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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庶妃闻言疑惑更甚,不解道:“好好儿地说着李四姑娘的事儿,你突然提念四姑娘做什么?”
贴身宫女不管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只管苦口劝道:“念三夫人为什么突然那样殷勤,想来您也想得到。无非是瞧着皇上松了口,眼见三殿下、四殿下和六殿下不出两年必然大婚,又看中三殿下在文官中名声好。
念三夫人算盘打得精,不过是赔个庶女,即能搭上三殿下,又代表不了念家,有什么事也左右不到念家的立场。您可不能被念三夫人牵着鼻子走,别说永嘉候府和公主府本就是两回事儿,只说刘家是公主的外家,可不是念三夫人的外家。”
“我看念三夫人和刘夫人倒是亲热得很。”王庶妃越听越紧张,搓弄着手犹豫道:“我听说刘大家最是爱才惜才,当年就是看重念驸马的学识,才一力促成念家尚公主。凭小三的才学,如果能纳念家女,刘大家未必不会看在姻亲情分上,高看小三……”
“早年二殿下还在上书房读书时,得皇上夸奖的次数可是皇子中的头一份儿。刘大家可曾因此对二殿下另眼相看过?”贴身宫女忍不住驳了一句,见王庶妃面色微白,忙放缓语气道:“您只瞧李家,李十姑娘进皇子所多久了,也不见李家有所表示。同样是庶女,念三夫人想借三殿下的力,念家可未必会为三殿下出力。
再说了,从来只有皇家挑拣女家的,哪有上赶着任由女家将算盘打到皇家头上的?咱们三殿下可没这么不值钱!只要三殿下能凭着真才实学在朝中站稳脚跟,就是不靠姻亲关系拉拢帝师、皇亲又如何!”
王庶妃白着脸点头,神色仍满是纠结犹疑。
贴身宫女只得将话说得更明白,“今儿万寿宫闹那一场您也瞧见了,指不定是哪位娘娘皇子背后捣鬼。先不管李四姑娘是怎么回事,只说六殿下纳的是武将嫡女,等轮到四殿下时,贵妃总不会往差里挑。
如今皇子所里三殿下为长,就算要再纳一妾,有四殿下、六殿下比对着,再差面子上也差不到哪里去。贵妃可担不起厚此薄彼的名声。这可是三殿下现成能得着的好。不说让三殿下独善其身,您可不能胡思乱想做岔事儿,反倒拖三殿下后腿。
您再瞧贵妃、德妃、淑妃是怎么做的?不是忙着躲开,就是紧着避嫌。贤妃倒是敢闹,但您能跟她比吗?贤妃没了五殿下,您可还有三殿下。今儿的事哪件不蹊跷?万幸火没烧到咱们头上,咱们没得上赶着往火坑里跳。”
王庶妃愣愣听罢,摇着头红了眼眶,“怪我没用,生了他,却没本事帮他护他……”
贴身宫女见状不慌不乱,晓得王庶妃听进去了便不再多劝,抬出皇上道:“椒房殿传了太医给贵妃请脉,皇上是不会留宿了。皇上离开椒房殿先后脚去看过德妃、淑妃,照着往年过节的惯例,皇上不定会选哪处歇息,万一来您这儿,瞧见您红肿着眼可不好看!”
王庶妃忙憋回眼泪,希翼中掺杂着苦涩道:“那你快些去调盆冰水,拧了毛巾拿来给我敷一敷。”
贴身宫女笑着应是,一出屋子就叹了口气:她这哪是大宫女,分明是操碎心肝的老妈子。
但不认命又能怎么样?
从被拨到王庶妃身边起,她的生死就系在王庶妃身上,王庶妃好她才能好。
不等贴身宫女打叠起精神,就有小宫女小太监围上前抢着问,“姐姐怎么不在娘娘跟前伺候?有什么事儿姐姐吩咐一声,一准儿给姐姐都办好咯!”
贴身宫女淡笑着交待人服侍王庶妃洗漱敷眼,打发走小宫女小太监后,望着空置的主位上房出神。
王庶妃依旧住在逼仄的偏厢,原本偷奸耍滑的下人们却已经闻风而动,盯着三皇子哪天大婚后王庶妃能水涨船高,他们也跟着鸡犬升天。
宫里不讲求黑白,只讲求高低。
捧红踩低才是常态,她见惯不怪,不仅不能对前倨后恭的下人摆脸子,还得更加努力地把牢大宫女的位置。
王庶妃做不到四妃之首,她却必须做到王庶妃身边第一人。
贴身宫女用力抿了抿嘴,等听见净鞭声响起时不由长长松了口气,一边命人往上房点灯,一边笑着转进偏厢,“皇上果然来看娘娘了。这个点儿,皇上定是要留下的。”
她领头跪迎圣驾,眼见龙纹厚底靴径直跨进上房,看着王庶妃被人抬着送进去后,就钻进偏厢耳房,起炉子拆药包,盯着熬避子汤的药罐又出起神来。
有时候她也看不明白,皇上对王庶妃,到底是宠,还是不宠?
“皇上对王庶妃,到底是宠还是不宠?”贤妃的心腹姑姑说出了贴身宫女的心声,难掩讥诮道:“要说皇上是恼了万寿宫闹出的事,来了又走有意敲打娘娘们,却又留宿在王庶妃那里。要说皇上是有心抬举王庶妃,偏每次过完夜都赏避子汤,奴婢真个看不明白。”
贤妃不在乎圣宠,也不在意圣心,只懒懒摆手道:“他乐意来,我还不乐意见。他爱来爱走,白折腾得我多累一回。赶紧把这些坠头皮的首饰卸了。”
心腹姑姑不敢接话,怕劝来劝去贤妃又犯左性,忙快手快脚地动作起来,转口道:“慧嫔闹那一场虽保住了小命,但往后再想出头可就难了。就是皇上不说,太后也不会让慧嫔亲自养孩子。等孩子落地,凭着太后对您的怜惜,您抱养皇子的胜算可比王庶妃大多了!”
