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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剑客没打算见顾清羽,拉着师弟避开了。
白芷也没有挽留,她也纳着闷儿。
谁也没有想到顾家与王御史还会有这样的交集,王御史与林骏不同,他没有任何主动结交江湖人的兴趣。自常家堡一别之后,双方之间也没有任何的来往。这便显得王御史的信使来得尤其的怪异,白芷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圈套。
王御史的信使是个普通的中年人,长得普普通通,身上也没有任何的功夫。信是先送到顾府的,顾清羽已经拆看了,内容很丰富,他担心白芷还有其他的消息要问,就把信使也一块儿捎带过来了。
白芷抖了抖信,乐了。这里面的内容恰与薛剑客所说的有了印证,信里,王御史气急败坏地写道,这群人简直是疯了,你要当心,先是陈王参了好几本,把安王几下手下搞没了。然后是林骏外出,剿了一些投靠了安王系的“江湖匪类”。安王是没准备拿江湖人当回事的,林骏这样一搞,安王决定反击。他打算也来个“剿匪”,这样还可以顺便发展自己在军中的势力。
不过“有人”辩解,说顾家是“一方士绅望族”,并非江湖匪类,并且还做了不少善事等等。白芷猜,这个“有人”就是王御史自己又或者是他的朋友之类。
总之,正面交锋被顶了回来,安王咽不下这口气,连天城那儿没个几千兵马攻城,估计是攻不下,他念头一转就打算对白芷这边下手。王御史之所以能知道后面的事情,是因为前面的事情引起了他的警觉,让他留意了安王私兵的调动情况。养私兵是违法的,但是,哪个王爷能没几百护卫的人马呢?有这个口子,就有操作的空间。
王御史也是个精细的人,留意上了一推敲,赶紧给白芷报信来了。从用词来看,王御史也是很矛盾的,他是劝白芷“暂避锋芒”,绝对不赞同白芷硬刚,他希望由自己来想办法处理这个“私兵”的问题。
白芷点点头,问信使:“你路上花了多长时间?”
信使道:“七天。”这是一个普通人马不停蹄赶路的时间,所以薛剑客得到消息比王御史要晚,但是薛剑客后发而先至。
白芷算了一下时间,对顾清羽道:“还好。来得及。”将信折一折收了,对信使道:“你先休息一下再上路,回信我就不托你带了,免得落下什么勾结匪类的罪名。这封信我还要看一看,看完了我会烧掉,请那一位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信使道:“小人只管送信。也不须停留,明天就走。”
白芷做了个手势,纪子华上来请信使去客房休息:“明天一早,我送您。行囊我会为您准备好的。”
信使一走,顾清羽便问:“怎么样?”
白芷道:“巧了。”把薛剑客刚才带来的消息说了。
顾清羽深吸一口气:“你不是已经着手准备搬迁的事了吗?现在不过是提早两年罢了,也不算是没有准备。我让阿微陪你南下,这里你不必担心,还有我。反正是私下的举动,就算与他们一战,我也占据地利。听我说,你得走,这些弟子,你放心让他们自己上路吗?去林骏那里。”
白芷笑道:“逃什么逃?他们还有俩月才能过来呢!我只要一个月就够了。我得出门一趟,在我回来之前,您帮我照看这里。”
“你要干什么?”顾清羽搬出了经典句式。
“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由朝廷起,就得由朝廷结,这个不能靠江湖仇杀结束。人都说杀鸡儆猴,我要杀了这个猴。白及我要带他南下,一同去见林骏。”
“游说?他也不能把安王怎么样吧?”
白芷道:“只是要他配合而已。”
“你拿定主意了?实在不行,我可向老爷子求饶。”
“那几十年逆子的骨子就全散光了。你想散,我还不想呢!我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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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先是去见了薛剑客,单刀直入地说:“我要动手,你参加吗?顺风车。”
薛剑客一挑眉:“确定?”
白芷微笑道:“从来我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薛剑客含蓄地道:“你这次要应付的事,比府上那一次更麻烦。”
“不,”白芷说,“简单多了。告诉他吗?”
薛剑客看了丁若一眼,丁若忽然明白了:“是安王?”
薛剑客道:“不是他,下单的是他的舅子,梅四平。”
丁若看了白芷一眼,白芷道:“你别看我呀,你知道他聘了多少高手吗?二、三十年前退隐的那一批人里,他可捞了不少。”要不是当前江湖也乱了一场,顾郁洲那会儿正忙着,不能就叫顾清羽顺利逃家。
薛剑客戏言道:“不惹到你,你就看着不动手?”
