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弦之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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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宁，我以前从未发觉过你竟然很有做诗人的潜质，”尹君儿有些迟钝地思索着顾晓宁刚才说过的一席话，“等一下、等一下，我似乎还有许多地方并没有听明白……什么叫做……‘所谓‘暧昧’就是当你决定不再在意你们之间的关系时候，还能够及时抽身’？你的意思是在暗示我现在和叶烨的关系是在轻视他的感情吗？不是，顾晓宁，你要是想着要指责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话，完全可以直接了当地说明白啊，拜托你不要说话拐着十八道弯儿之后还是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行不行？真是，你今天说话真是奇怪，明明每一个字我都能够听得懂，可是放在一起就是让我觉得别扭到听不明白……我真是感觉着无话可回了。”

“这话可不是我说得，”顾晓宁指着尹君儿的本子，“你知道吗？这可是上个星期你让我们帮着你‘鉴赏’你的笔记时候我们从里面划出来的最‘艰涩难懂’的一段话。怎么？自己‘独立创作’出来的东西，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其实顾晓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希望尹君儿能够坚持在一段感情之中占有主动权，而不是作为柔弱的女性形象……让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个“默默付出”型的女孩子罢了。不过就是连她自己都会觉得，用这样的关系来形容叶烨和尹君儿其实并不是很合适，因为未来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说不定叶烨会一如既往地对尹君儿疼爱有加，而不会因为以后将尹君儿变成自己的女朋友而不懂得珍惜……反观廖辰曦，倒是有些让人觉得，是他一直在辜负和有负于尹君儿……

“照你这样说来，那你也不要和你们家‘那口子’谈恋爱，这样保险系数才会更高一些嘛，你们一直做哥们儿不就好了吗？又何必非得要做男友朋友呢？”尹君儿反驳道，“你既然那么不喜欢自己的感情由‘掌控着充分的主动权’而变为‘被动地弱势一方’，那么还是不要接受对方的感情会比较妥当的吧……”

“我跟他不一样，”顾晓宁笑着说道，“我们的成长环境、家庭背景都差不多，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面复制出来的一样……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话题可以回避，而你和叶烨就不一样了，你们之间有太多太多不同之处，你们之后要规避的话题有太多太多了……这样的你们，怎么能说是合适做情侣的两个人呢？”

“……”一番话说得尹君儿哑口无言。她知道，一向“神经大条”的尹君儿说得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胡扯，相反的，她反而觉得在这个方面，顾晓宁是比自己看的更加透彻和明确的一个人。

已经很久没有人……像顾晓宁这样分析得头头是道了，甚至连徐若浓都无法这样说服她……尹君儿觉得自己是时候需要彻底地冷静下来了。想想自己的未来……究竟是应该朝着哪一个方向去走才会更好、同时也会是更适合自己的选择。

有许多许多的过往记忆是很有可能都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流失，可是有一些却永远不会消去……尹君儿并不是将叶烨或者辰曦当做记忆之中谁的替身，也不是将他们当做自己心中的期盼，她只是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一个：拥有者独立人格和情感的人……又或者，她只是想要把这段感情上的空白和依托，通过放心大胆地交付而获取一些应得的温暖和依托，而不至于让结局变得那样令人失望。

辰曦曾经对她说过：“当你想要得到一件事物或者获取成功的愿望不够强烈的时候，成功本身就会变成一件遥不可及的奢求……每每前进一步，都会觉得无比艰难和痛苦，以致于最终会沦入到似乎看起来无论怎么样努力都不可触及的尴尬境地……”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叶烨在说话时候的口气，其实尹君儿并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是在留恋着辰曦的什么特质……那些独一无二的、唯有辰曦才特有的特质，而这样的特质，其他男生身上都是没有的。所以，才会令她感觉到格外地沉迷。

“你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尹君儿在两年之后再用这些话来问询辰曦的时候，并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也许这些话，并不是辰曦说过的，又或许，辰曦曾经在多年以前能够说出那样的话语，但是时隔多年，时至今日的辰曦……已经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廖辰曦了。

物是人非的感觉自然是不会很好的，但是更糟糕的却绝不止于此。

尹君儿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不聪明”的女孩子，但是在这样的事情面前她就是会变得比任何人都要更加迟钝。

