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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嘴巴嘟嘟着,腿还会肆无忌惮跨到别人的身上,柔若无骨的小胳膊一耷拉,让人心都化了。
澄远这一点倒是跟你很像,叔裕在心里默默道。
他又呆了一会,看她睡的很沉,这才蹑手蹑脚出门去。
周和审这两个乡村夜贼简直是杀鸡焉用宰牛刀,这时早已审了个分明,百无聊赖地暗夜观星。
贼人自知这一趟碰上了硬茬,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
叔裕推门出来,他俩慌里慌张地栽头就要告饶,被叔裕瞪眼制止道:“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们要是吵醒了门里的三位,我把你们扔去乱坟岗喂野狗。”
他倒不全然在恐吓,他是真这么想的。
那两个贼人也知道这位爷恐怕不是说着玩玩的,当即噤声。
叔裕问周和:“问出来了?”
周和道:“回二爷,问出来了。这是一对兄弟,原先也住村子里,一年多前搬进城的。前几日羊脂进城,被他们偶然碰上,觉得出落的越发美了,就动了歹心。想着这家不过是羊脂和阿婆两位女眷,这不就星夜到访了。”
叔裕道:“他们原是不知道”
周和点头:“是,来到才发现有两个人的。”
叔裕总怕三娘出门不安全,主要在这乡野间,她恐怕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得一见的绝色,实在是招眼。
却没想到有了胭脂水粉后,羊脂也成了树大招风的主儿,梁上君子一波一波的来。
叔裕沉着脸,“哼”了一声:“这绝对不是初犯,你俩老实说,还干了什么事?”
那个掉了几个牙的贼人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赌咒发誓自己绝没干过旁的。
叔裕懒得跟他多说,一脚将他踢哑火了,转头对周和说:“明儿你把他俩拴在马后,一路进城去,扔去衙门,叫州府判个分明!”
周和应了,叔裕想想又道:“若有不便,你便报出凝之的名号便是。”
他如今可被这些地方官给吓怕了,平日里人模狗样,谁知道背地里是什么心肝。
周和也应了,劝叔裕道:“您进去吧,我在这守着。”
叔裕拍拍他:“撑不住就来喊我换岗。”
周和一笑:“二爷奚落属下呢。”
叔裕一进屋,就发现三娘醒了,坐在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鸭蛋,睁着一双受惊小鹿般的眼睛,微微发抖。
他快走两步,坐到榻边:“醒了?可是我吵着你了?”
三娘看了他一会,忍不住瘪了瘪嘴角。
她从被子里伸出右手。
叔裕茫然无措,不知道她想怎样,只是两手摊开。
三娘牵住叔裕的手,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叔裕急忙往里坐了坐。
她再朝里拉了拉。
叔裕柔声问道:“我可以上来吗?”
三娘嘴唇轻轻动了动,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叔裕只当她默许了,将靴子脱掉,翻身上来,与三娘面对面坐着。
若说邪念,没有是不可能的。
莫说这么久的相思,就算没经历过这些伤筋动骨的事情,哪怕这还是刚成亲那会儿,这样的时刻,她这样的打扮,他也要为之疯狂的。
遑论如今这整个世间他最想要、最珍视的东西,除了报长兄之仇,就是她了吧。
但是叔裕丝毫不显。
他想什么,不重要,她要什么,才是他最看重的。
三娘拉着他的手,楚楚道:“您今晚能不走吗?”
一股火“蹭”地窜了上来,叔裕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流鼻血了
但他知道三娘的意思也就是让他“不走”而已。
他强自平静道:“好,我不走,我陪你。”
他扶着三娘躺下,小心翼翼龟缩在这张小床上,小心翼翼地管束他的手脚,小心翼翼地安定他的下半身。
他就快要成功的时候,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被子拢着的身体,一点点向他挪过来。
叔裕脑子里“轰隆”一声,完了,要不行了。
三娘的脸偎在他胸前,声音听起来雾蒙蒙的,不甚真切:“就这一次,您不要觉得我不守”
叔裕转过身来,把她搂紧。
傻瓜,我怎么会觉得你不守男女大防呢?与我,你有何可守!
我当真是恨不能你“水性扬花”,见一个爱一个,便能早早将我接纳,我也不用这样苦了
叔裕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几乎要把她箍进身体里。
三娘被他勒得小猫一样“呜呜”了一声,叔裕松开:“憋得慌?”
她埋在他胸前,摇了摇头。
叔裕便微笑着又抱住。
他记得阿芙是喜欢这样被抱紧的,她觉得有安全感。
怀里是她凹凸有致的柔软身体,耳畔是她细细甜甜的呼吸,叔裕的心反而澄净起来。
他一会儿想到前几日她讲柳梦梅去杜家找杜丽娘时候眼里闪烁着泪光的模样,一会儿想到刚成亲时候一起在德和堂的天棚底下散步,碎光跳跃在她年轻饱满的脸颊上,美的好不真实。
一会儿又想到那个将她抱在身前一夜奔袭百里的夜晚,一会儿想到她住在慈恩寺跟他冷战,一张脸比石头做的驮碑王八还冰冷;一会儿又想到她被群狼困在树上,自己如二郎神下凡一般救她于危难的时刻
他下意识唤道:“三娘?”
刚出口就后悔了,这半晌她没什么动静,应该已经睡了吧。
谁知她轻声应道:“嗯?”
“你要不我想”叔裕突然紧张,颠三倒四说不出话来。
三娘温柔的声音像一块麦芽糖:“什么?”
“咱们成婚吧。”
叔裕实在是过不了美人关,脱口而出道。
一片寂静,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仿佛要响彻寰宇。
他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感觉他这一生还没有这样紧张过。
他好怕三娘一脚把他踹下床,让他立刻卷铺盖消失——哦,铺盖也不能卷。
“你好吵哦。”三娘笑着,手推了他心口一把。
她的脸挨着他的胸膛,怎听不到他惊天动地的心跳声。
叔裕僵在那,恨不能一只手伸进去把心捏住。
三娘叹了口气,将隔在两人中间的被子掀开,那具温软的身子,就滑进了叔裕的怀里,中间,只不过一层薄薄的衣衫阻隔。
叔裕下意识将腿一曲,免得唐突了佳人:“那,你你同意了吧?”
三娘抬了抬头,唇恰好贴着他的颈侧。她觉得有一个很熟悉的称呼就要脱口而出:“夫君”
黑暗中,叔裕热泪盈眶。
这么久,这么久,又回归了原点。
真的是原点,因为如今的三娘,恐怕比当年刚嫁给他的阿芙还要白纸一张。
她不记得他们几分几合,不记得两人曾经多么濒临分崩离析,不记得从高高的悬崖上坠下,也不记得他曾经的偏执和无情。
但她也不记得他们快乐的时候,不记得在庄子里无忧无虑的日子,不记得他们共同诞育的澄远,她甚至不会记得她在长安的朋友亲人
不过都好,经历半生,叔裕觉得,没什么是比“重新再来”更珍贵的了。
他抱紧三娘,不住吻着她的额头,直到她“咯咯”地笑出声,在他怀里嗔怪道:“好啦”
叔裕笑道:“好,来日方长呢,我得留到洞房花烛夜。”
三娘羞得闭上眼睛装听不见,凑在他胸前不抬头,可叔裕放在她后背上的手分明能感受到她胸腔里的小小震动。
她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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