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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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在官道上一路向北快速行驶着。

马车内，坐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和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

景安殿被一把大火烧了，但是没人知道景安殿中还藏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到京城之外。即便是景帝也是住进去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的。

他淡淡的想着，如今这个时候，皇宫中应该闹翻了吧，真好，他嘴角勾起笑意来。

赵成章你这辈子也太顺风顺水了，凭什么只能你让别人束手无策，如今也让你尝尝这般痛彻心扉的滋味。

他低头看了眼枕在他腿上熟睡中的小娃娃，原本在他的计划中，应该是杀了这个孩子，然后让他和万福的尸体一起被发现。

这是他想到的最直接和痛快的报复方法。

可是最后的时刻，他还是没下去手，不知道是这个孩子那双眼睛太过好看，还是他那声软糯的哥哥。

小孩子动了动眼皮，很快睁开了眼睛，“娘。”

他叫了一声才发现周围景物有些陌生，无辜的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醒了？”温温的声音响起来。

小娃娃抬头看过去，见到是个熟悉的脸，眼睛中有了神采，朝着他扑了过去，“哥哥。”

少年人眸色暗了暗，他下意识想伸手推开，但小娃娃先他动作一步，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哪里？”小娃娃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子，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现在不在熟悉的地方。

“马车上。”

小孩子大眼睛带着疑惑，“马车是什么？”

少年人掀开车帘子，指着前方奔跑着的马匹道，“那就是马，我们现在坐着的就是马车。”

小小的孩子身上还带着好闻的奶香味，少年人轻叹了口气，手已经下意识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哥哥，我想娘了。”

这般熟稔又依赖的语气，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了只当他们是至亲的兄弟两个。

“你娘在很远的地方，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少年人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要答应我不能哭，不然你就见不到你娘了。”

“宝哥儿不哭，宝哥儿会听话的。”小娃娃大眼睛带着泪花，但真的没有掉下来，这般小的年纪，硬生生忍着眼泪的模样，看着便让人有些心疼。

少年人恍惚间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那时候他也是这么大，他的父亲病逝，当时朝中不少人想要废帝，甚至有些人想要害他性命。

他懵懵懂懂，话都说不利索，服侍他的太监也被人买通了，整夜整夜吓唬他，吓得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可怕的恶魔。

那时候有个人出现，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告诉他不要害怕，有他在。

小小的孩子竟然就真的不害怕了，那时候那个人对他来讲是比父亲更可靠的存在，似乎有他在什么事情都不会害怕。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渐渐变了。

有人告诉他，那人要谋夺他的皇位，那人要害他性命。

他一开始不信，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了，便会疯狂的发芽，他开始不信任他，开始防备他，甚至开始背后计划杀死他。

思绪突然奔涌而来，少年人的脸色蓦地变白，呼吸带着浓重的喘息，他的心绪乱了。

有小小的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软糯的声音响起，“哥哥，你生病了吗？”

他看着小娃娃的大眼睛，突然有种异常烦闷的感觉，他冷了脸，抬手甩开了他拉着自己袖子的手，“你别碰我！”

小娃娃不明所以，大眼睛带着泪花看着他，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落下来。

委屈之极，他渐渐缓了脸色，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别哭了。”

“哥哥。”小娃娃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又扑到了他的怀里。

小孩子在陌生的环境中会异常的没有安全感，他们只能凭着直觉分辨谁是没有恶意，自然而然的想要靠近。

少年人轻叹了一口气，外面驾车的人回头询问，“主子，我们再走几天便能到眉山，要不要提前派人送个口信过去？”

“皇上，奴才带着人沿着那条暗道一直走到头是京城外的一处荒林。”王喜急匆匆赶回来禀告消息。

这件事还要从他那声‘咦’开始的。

大皇子和景帝同一天出事，赵成章心中隐隐的也有种怀疑，这才到景安殿想查一下究竟。

王喜发现那个尸体并不是景安帝的。

“这个人的右手是残废的。”王喜年纪并不大，但却能踩下比他年纪大的太监们上位，如果一无是处绝不可能。

尸体烧焦了，露出白骨。

王喜以前跟着宫里的老太监学过治骨伤的手艺，他只看了一眼便发现了问题，那个尸体的右手手骨是断了的。

应该说是断过又被接上去了，但治疗的不大好，所以骨头有些错位。

景帝的手骨若是真断了，也不会用如此粗糙的手艺接上，再者皇帝养尊处优，即便是前朝皇帝也不敢有人随便苛待，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

