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改过来就好。以后如果再有什么失窃的事情,可以来告诉我,我来查,不可以自己就先说是他偷的。”
一旁冯学礼透过眼镜片瞥了她一眼,心道:【师父心里太明白了。】他与白及都是尝过人间冷暖的,人情世故比别的孩子更加透彻,晓得什么叫墙倒众人推。如果白芷不说这一句,会有更多的人对这小弟子侧目。
才想着,白芷就说:“学礼,你监督。”冯学礼肯定研究过门规。
冯学礼郑重地道:“是。”白芷在他肩上轻轻一拍,背着手走出了教室。规则不是一天立起来的,小孩子恨不得一天长大,白芷是恨不得一眨眼就过了十年,一切都已走上正轨,磨合期过得她相当的痛苦。
哪个老师遇到学生犯错都不可能开心,白芷有点抑郁地往药庐去,打算配点毒药。出了教学区没多远,纪子华小跑着过来:“大小姐,门上有个叫赵初宝的来找您!说是安州来的!”
“只有他一个人吗?”
“是,脸上透着喜色……”
白芷道:“他当爹了?”除了这个,赵初宝还能有什么来报喜的呢?能让他跑这一趟的,要么得是张百草死了,他来报丧,要么就是他生了孩子,来报喜。但是师傅死了,他得主持丧事,走不开,也不可能一脸喜色。剩下就好猜了。
纪子华道:“神了,猜着了!还带了些土仪来。”
白芷精神一振:“我去见他,你跟厨房说,加个菜。”纪子华道:“别让厨娘做了,让小枫干吧,她的手艺比厨娘好多了。”白芷道:“把白及也叫过来。”
纪子华领命,白芷就跑到门口,赵初宝还在大门那儿张望,两人见了面,赵初宝脸上的傻笑还没退:“阿芷啊,媛媛生了个闺女。”一旁冯媛媛听了差点搭腔。
白芷道:“什么时候的事?”心里把包打听骂了个狗血淋头,怀疑包打听要给她涨会员费。
赵初宝说:“上上个月。”
“走,进去说。”
冯媛媛从来没见过白芷这种单纯的高兴,只说些家常里短,仿佛只是烟火人间的一份子,而不是谈笑间就解决了一切难题的智者。冯媛媛一直觉得,白芷就是个有智慧的人,也因此与他们隔得很远。直到此时,她的心里白芷才显得鲜活了。
赵初宝风尘仆仆,坐下来咕咚咕咚灌了半壶茶才接着讲安州的事情。白芷与他相处数年,看出他热情得不大正常,还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主动问:“说吧,有什么事?”
“呃?”
“又来!你藏不住心事的。”
赵初宝摸了摸鼻子:“岳父让我带封信来,问一问……你收徒不?”
张百草想好了,张媛媛的孩子以后得继承这个家业,跟着姓张,张家的孩子不学医怎么行?顶好以后有个外孙,外孙女倒也不妨事,男医女医都是医。但是看看赵初宝这医术,张百草觉得是不行的。好在他还有另一个心地不错的学生,外孙女儿并给女学生去教,性别也合适。
江湖是不混了的,武功白芷想教就教,学一点功夫防身也行,不想教就不用管,反正主职是大夫。
白芷眨眨眼,失笑:“孩子才多大呀?起名儿了吗?就想这么远。”
赵初宝惭愧地道:“是我不大争气,才让岳父这么操心。岳父说,你要愿意就给她起个大名儿。小名我们叫她珊珊。”
白芷道:“还是你们取吧,什么时候学得合适了就带过来。”
赵初宝大喜:“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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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初宝住了两天就得赶回去,想老婆孩子,也想把消息早点告诉岳父。
白芷亲自把他送到大路上,回头就打包打听的铺子算账。到了才知道,包打听的消息近来都集中到江湖上,这些琐事就不大关注了。白芷微微点头,江湖近来多事,要不老爷子也不能就走了。
丢下了一句:“那给我盯着安州,这一份儿酬劳另算。”
包打听的人陪着笑:“一定、一定!”
白芷慢吞吞地走着,阳光照在身上有些微的热,信步到了慈幼局。不想丁若也在,两个在慈幼局里帮佣的大婶正管他买点瓜子嗑,见到白芷都站了起来。
白芷道:“忙你们的,我看看孩子。”
孩子都不大,两、三岁的模样,圈在一个屋子里自己玩着。柳嘉雨陪着看了一阵,说:“比我还可怜。我没家的时候已长大了,他们现在连家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白芷道:“自己的家得靠自己去造。看你师兄了吗?”
“有什么好看的呀?”口上这么说着,柳嘉雨还是拿了个包袱出来,交给随行的冯媛媛,托她带给柳遥。冯媛媛与白芷都笑她。
白芷朝外呶呶嘴,问柳嘉雨:“他怎么样?”
“还是不大爱说话,没什么变化。他这是……这一身功夫好可惜,就当个货郎,您把他弄进书院怎么样?”
白芷道:“我怕抢不过他师兄。”
外面算完了账,大婶非要再多抓一把瓜子,丁若就盯着她,也不说给。被大婶嫌弃:“给不给你吭个声,不说话算什么的?”柳嘉雨捂着脸,在屋里大声说道:“干您的活儿去吧,衣裳还没洗完呢。”
大婶包好了瓜子,嘟囔着往月亮门那儿走,在门洞与飞奔过来的一个护院撞了个正着,瓜子散了一地。大婶一声惊叫:“哎!你!”
护卫却没理他,一头扎到门前,扬声叫:“大小姐!您快回去吧!铸剑庄的简少庄主,带了他的侄子来。他们还带了好些礼物呢!要拜师的!”
白芷与冯媛媛对望一眼,白芷道:“知道了。”
柳嘉雨陪着一路往外送,边走边说:“人丁兴旺,大喜事!”
白芷道:“四个弟子,三种身份,喜啊喜啊。”
柳嘉雨道:“这就决定收了?”
白芷道:“我曾经说过,只要我能教得过来,谁来我都收,没道理不要啊。”
柳嘉雨小声说:“听您说四个弟子三种身份,我都替您头疼。还真是喜不起来。”
白芷一笑。
一边丁若把挑子又收了,竟默默地跟着她往书院走。白芷诧异地说:“今天不是你去贩货的日子吧?”
丁若看了她一眼,道:“我有事请教。”
“行,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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