白芷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只要出手,就不是打打杀杀,而是绝户计。你怎么敢轻易让我参与进这种事?”
丁若握紧了剑,问道:“师兄,你说的是真的?不骗我?”
薛剑客道:“要不是这样,我干嘛不告诉你?现在,我们就看顾小姐有什么谋划了。是要回本家借兵,还是向李大侠求援?又或者,带上你,杀进京城?如果有她带着,我倒放心你跟着过去。”
白芷道:“薛先生,杀人一定要动刀吗?”
丁若道:“我只有剑!”
“那你跟我南下吧,明天就走,我还要再见几个人,交代一些事情。不过要先提醒你,我出手很无聊的,你不会喜欢。”
丁若道:“我只要梅四平的人头!”
“唔,他一定会死,还是没法翻身的那一种,连他的幕后老板安王一起,如何?”
“好。你要什么报酬?”
白芷想了一下,道:“办完这件事,我准备搬家南下,你跟我走,一路照顾孩子。”
丁若看了薛剑客一眼,薛剑客道:“别看我!我是会把总舵告诉别人的人吗?”
白芷道:“那我可知道了,你的总舵在南方。好了,丁先生,准备一下吧。明天出发。”
与薛剑客师兄弟俩说完,白芷又把弟子们与纪子华兄妹叫到一起,说了自己要离开办事,让他们准备好行装,等她回来就出发。白及惊道:“这么急?”白芷道:“你随我南下,路上有个照应,丁若也随我去。媛媛,你留下来帮着纪仔他们。有人要对咱们动手了,凡事小心。”
她说得急,且不容置疑,弟子们不再提问,都答应下来。白芷道:“消息先不要泄漏出动,暗中准备。”
“是。”
白芷让白及去收拾行装,自己则与跟柳遥、柳嘉雨做了一次恳谈。
柳嘉雨固然舍不得慈幼局,想到还有顾清羽在,也就不担心了。
两人还认为白芷是多此一举,柳遥道:“大小姐,您是当家人,当家人一句话,刀山油锅咱们也不皱眉头。您要做事,拿出果断来嘛!您就是太慈软了。调皮的弟子也不舍得打,犯了错的也不舍得骂,哪像您呐?”在书院里他是不敢说这话的,到了慈幼局,在师妹的地盘上,这话就能多说两句了。
白芷道:“我好说话?”
柳嘉雨摇摇头:“您是有主意,可有时候主意再正,脸不板起来,有些个缺心眼儿就当您好欺负。”
白芷笑笑:“知道了,你们准备一下,我还有一件事要办,回来了咱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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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没交待到的都一股脑留给了白微收拾烂摊子,白芷带上白及、丁若,一大清早就南下了。
王御史的信使还要拜别主人家,纪子华笑着把他从另一条路送走了。
一路也称不上风餐露宿,林骏所在之处有驿路相通,走驿路反而是最便捷的。三人轻装上路,没有一个拖后腿的,白芷也忍住了没有四处拣人治病,或者薅几个病人给白及练手。十余日后,便踏入了林骏的地盘。
林骏将大股的“匪徒”清剿完毕,得了嘉奖,如今正在他的将军府里对着地图不停地打旋。真刀真枪拼事业令他兴奋,且这样一来他在陈王的阵营里份量也更重了。白芷说的未必是错,但是,如果总是当个旁观者,是会被边缘化的,说的话也会没什么份量。
【她虽聪明,可惜了却是在江湖中打滚,若是……】
想谁谁来,心腹在此时敲了敲门:“将军,顾家来人求见。”
林骏轻笑一声:“怕不是那位老爷子询问有无余孽漏网吧?叫来看看。”顾郁洲也是个狠人,能攀亲家的人,儿子媳妇一死,成了仇家就唯恐对方死不绝。
林骏自去了凉亭里站着,表情很平静,带点不怒自威的气质,打算淡淡与来人说两句就打发走。等人走近了,他的眼睛却瞪得越来越大:“你?”
白芷含笑道:“您以为是谁?”
林骏四下一看:“随我来!”