她盼着贤妃能再养个孩子,自然也盼着慧嫔能一举得男。
而皇上溜了一圈,在德妃、淑妃那里只走了个过场连茶都没用,反倒在贤妃这里坐得久,又留宿在王庶妃处,已然表明了某些态度。
贤妃这才面色微亮,连连道好:“不枉我今儿白被人恶心一场。慧嫔那贱人生男生女无所谓,只要我能养她的孩子,还怕没机会恶心回去,磋磨不死她?”
这话心腹姑姑依旧不敢接,只变着方儿劝慰贤妃,“娘娘何必这会儿生闲气,且看以后呢!您不如给五殿下念卷经?五殿下在天有灵,定会庇佑娘娘事事顺心。”
贤妃先是冷笑,想起夭折的五皇子神色随即一肃,扶着心腹姑姑转进内室。
陈太后亦是神色一肃,皱眉道:“皇帝去王氏那里之前,还拐去寿康宫看望过慧嫔?”
“因刘总管亲自守在门外,太妃的人不敢乱打听,倒是问不出皇上和慧嫔是个什么情形。”陈姑姑边给陈太后、念浅安布菜,边细细答道:“椒房殿请过太医后,姜贵妃就歇下了。皇上先去的德妃、淑妃宫里,没到一盏茶就转去看贤妃,倒是待了小半个时辰。半道又拐去寿康宫,最后才留宿在王庶妃那里。”
陈太后松开眉头啜了口汤水,擦擦嘴角没滋没味道:“先帝那会儿宫中女人就不少,皇帝可真是学了先帝的精髓,帝王心术不用在朝政上,竟巴巴地搅和进后宫的人和事里头。”
光看如今只剩寿康宫三位有头有脸的太妃,就能猜到先帝在时,这宫里又是怎样一番挣来斗去的面貌。
陈太后能有感而发地嘲讽皇上,陈姑姑只能笑而不语,瞧了眼念浅安接着道:“如此六姑娘倒不用再费心猜来猜去,烦恼谁嫌疑大了。皇上走完这一遭,明摆着一副谁也不查谁也没罪的态度。怕是刘总管白泡了半天慎刑司,没能问出有用的话来。”
事情就此揭过,不明不白就算了,最糟心的是坤宁宫有冤无处申。
皇上过坤宁宫而不入,听刘文圳说周姑姑正大肆整顿宫女、太监,不过轻飘飘一句:让内务府协助周姑姑肃清坤宁宫。
虽间接肯定了周姑姑的清白,但周姑姑被“爱徒”啄了眼,半点没被圣恩沐浴到,只差没把自己呕死。
更别提皇上没进坤宁宫,连皇子所也没去,只命太医院给楚延卿好好“调养”身子。
陈太后顿觉没胃口,放下碗筷哼道:“皇帝不疼小六,我疼。那样伤人神志的腌脏药,一句调养就没了?给我交待下去,皇子所的膳房要是没把小六伺候好,不用皇帝开口,我就先办了他们!”
陈姑姑立即领命而去。
陈太后看向念浅安,苦笑道:“本想留你多住几天,偏糟心事儿一件赶着一件,你明儿还是出宫家去,没得叫你个小孩子家跟着不开心。小六’酒醒’后还有些难受,你出宫前可要去看看他?”
看个鬼!
念浅安在心里怒翻白眼,一脸假装没听见的表情,戳了戳跟前东坡肉的油亮猪皮哼哼道:“果然皇上是个大猪蹄子。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陈太后摇头失笑,“又乱说话!皇帝是你舅公,可和大猪蹄子扯不上关系。”
念浅安掰着指头把四妃并王庶妃数一遍,竖起大拇指道:“皇后是中宫、是正妻,皇上连周姑姑的面子都肯抬举,怎么就不能迈迈龙腿多走两步,不说哄哄皇后吧,好歹别这么打坤宁宫的脸啊!哪个宫院都走过了,倒把坤宁宫单落下,皇后和小表舅不要面子的吗?”
她科普了下大猪蹄子是什么神仙属性,陈太后顿时大笑,哈哈哈道:“出去可别乱说!心里怎么想随你,只别露在脸上。不过我们安安这话说得讨我喜欢,明儿我就点大猪蹄子来尝一尝!”
陈太后嘲讽起皇帝儿子来真心与时俱进,接受度超高!
念浅安见陈太后笑得真心实意,就做出小女儿态和陈太后凑趣闲扯淡,扯得陈太后的心情成功阴转晴后,才遁回自己的小院子,进门就吩咐小豆花,“院里有没有现成的针线布料?我有用。”
小豆花很快去而复返,将针线笸箩递到念浅安手边,奇道:“六姑娘怎么这会儿想起来做针线?”
原身的女红不能看,别说在万寿宫,连在公主府都没动过针线。
难怪小豆花一边惊奇一边担忧,生怕念浅安针线没做成,浪费布料不要紧,毁了双手很要紧。
念浅安对上小豆花大惊小怪的紧张神情,不由自嘲地笑了笑,“放心,我就做一小块手帕,再手残也搞得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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