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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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顺十八年十月，历时一年的北伐亲征“大获全胜”，皇帝带文武百官班师回朝，监国二皇孙刘澍和庆王府世子出城迎接，百姓夹道庆贺，山呼万岁。

礼部就本次北伐功绩写成大字报，发往全国张贴宣传。

此次亲征剿灭瓦剌可汗吉布哈、顺安王敖嘎、平章政事图斯三大主力，共歼敌约五万余人，其余瓦剌各部将领投降，俘虏王子、将军、都尉等百余人。这次作战，皇上御驾亲征，指挥得当，鼓舞了士气，打压了瓦剌的嚣张气焰；文武百官团结一致，进退有序；尤其是长兴侯，他以惊人的胆略，在无后方支援和其它部队配合的情况下，以少胜多，突飞猛进，灵（隔开）活机动，孤身深（隔开）入敌军内部，直取对方多名首领，瓦解瓦剌指挥中枢，取得了浦城、游凤镇之战的重大胜利，手刃瓦剌三王，创造了大朗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智取战例。

游凤镇一战之后，瓦剌政权几近瓦解，北方国土重归安宁，大（隔开？？）大的弘扬了我朝国威……

“皇上还好吗？”林霜一边给长兴侯穿繁复的朝服，一边心事重重的问，“今日上朝，该清算了吧？”

“迟早要清算的，该来的总会来。”长兴侯眉毛微一扬，端详林霜的表情，心疼她原本圆嘟嘟的脸蛋瘦了一圈，他认真道，“皇上已经恢复神智，但是身体十分虚弱，你陪本侯去看看皇上，说不定沾天赦星的光，皇上能早日康复。”

林霜深吸一口气，颇有点犹豫不决，长兴侯说：“你想帮沈钰求情？”

林霜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救不了沈钰，而且沈钰犯下那么大的过错，几十万人因他一念之差而死，她向谁去求情？那些死去的人能原谅他吗？

“我不求。”林霜艰难的说，“只求您看在他曾多次帮我的份上，不要折磨他，让他安静的死。”

长兴侯叹了口气，将林霜抱在怀里，轻声安抚道：“凡是为夫能做的，一定尽力去做。”

林霜将长兴侯送到门口，望着黎明前黑黝黝的夜空发呆，回来这段时间，她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无法接受沈钰将要被处死的现实。

午门外，文官乘轿武官骑马，陆续抵达，隆冬时节，大雪纷飞，文英殿外落了厚厚一层积雪，小太监们正奋力挥动扫帚铁锹，将门前的道路清理出来。

群臣三三两两说着话，沿着清理出来的道路走入殿内。

皇上回宫已经有一段时间，一直在调养身体，床前仍由庆王和二皇孙轮流伺候，京城里流言满天，都怀疑皇上撑不住了。

大家都在猜测，庆王是跟皇上历经了生死的，皇上若是想把皇位传给他，应该回来就做出决定，拖到现在，恐怕是心中另有人选。

庆王会不会想趁机逼宫，让皇上退位？

毕竟再不行动，二皇孙就躺赢了，在与庆王的争权（隔开）斗争中，二皇孙一直保持克制，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不像庆王一样急功近利。日久见人心，他渐渐赢得了中立派的欢迎。

可能是意识到危机，北伐军回来后，二皇孙果断将禁军的帅印交给长兴侯，让他在皇上休养期间负责皇城安全事务，这样一来，等于制住了庆王的手脚。

朝中看似风平浪静，底下却是暗波汹涌，说到这位定海神针般的长兴侯，他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敢孤身深（隔开）入瓦剌大营，伺机而动，救出被围困的皇上和文武官员，这份胆量，不得不令人佩服，就是以往瞧不上他的几位阁老，也不禁对他赞赏有加。

其实庆王和二皇孙相争，只要讨好这一位，便是稳赢了吧？最近两边也确实下了苦功，削尖了脑袋往他跟前凑，听说长兴侯夫人接帖子都接到手受伤了，现在闭门休养中，这才是一出好戏呢。

“你说这沈大人……”户部尚书低声道。

“阶下囚而已，哪还能称得上大人？”马上有人打断了他。“就算救了皇上的命，也不能抵他罪行的万一。”

沈钰向来恃才傲物，特立独行，得罪的朝臣不少，又得皇上独宠，眼红的人更多，现在他有难，墙倒众人推，大家都想踩一脚。

“庆王与沈钰交好，这回庆王要撇清关系，只怕难喽。”一个官员幸灾乐祸道。

“庆王与沈钰的关系，哪比得上沈钰与二皇孙的师徒关系？”

