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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嬷嬷顾忌念浅安的脸面,人是关起门打的,绮芳馆的下人只见刘嬷嬷神色沉郁地进来,又见远山、近水脸色苍白,哪里敢往前凑,上茶看座后就识趣地退散开去。
刘嬷嬷侧身坐在下首的锦杌子上,顺着鼻梁看向远山、近水,冷声道:“自己和姑娘说说吧,你们这顿打是怎么来的。”
远山近水进屋就跪了,先开口的是近水,“奴婢糊涂,不该替姑娘收着六皇子的汗巾,明知那是六皇子的贴身物件,却不曾规劝姑娘。”
远山紧接着道:“奴婢失职,不该管着姑娘的钱匣子,明知六皇子私下给的银票收不得,却瞒而不报。”
汗巾?银票?
灵光乱闪间,念浅安脑中模糊的念头串联成线。
果然就听刘嬷嬷音量徒然拔高,“汗巾是定情信物、银票是聘金,六皇子和姑娘早已私相授受、私定终身,六皇子这说法可有错?!”
念浅安闻言对上刘嬷嬷调转的视线,顿时露出个惊恐而不失优雅的干笑。
她留作驰古阁运营资金的四万两银票,肯定被安和公主没收了!
不对,现在不是心疼钱的时候。
更不是拆楚延卿台的时候。
她要是否认,只会火上浇油,导致安和公主更加恼楚延卿。
虽然楚延卿那个混蛋连她也坑了!
念浅安好气哦,但只能继续保持微笑,气红的小脸仿佛很羞涩,“……没错。”
刘嬷嬷见状,眼中的厉色反而倏忽不见。
说句拿大的话,她伺候过孝静长公主又奶过安和公主,安和公主如她亲女,念浅安如她亲孙,闹成这样郁闷气恼一过,更多的是心疼,甚至还有点好笑。
“只收了汗巾和银票,奴婢是不是该夸姑娘长进了,没跟春宴似的再来个以身犯险、落水硬攀姻缘?”刘嬷嬷说到这里,不由想起当初救了小李氏的“柳树恩”,本就嗔怪的语气越发带出好笑,“姑娘既然早和六皇子做下渊源,何苦死死瞒着?早和公主说了,也不至于事赶事闹成这样!”
涉及魏家和飞鱼卫,除了死死瞒着还能咋地?
坦白从宽主动作死吗?
何况她和楚延卿的交往由公转私,她会喜欢他,自己都无法预知、控制。
念浅安默默在心里接道,继给原身背锅后又替楚延卿背锅,敏锐察觉到刘嬷嬷的态度变化,忙祭出厚脸皮,“嬷嬷,这次是真的。我是真心喜欢树恩。嬷嬷,您帮帮我们吧?”
刘嬷嬷一边酸倒老牙,一边啼笑皆非,“奴婢可没能耐帮忙。公主如何行事,轮不着奴婢置喙。”
说罢爱怜地拍拍念浅安的爪子,动作似有安抚之意,离开的步伐却贼无情。
念浅安哀嚎着倒下,远山、近水忙爬起来围过去。
近水不无抱怨道:“那条汗巾是奴婢在铺子里捡到的,当初六皇子叫奴婢好生收着,奴婢也没多想,怎么到了六皇子嘴里就成定情信物了?六皇子,可真是好算计!”
她伐开心,之前还心喜得楚延卿高看,现在超嫌弃。
远山却不赞同近水的态度,挤开近水道:“姑娘别听近水的。公主本就不愿姑娘嫁回皇家、宗室受累,六皇子想娶姑娘,少不得用些非常手段。近水只是嘴巴坏,奴婢们甘愿挨打,好歹圆了六皇子的说法。”
俩二货二归二,两颗忠心倒是只为主子着想。
念浅安自然不会追究汗巾的坑,起身给二人上药,气哼哼道:“你们是替他挨的打,回头让他好好补偿你们!”
远山近水齐齐捂屁股,心有余悸道:“六皇子还敢来吗?”
结果不出半天,门房就来报:六皇子不仅还敢来,还来得很快,且带来了太后懿旨。
饶是荣华院有令不准放人,谁又敢拦手持太后懿旨的楚延卿?
收到消息的念浅安立即弹出绮芳馆。
顺利进荣华院的陈宝则挎着个超大的包裹,显然吃一堑长一智,备着替换衣裳以防楚延卿再被泼一身。
早上自家殿下那狼狈样儿,简直没眼看!
陈宝偷偷怒瞪依旧门扇紧闭的上房一眼,立马转头去看游廊外的树丛,果然就见树丛顶端又冒出颗小脑袋,小脑袋上顶着个小巧精致的铜锅,很会花样顶东西的念浅安露出一双大眼睛,眨巴了两下。
陈宝一脸平静。
不就是顶完鸟窝又顶铜锅吗?
平心而论,念六姑娘还挺多才多艺的?
等哪天念六姑娘头上多顶一颗人头,他再来大惊小怪不迟。
不过,一天接连两次目睹这种惨烈画面,还是得好好修修祖坟,求祖宗保佑他别再辣眼睛。
陈宝正琢磨派哪个徒弟去办,就听念浅安张张嘴,“咳咳咳,咳咳咳。”
于是非常有经验并且很尽职地托了楚延卿一把,送楚延卿再次入树丛蹲好。
楚延卿即心虚又尴尬,借惊奇盖脸道:“笨兔子,铜锅不重吗?你就不能换个轻省的东西做伪装?”
念浅安一脸呵呵,“我生来就是给人背锅的。锅重不重多不多,是谁的锅有个屁关系,我有的选吗?”