因此他一眼便断定那烧焦之人绝不是景帝。

赵成章当即命人找了太医院的人前来，前次太医们见到尸体躺在景帝床上，宫人们又辨认确实体型胖瘦都是景帝，他们也没仔细检查，匆匆查验了便结束了。

这次细察之下，果然发现了问题，这个尸体确实不是景帝，尸体虽然烧焦了，但是骨头却还是能够看出一些问题。

例如年龄，死者的年纪是三十岁上下的人，景帝今年才十五岁不到。

既然查出了问题，之后的事情便简单了，从宫中掉了档案出来，伺候景帝的人都被一一彻查，符合断过手骨年纪又在三十上下的，只有太监万福一个。

死者是万福。

景帝不见了。

问题很快便出现新的进展，景安殿中发现了一处暗道，直通宫外。

景帝应该就是趁着大火的时候逃走的，那大皇子失踪会不会也和景帝失踪这件事有关呢？

事情几乎是一层层被揭开。

“你确定没听错，他们真的说是景帝带走了大皇子？”

青梅点头，“肯定没错，王喜已经在后宫中仔细盘查过了，确实有人看到那天大皇子跟着景帝一起去的景安殿。”

那宫人也是胆小怕事，虽然看到了但怕惹上麻烦，所以一直也没敢说出来，还是王喜发了狠，连消带打的给吓出来了。

景安殿那天的守卫们也疏忽职守了，听说是不知何故集体闹了肚子，有一段时间景安殿周围确实是没有守卫的。

因为后来着了火，加上宫里一致认定景帝被火烧死了，守卫们为了怕给自己惹麻烦，这些事也就谁都没提，如今也是看瞒不住了，这才一个个都招了。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基本可以确认大皇子在景帝手里无疑了。

罗宝珠猛地松了一口气，她整个人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还好，还好。”

还好不是死讯，还好人活着。

她这几天最担心的是侍卫们在宫里发现了大皇子，那种可能性一旦发生了，必定是噩耗。

如今这样对比下来，到也算是好消息了。虽然处境依旧危险，但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人现在肯定是活着的，景帝既然费尽周折把人带走了，必定是有所图，只要有所图，就会给他们送信，反过来说，在这段时间内大皇子的命是无忧的。

“带上二皇子，我要去见皇上。”罗宝珠此刻是一步不敢让孩子再离开她的视线了，宝哥儿丢了，这要是二宝再出事，等于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赵成章正在接见禁卫军统领和骑兵校尉。

“皇上是怀疑大皇子被人带到了眉山或者秦岭？”骑兵校尉是赵成章过去的随从铜钱，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带兵历练，此次宫里出事，他被紧急调回了京城。

“眉山附近有太后出没的消息，秦岭则是景帝母亲的家乡。景帝这些年从未离开过京城，朕估计他会去这两个地方的可能性比较大。甚至于去眉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赵成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是冰冷的，他一直没有动眉山那群乌合之众，一来他比较想找个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二来也是他太过自负，这点乌合之众他根本没放在眼里，所以也想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样子来。

可是现在他却后悔了，当初消息传来之初，他就应该派兵直接剿灭。

赵成章将桌上的两块玉牌交给面前的两人，“你们各带一队人沿路追踪，路上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到了地方之后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来。”

两人领命退下。

王喜进来禀告，“皇后娘娘来了。”

赵成章点点头，没多久王喜便迎着罗宝珠进了御书房，二皇子被她抱在怀里安静的睁着大眼睛，“哥，哥。”

说来也是巧了，赵晞一直不会开口说话，大皇子失踪之后他却突然会开口叫人了，不是叫的爹娘，最先会说的是哥哥。

罗宝珠不听还好，一听眼泪直接就淌出来了。

“听说有消息了？”

赵成章从她怀里将二皇子抱出来，另一只手将她搂到怀里拍了拍肩膀，“已经有线索了，我答应你，一定尽快将宝哥儿找回来。”

“如果你要出门，一定带我一起去。”罗宝珠擦了把眼泪，“宝哥儿一定想我了，他看到我一定会很高兴。”

赵成章犹豫片刻点头道，“好，我答应你。等有确定消息了，我带你一起去。”

消息是十天后传到宫里的，铜钱领着人快马加鞭赶到了眉山一带，埋伏在眉山脚下，另派了一队人潜入眉山中，进一步探听消息。但是眉山上除了一群乌合之众之外，并没有大皇子的消息。

禁军统领林腾的消息晚了一天进宫，同样的，秦岭那边静悄悄的，也是没有任何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