白芷跟他进了书房,看到沙盘,笑道:“儒将也是将呀。”
林骏问道:“你为何而来?”白及长高了不少,他还是认了出来,丁若长相普通他已经没有印象了,想必也是白芷比较信任的人了。
白芷道:“您给我惹麻烦了。那一位打不着您,就打算杀鸡儆猴拿我出气呢。”
“不是被压下去了吗?”林骏反问,“我让人上表,可把你们家夸了。”
“所以梅四平纠集人手要找我的麻烦,还有个什么见了鬼的无量宗,真想把他们都杀了。”
林骏沉吟道:“妄动私兵?他也可以不认,可以说是江湖仇杀,坐实你是匪类。”
白芷摸出了一张纸来:“所以我赶来了,您可得快着些。”
“这是什么?”林骏边问边打开,看了之后眉头皱了起来,“童谣?”
“太委婉了,就是语。您看编成这样行不行?太文雅了反而不像,太粗浅了又过于直白,我看拿他比成枭就不错,鹰视狼顾,长大一点就要啄瞎亲爹的眼珠子。安王当弑父自立,刚好他又有私兵,与江湖匪类搅和在一起,行刺之后取而代之,多好的打算呀。这还不用有人告发。”
谣言她就能散播,接下来的操作得朝廷里有人配合,王御史是不行的,他虽然不笨,但是还有点底线,势力也不够大。林骏就不一样了。
林骏的表情是震撼的:“你知道你……”
“不知道我就不来了,正因为明白,天子一怒是何等的可怕,我才忍到现在。”
林骏还在犹豫,白芷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我是不会忍的,您要不要搭个顺风车,一起走?”
丁若听到熟悉的词,也很震惊地看着白芷,他万万没想到白芷会出这样的招,太阴毒了。他与林骏都是土著,知道这语会掀想什么样可怕的风浪,一般人是不会搞这个东西的。白芷就不一样了,她看这玩艺儿没有敬畏。
林骏脸色变了几变,终于道:“好。”
“不要跟你那位殿下讲,”白芷提醒道,“我知道你还没有放弃,换了我,也舍不得放弃,但是这个主意不好说出来的。您最好也不要把我说出去,我只是自保,可不想出这个名。”
林骏轻叹一声:“你还真是……深藏身与名啊!”
白芷轻笑道:“你也不能扬名,你居庙堂之上,不能阴险。所以咱们就都做好事不留名,那位殿下躺赢。”
林骏也是一声轻笑。
白芷道:“不过,我是大夫,要收报酬的。”
林骏笑问:“什么报酬?”
“到时候就知道了,总不会是付不起。放心,您不会吃亏,为了证明我的诚意,也是弥补您不能表功的遗憾,先送您一句话,当是预付款。”
白芷慢慢踱近了,脸上带了点笑,林骏莫名有点紧张:“什、什么话?”
“功高不赏。”
林骏的脸严肃了起来。
白芷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悠悠地道:“还是那句话,您做中流砥柱就好。什么谋主、亲信之类……请慎重。”
林骏缓缓地、重重地点头:“多谢。”
“您的意思呢?”
林骏扬了扬手里的纸:“我来办!但是你不是说梅四平已经纠结人手了吗?什么鬼无量宗,恐怕是来不及阻拦了。”
白芷笑道:“那个我来解决。私兵,给你留几个?”
林骏大步走到了书桌前,摊开一张大纸,递了杆笔给白芷:“咱们合计合计……”
两人说了小半天,除了对付安王等事,林骏又顺口提了他“剿匪”之后南方江湖上的情势。他本对这个不很在意,但是表弟是沈家少主,多少会留意一些,尤其这个表弟现在还失踪了。白芷道:“失踪?没问问包打听?”
“问了,不知道。都不知道。”
“只有慢慢留意,又或者等他自己出现了。”
看白芷的样子,也不像知道沈雍的下落,林骏只能遗憾地说:“但愿他祖母能等到那一天。”
“老人家多少风浪都过来了,或许她有办法呢?”白芷顺口一说,抱拳道,“我也得回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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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将军府,丁若低声问:“这样……就行了?”
“说了你不会喜欢的,没有刀光剑影,只有脏得不能再脏的人心。父子相疑,权势之争,真是能把人变成鬼!你要杀梅四平,机会就在眼前了,杀了他,你还是义士呢。是不是很无聊?就一首破儿歌,就这样解决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杵。这件事不至于这么惨烈,但是病死几个人是足够了。”
丁若沉默不语。
白芷摸着白及的头说:“记着这件事,但不要学,不要把它当成什么资本,当成一份见识、一份经历吧。阴谋能行其道,是因为人心黑暗,遇到诚人君子,它就不灵了。如果父子之间和睦,就不会有接下来的悲剧了。”
白及问道:“师父,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去逍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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