一个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停下议论，望向殿外。

庆王府世子顶着众人的目光，镇定自若，从殿外走进来说：“沈钰身为前朝廷官员，管理僧录司，我父亲代掌政事，与他打交道不是正常吗，在场各位，难道你们与我父王是敌对关系，没有过交集？”

殿内一片寂静，无人接他的话，庆王府世子出现时，所有人脸上都现出了提防的表情。

“那能一样吗？”户部尚书说，“沈钰教二皇孙功课，乃是皇上的意思。”

话未完，庆王府世子便抬手阻住他，四处看看，说：“长兴侯呢？”

“武将不在这里等候。”赵效说，“世子怎么来了？”

刘涂这才想起来文物官不从一个门进来，冲他们告了声错，转身去另一边找长兴去了。

他一来一去，弄得大家心生疑窦，低声的议论起来。

一会远处敲钟，当——当——当三声，上朝的时间到了。

一夜大雪终于停了，金銮殿外太阳初升，照在雪上一片金光，太监敲锣，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皇上驾到——”

群臣有些发愣，没想到皇上能上朝，都伸着脖子往屏风处看，满殿肃静，片刻后，皇上在长兴侯的搀扶下走进金銮殿，从屏风后转出来。殿内通着暖风，温暖如春，皇上还穿着厚厚的袄子，他几乎靠在长兴侯身上，几步路走下来喘气如牛。

庆王跟着走进殿内，接着是二皇孙，庆王府世子从殿外进来，站在文官的前面。

“今日早朝，有几件事，须得昭告天下。”

殿内十分安静，众臣都屏住呼吸，各人俱一副了然神色，仿佛一直等着的答案就要揭晓。皇上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再处理政事，而继承人一天不定下来，大家便不知道该拜哪尊佛，实在不利于朝廷运转。

“二皇孙刘澍。”皇上转头看向他，身体虽然虚弱，但眼神锐利，

刘澍连忙出列，走下台阶，跪在殿中，朝臣们一阵騒动，纷纷动容，抬头望向帝位一旁的庆王。庆王深呼吸，全身颤抖，他看向阶下的世子，世子一脸凝重，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皇上扫一眼群臣，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说：“二皇孙刘澍，先太子之二子，聪慧睿智，宽厚仁善，监国期间，风调雨顺，举国安定。他年纪不大，颇有才干，不但扑灭了瓦剌屡次进攻，保全京师，且在朕与瓦剌僵持期间，稳住朝局，令四方邻邦不敢进犯。如此才德，勘……”

“咳咳……”庆王站在旁边一脸煞白，身子摇了摇。

“来人，送庆王去歇息！”皇上道。

“父皇，儿臣……”庆王眼中含泪，当场膝盖一软，跪倒在皇帝脚下。

长兴侯一直守在皇帝身后，眼睛盯着他吗，随时准备阻止任何突发的变故。

“庆王是朕的好儿子，朕生病期间，庆王守在床前侍奉汤药，昼夜不离，这份孝心，朕着实感动，朕得好好封赏庆王。”

皇上一通话，宣告二皇孙与庆王之间多年的竞争终于决出胜负。

一时间殿内所有目光都驻留在了刘澍的背上，他还跪着，皇上的话被庆王打断了。

“这是儿臣应该做的。”庆王小声道，“伺候父皇，儿臣心甘情愿，不图封赏！”

“你是好孩子。”皇上欣慰的笑道。

皇上笑，下面站的百官也跟着露出笑容来，不知是笑这个“好孩子”，还是别的意思。

唯有长兴侯一脸无聊的看着这一幕，他的手按在刀柄上，防备庆王有什么举动。

“可儿臣有话要说。”庆王咬牙道。

“有话一会咱爷俩温一壶酒，边喝边说。”皇上倾身上前，扶起庆王来，温和的道，这一刻他真像一位仁慈的父亲。

庆王抬起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父亲，嘴唇颤抖，他不想起，不甘心就这么认输。

“父皇，按照祖宗礼法，澍儿非长孙，如果他可以，儿臣……”

“长兴侯！”皇帝坐回龙椅上，恢复君王的姿态。

“臣在！”长兴侯从他身后走出来。

“送庆王去歇着，这些日子，这孩子累坏了。”

长兴侯领命，伸手扶起庆王，庆王一身瘫软，要不是长兴侯人长得高大，还架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