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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真是服了自己这位大哥哥。
欢年隐晦地拣了些要紧的事跟她说了说,阿芙都替他脸上烧的慌。
他居然能把娈童带回家中,打扮成婢子放在房里。那卧房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欢年也进进出出,他不要脸,欢年还要脸呢!
阿芙一时张口结舌,连宽欢年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车里一时无语,两人一人一扇窗子往外看去。
“停一下!”欢年突然喊,车子应声而停,“芙妹,你看,那是晋卿吗?”
阿芙凑过来定睛一看,倒是有点像,可是那个身影明明是往勾栏里拐的,晋卿这会不该在书院里吗?
阿芙和欢年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一种怒发冲冠的长姐气势。
欢年拿起纱帽,言简意赅道:“走!”
围严实了,两人下了马车,小步快走跟上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欢年够着头看了看,转过脸来朝阿芙点了点头,阿芙就知道,果然是晋卿那个小子,说是去书院了,其实跑去逛着勾栏瓦舍,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跟穆伯父学些纨绔子弟的本事!
两人直着脖子就往那勾栏里去,非要逮到那个勾引晋卿的贱婢不可,被门口站着的龟公揽下:“两位夫人,咱们这儿只伺候公子,您们还是去边上那家”
被欢年一人塞了两颗银锭子:“两位先生,妾身是进去寻人的”
龟公得了银子,也不多说,还给两人作了个揖。
耽误了这一会,堪堪能扫见晋卿即将消失在拐角处的衣角,欢年拉着阿芙一路狂奔,阿芙只觉多少年没有这样全力奔跑了,嘴角不由得还流露出几分笑意。
眼看着晋卿不急不慢进了一间房门,门缝里还钻出他几声笑语:“阿朱”欢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掌将还未合上的门拍开,美目圆睁,看准了晋卿惊恐的面孔,狠狠一耳光就要跟过去,阿芙全力拉住,还差点被拽了个趔趄。
欢年怒道:“爹娘供你读书,把你送进书院,是让你寻了空闲来这里寻欢的吗?小小的年纪不学好,什么样脏的臭的都不放过,你真是把爹那身臭毛病学了个十足十!”
这话把阿芙吓得不轻,急忙把欢年拉到身后,伸手拉了晋卿道:“好了好了,别在这大吵大闹了,走吧,咱们回了,回家再说”
阿芙这一撒手,欢年方才没打着的一耳光立刻就飙了出来,一掌将晋卿打得栽到书案上,把后面坐的涂的唇红脸白的“阿朱”吓得尖叫起来,欢年才不理,转头就走。
晋卿捂着脸就想安慰阿朱,阿芙怕欢年更气,硬是把他拽出了房间。
欢年快步走在头里,晋卿垂头丧气地走在她身后,阿芙心里七上八下地跟着。她还没反映过来,就这样,她竟然就进了一次青楼这太不真实了,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叔裕也是去的这样的地方吗?叔裕也会碰到这样贪财的龟公,香艳的屋舍,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吗
欢年走着走着突然驻足,晋卿赶紧停下,没有准备的阿芙则一头撞到了他身上。
欢年指着晋卿的鼻子,狠狠道:“今日之事,我若是告诉娘,娘非得打折了你的腿不可!”
晋卿小脸一直惨白,闻言老老实实点点头。
阿芙心惊肉跳,正待劝劝,欢年平静平静又道:“三姐姐不是故意要跟你过不去,只是你年纪小,难免被这些声色犬马给诱惑了去,三姐姐这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晋卿又老老实实点头。
“今日之事,三姐姐和芙姐便帮你瞒下了,我们都不同阿娘说,”晋卿的眼睛亮了,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欢年一眼,急忙又低下,“不过你得答应姐姐,从此再不去那腌臜地方了,行不行?那不是好地方,虽然爹爹常去,可你大哥哥二哥哥和四哥哥从来不去的,尤其是你四哥哥,现下也不曾娶妻,不也是跟你一样吗?他也不曾流连青楼的。”
这四哥哥说得就是晋珩,说起他“不曾娶妻”,阿芙又是心里一虚,感觉晋卿仿佛看了她一眼。又觉得自己多虑,这小屁孩能懂些什么。
能躲过一场大难,穆晋卿自然是点头不迭。欢年也还算满意,又好久没见过小弟,哪里忍心过分苛责,不久也就把这事暂抛脑后了。
晚上回家吃团圆饭,穆夫人自然是格外欢喜的。
她儿女多,可是大多四散。大女儿二女儿进宫侍奉,三女儿也嫁去了京城;四儿子又远在福安为官,一家人已是多时不能团圆了。
可是欢年和阿芙的到来终究是喜庆事,她亲自为她们炖了碗燕窝,大家男女不拘,齐聚一桌,好一派融融之景。
甭管什么时候,阿芙只要回到穆家就觉自己又成了无忧无虑的孩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也不用操心。
上午也就是看看鱼遛遛狗,下午或是爬爬山或是插插花,惬意的很,只恨这天气凉了不能下水,不然阿芙还真想等叔裕来接他的时候两人去水里玩玩。
许是她这小日子过得忒惬意了些,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一道晴天霹雳就这么砸下来。
裴府的特使快马来报,裴老夫人心悸暴毙。
当时阿芙刚刚下山,身上还有一点薄汗,闻言浑身都冷透了,小衣湿漉漉地黏在身上。
她慌得走路都不知道先迈哪只脚,樱樱扶着她的手也失了轻重,掐得她生疼,反而冷静下来。
赶回穆府,穆夫人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府里仆人齐动手,已经将阿芙的箱笼打好装上了车,只待她人来就可以回京城了。
阿芙都没来的及跟干娘好好道个别,就心慌意乱地进了车子。
这一路也是百感交集,最初那波慌张和无措消逝了,剩下的就是一股股涌来的无尽悲伤。
阿芙勉强记得她出门前去拜别老夫人的时候她说的话,“他急也没法儿,难不成天底下他还找得出第二个阿芙来?”“出去玩便好生玩,也要注意身子,听着没?”
音容笑貌宛在,她无法想象这么好的老夫人就这么走了,把她当亲姑娘看待的老夫人,就这么没了。
就这么让人措手不及地没了。
阿芙突然觉得可能是特使说错了,想来这夏末秋初的时节,老人家身子不好,想来是病了。许是那特使口舌不利索,将“病了”说成“没了”,也未可知呢。
阿芙一路念念有词,马车终于在约么寅时到了京城城门之外。
天子脚下可不比渔阳法制松弛,裴家在京城也不像穆家在渔阳那样可做一方土皇帝,阿芙的车驾只能徒劳地等待。
城门一开,车夫马鞭高高扬起,重重落下,马车箭一般往宣阳坊冲去。
从门庭看起来,裴府一切如旧,阿芙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定是那特使说错了。
一路上大门小门都有仆人掐好时间点为她打开,阿芙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虚无的身影,一路小跑着冲进德和堂。
她往左扑去,发现裴老夫人常睡的床榻上空无一人,并不是她脑海里想的养病场景。
她缓缓转过身来,赫然发现,裴老夫人的灵床,就停放在北屋正中。
阿芙想走过去,腿却软了,无声地跪坐在地上,张开嘴,却没有哭声,只有大滴大滴泪水应景地掉落下来。
樱樱害怕了,摇着她:“夫人,夫人,您哭出来呀夫人!”
好久,阿芙才顺过这一口气来,一路膝行一路大哭道:“阿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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