辰曦……已经不再是当年告诉她一切大道理的那个男孩儿了，在她成长的过程之中，那个往昔能够在生活上、学习上、为人处世上一一教导她、指引她的那个大哥哥，已经不知不觉之间距离她好远好远……

“你后悔了吗？”……

尹君儿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反复问着自己这样的一个问题。

大三的学生，无论是男生或者是女生，有超过70％的在校生都会面临着这样一个选择：就业、考公、考研，还是留校。

要是有若浓那样优异拔尖儿的学习好成绩，要考比较好的重点大学最热门“吃香”专业的研究生都是易如反掌的，要是以晓宁丫头那样扎实的专业课基本功底和近乎于“天赋异禀”般的语言条件，留校自然是没有问题，要是有艾琪那样的家事，进入家族企业或者另谋创业出路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要是有胥安那样的“心胸气量”，尹君儿相信自己也不会为将来的选择而犯愁……尹君儿绝对有着充足的理由坚信：胥安丫头这样的人，即便是明天真的要流落街头去了，她也不会觉得世界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化。虽然宿舍中众人都对胥安这样的“大喇喇”性格持有一种否定的态度，然而不可见否认，这样的好性格，却是绝大多数女孩子们所梦寐以求的洒脱自在。要是有选择……要是有“如果”……

“要是我能够变成她们……那就真的太好了。”尹君儿看着墙壁上的挂钟发呆，时常想起自己“渐渐流逝掉的青春”。

自己在大学浑浑噩噩度过的这两年多，自己究竟面对了些什么呢？

是在无数次熬夜写稿后投稿失败后的“绝望”，还是在学院文学社中面对下一届师弟师妹们“言传身教”的谆谆教导呢？或者，是CET种种失败后的“自惭形秽”？晓宁的专业八级都通过了，若浓上个学期六级成绩就已584分的高分高调通过，并且可以开始准备口语考试，艾琪的英文虽然算不得出彩，但是要过CET还是绰绰有余，眼下她正在忙着翻阅浏览各种托福、雅思的资料、咨询相关机构的留学培训招生简章，甚至是连胥安丫头那样吊儿郎当惯了的“万年吊车尾”都能够在补考中以427分的及格成绩低空划过……尹君儿真的是对自己的IQ、EQ等各种“Q、Q”统统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也许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有着过分期许的自己，才是最可笑的Loser吧，”尹君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展开了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我总以为自己才是最成熟的、认为自己才是最有计划性的，总是觉得大家都是在‘虚度光阴’的时候，也许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才在做着各种各样消磨时光、浪费青春的事情……”

尹君儿打从进了大学校门第一天开始，就在极度地惧怕着“虚度光阴”这件事情。

她跟自己订立过一个约定，约定自己绝对绝对不要被种种表象所“迷惑”……上了大学，一定要多读书、多参与社会活动、一定要积极主动地去面对任何困难，乐观开朗地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问题……她的出发点是完美的，是极端“浪漫主义”情怀的……但是事情的发展方向，似乎总是可以与个人的美好愿景产生一定的偏差……

尹君儿觉得自己失败了，不是败给身边的人、也不是败给了“流年时光”，而是完完全全输给了她自己。

阮茹芸曾经对她说过：“败给谁都不可怕，最怕的……是你自己丧失了希望和光明。”

尹君儿记得，自己曾经问过她的芸姐姐：“芸姐姐，你为什么好像并不太喜欢在大学里面的生活呢……”

那个时候的尹君儿才念到高二，那一年的夏天，北京成功地举办了2008年奥运会，全国一片欢腾鼓舞、经济发展突飞猛进，十六岁的花季小姑娘有些苦恼地看着她的芸姐姐：“可是为什么呢……”按照道理来讲，大学轻松自由，理所当然地应该是再快活不过的人生阶段才对啊，而且，应当没有“之一”。

尹君儿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芸姐姐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

“是的，大学生活无疑会是十分美好的，”阮茹芸笑着看着她，“但是在那种生活之中，再好的日子也会伴随着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随时都会中止，随时有可能会面临终结……根本不会知道到底会不会在什么时间里结束掉这样无忧无虑的大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