她一语双关地哼哼。
楚延卿听不懂,此时也无心求解,一听念浅安爆粗就知道是生气了,忙抬手扶着铜锅帮她减轻重量,一手摸了摸鼻子,“你都知道了?公主没有迁怒你吧?”
念浅安一脸“少年我很佩服你”的冷漠表情,“小表舅,你可真是挖的一手好坑。”
不叫他树恩了,笨兔子真生气了。
楚延卿忙大手下滑,握着念浅安的爪子捏啊捏,轻言细语哄道:“不生气,不生气好不好?我之前就说过,我既然许诺追你就准备娶你。那会儿你翻脸不认人,我没把握你肯不肯答应嫁我,正巧近水捡着我的汗巾,你又收着我给的银票,就想着……多留一条退路也好。并不是故意坏你名声,公主和刘嬷嬷总不会往外宣扬。”
这个混蛋!
居然这么早就算计着娶定她了吗!
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念浅安顿觉自己在爱情里是个智障,小表情不冷摸了,爪子轻轻抠楚延卿的掌心,哦了一声道:“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儿上,我原谅你了。”
楚延卿握紧念浅安捣乱的爪子,即欢喜又不解,“真原谅我了?真不生气了?”
念浅安比他更不解,“不然呢?有什么误会趁早解开不就结了,两句话能搞定的事儿,难道还作个十天半个月的没事找虐?有病吧!”
“没病,绝对没病。”楚延卿克制住想笑的冲动,却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念浅安的爪子,“那你该叫我什么?还叫我小表舅,嗯?”
噫!
这个得寸进尺的混蛋!
念浅安抖着鸡皮疙瘩抽出手,爪子探进头顶铜锅舀满杯,递给楚延卿甜甜喊了声树恩,“喝饱了好上阵,你再搞不定我娘,估计我们的亲事就真得坎坷了。”
楚延卿立即警觉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念浅安捧着脸忧愁道:“……给我娘补气的羊肉汤呗。”
果然不是茶。
他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楚延卿忍着笑默默喝完,温度正好的羊肉汤熨贴身心,他眼中藏不住柔色,掏出太后懿旨声音温和道:“乖乖回去等我的好消息。这次一定能成。”
这话好耳熟。
念浅安表示怀疑,“所以,流言施压不成,私相授受私定终身钳制无果,你这是打算直接拿太后懿旨压着我娘低头了?”
楚延卿想着她那句“有病才找虐”的言论,决定解释得清楚些,“无论是操控流言,还是你的闺誉,都不是为了施压或钳制公主。流言传遍宫内外,父皇晓得’柳树恩’的身份是皇祖母首肯的,不仅没有诘问我,更没有追究桂仪。对皇祖母’授意’我亲近你的事,也默许了。
母后虽不管我的事,但从不违逆皇祖母,并不反对你做她的儿媳妇儿。有件事外头不知道,姜贵妃不操心四哥的正妃,倒来关心我的正妃人选,没少跟父皇吹耳旁风。流言一出,明摆着皇祖母属意于你,姜贵妃这才消停了。
她怕我娶高门得助力压过四哥?我不屑于此。我虽不在乎她那些小心思小动作,但她想拿我的亲事捣鬼实在烦不胜烦。一个贵妃罢了,不过得父皇的宠,就真当自己配拿捏皇子的亲事了?”
说到最后难掩讽刺,顿了顿才又放缓声线道:“流言是为表明皇祖母的态度,如今谁还敢胡乱打六皇子妃位的主意?借汗巾和银票说事儿,是为表明我的心意。就算我手段不光彩,也想娶你。不为钳制,只为让公主看清楚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
说罢故意叹了口气,凑近念浅安低声笑,“公主像你一样就好了。像你一样爱钱爱贵重物件的话,我只需抬了厚厚的聘礼来,不必赶着休沐跑断腿,还白费了一身好衣裳。”
嗯?
温柔解释突然变嘲讽可还行?
念浅安一脸“少年你果然很混蛋”的表情,面上假笑,嘴里忍不住泛甜,蹭了蹭楚延卿靠过来的脑袋,“我明白的。不然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没多管你怎么做。”
笨兔子笨归笨,但是很听话很乖巧。
他怎么早没发现?
楚延卿的心倏忽一软,叫念浅安蹭得心猿意马,很想亲一下念浅安低垂的眉眼,忍了忍告诫自己笨兔子还小不能再行差踏错,忙退开距离道:“我去见公主了,你快回去吧。”
念浅安偏头飞快地啵了楚延卿的脸颊一下,眯着眼睛笑,“给你加油了!千万别再铩羽而归了!”
楚延卿当然不会再傻傻地问加什么油,只猛地站起身,一手摸着脸颊一手去拎铜锅,咳嗽道:“哦。那我去了,羊肉汤我帮你送进去。”
这话说得也似曾相识。
念浅安反应过来时头顶已经一轻,眼看着楚延卿险些同手同脚,心里感叹纯情小男票简直是快乐源泉,刚想笑就狂打暗号:“咳咳咳,咳咳咳!”
落后一步的陈宝又神奇地听懂了,止步小声回道:“六姑娘放心,殿下身上带着太后懿旨,公主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再把羊肉汤往殿下身上泼。”
念浅安看了眼陈宝手中的超大包裹。
陈宝拎着替换衣裳的手抖了抖,“……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好在这一回荣华院没有再闹起来,没有发生万一。
时刻关注荣华院的念浅安一脸懵,“我娘进宫去了?”
这……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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