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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高升,宁郃一行,数十骑快马,两辆马车,二十架马拉货车,百十余人的大队伍,行出平琅西门。
而后上了古驰道,沿路往镇西关去。
驰道以高温熟土铺就,其中还混有盐土、石灰等,经过反复夯实平整,加上后世偶有修缮,即便千载岁月已过,道路上也寸草不生,坚实平顺依旧。
其分三路,中央九丈宽为主路,只供皇帝御驾或兵马调动所用,左右则各有五丈宽辅路,往来各一,供日常所用。
出平琅城至镇西关这一段驰道,近乎笔直向西,有二百里左右的路程。
驰道修建在山脊之上,像是整个山脊被平平削去一般,两侧缓坡向下,近五十丈距离内,只有驰道两侧用以标记距离所栽种的树木,还有便是绵延青草,看上去格外空阔。
而且这一段路向西,尽是缓坡向上走,地势不断升高,近至镇西关,苍豫山脉骤然下凹十数里,宛若被一天门镇陷。
人往镇西关关城去这一路,蓝天浩渺,如踏天路,登天门,心中说不出的豪迈。
“叔靖,你觉得这镇西关与镇北关,比之如何。”
虽然贺岚颀等人拉货用的马车用的都是好马,但一来拉的货物不轻,二来也是体恤马力,一行人并没有走多快,路上也有功夫闲谈聊天。
这不,临近镇西关前,成郴便好奇问向宁郃。
他虽然也算走过南闯过北,但他没有去过北四府,更没有去过镇北关。
而在他所见的各地城池关隘,最雄壮者,也就是这往返最多的镇西关了。
镇西关城墙四方,长有十二里,宽有八里,关墙最矮的地方也有五丈高,南北各延出一道城墙,如耳附城,与两侧山体相连。
面西其实还开有两座翁城和两座哨塔前伸,只是从他们现在这里看不到。
“镇西关巍峨,镇北关苍凉,真要说不同,仅就观感而言,我觉得镇西关更易提振士气。”
宁郃并没有骑马,也没坐在马车里,而是架着公冶梓苡坐的那架马车,并没有再劳烦成郴给他派个马夫。
公冶梓苡自从上了车,就一直憋在车里,这一路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也得五六个时辰左右的路程,他驾车还能时不时跟她逗两句嘴。
当下见成郴问及,便说些自己的感觉。
其实大溱王朝境内,镇东、镇西、镇南、镇北四关,都是一样的规制,大小相同,皆与府治所在城池相近,但要小上些。
所以从面积和城墙上看,其实没有多少不同,只不过因地制宜,略有区别而已。
但镇西关居地势高处,大有居高临下,睥睨四野的姿态。
而他呆了五年的镇北关,实际上并不算居于险要之地,内外皆是平原,空旷苍莽,更似一平谷卧虎,让人望之心悸,觉得充满了危机。
不像镇西关这里,若是派驻行往兵将,恐皆会心生豪气,自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贺岚颀接言道:“北地边关之苍凉,尤以秋冬为最,万物枯寂,四顾灰白一片,皑皑白雪覆盖,虽亦有辽阔之感,却也让人觉得生机尽敛,八面肃杀,处处危机。”
牧柏闻言也是参与进来,一并言道:“所谓站的高看的远,镇西关高居在上,恨不能将百里方圆尽收眼底,可洞察先机,自是少了分危急之感,反生尽在掌中之觉。”
“有一次庆功,席间有人嗟叹,说可惜北境无雀岭之险,不然何须陈兵十万,便是只一军也定不叫北蛮子掠境半步。大将军便说,关不在地,而在军心,只要我大溱仍有一披甲之士心中万丈雄关坚立,便永远都无人可轻掠边地半步。”
宁郃当下想起曾经见闻,顺口与众人说出。
牧柏长叹一声,“就怕大将军自己心里那道关,都在不断被人拆了基石啊。”
镇北大将军蒙鏊,十三岁随父从军,虽出身勋贵,却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凭一身战功升至镇北四军统帅,戎马四十余载,三斩律军统帅,先后率军斩敌不下二十万,无愧国之柱石之称。
他是宁郃、镇北军将士,以及很多很多人的偶像,也是牧柏的。
牧柏信宁郃所言,也信大将军心中绝对有万丈雄关坚立。
只是今时今日,大将军年岁渐暮不说,更有不少人在拽其后腿,他不知道这座大溱的雄关还能屹立几时,更不知大溱是否还会有另一座雄关坚立。
“呃,下道了啊。”宁郃无语的说了一句。
他只是正好想起来这话,想借之表达一下地势不如军心的意思。
毕竟这镇西关现在今非昔比,也就一府府军驻守,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镇北军十万虎狼。
而今两者的战略意义,那也是完没有可比性的。
谁道牧柏直接唠改了道,奔着不可说之地去了。
“你不知道空旷处才是最私密的地方嘛。”牧柏撇嘴道。
他们前后没人,四下空旷,又不怕隔墙有耳,被人听去,那么谨慎做什么。
“他只是不想谈这些,你既与他交好,难道不知道么。”公冶梓苡带着些暗讽的清冷声音,也从马车里传出,直接就让牧柏没了声息。
他们都知道,宁郃虽是校尉,却代掌一营狼骑斥候,若当时忍得一时,烈字营都尉一职,已是板上钉钉。
二十岁的狼骑九字营都尉,整个镇北军数百年间,也不足双十之数,他何尝不是那座雄关被拆去的基石之一。
牧柏所叹,也未尝没有替他可惜之意。
“倒也没啥。”宁郃自顾呵呵一笑,打个圆场,而后眼光一扫,看向另一边辅路上从镇西关行出来的一行商队,诧异道:“咦?那是贩奴的?”
只见那商队也是十数辆马车的队伍,随行护卫更是有三五十人,皆一身凶气,携刀带棍,还有许多人手持盘卷的长皮鞭,一副生人勿近的戒备样。
与大多轻松随意的往来商旅,显得尤为两样。
而宁郃之所以诧异,则是因为大溱并无人市,虽有奴婢仆人等,但多是雇佣关系,或是贫苦人家养不起,自行卖与他人之类的,并不允许公然当市贩卖人口。
唯一的例外就是有大案重案,牵涉了与案人的家眷亲族,被贬为官奴,会被散卖各地,或纳入教坊。
“嗯,不过不是大溱人,而是从海西贩过来的。”贺岚颀看了一眼,回应道。
他们虽不知宁郃太过详细的过往,但在公冶梓苡那番话后,便也本打算改换话题了。
现下倒是正好,这海西的奴隶贩子他们倒是常见,但新至西南的人,难免略觉新奇。
成郴也是接言给宁郃解释道:“海西自从十年前南灑国北攻西朝五国一战后,便乱了起来,虽然那一仗西朝五国胜了,但武渊国主中暗箭暴毙,只留一幼子苏嬴,四国在外蚕食,一些世家在内争权,好好一武渊国四分五裂,各处生乱,一些人就得了机会,把武渊的人啊,马啊,金银铜铁,反正值钱的都往外卖。”
“这马就这么来的?”宁郃指指自己身前正拉车的大马。
成郴自然的点点头,豹眼圆瞪道:“不然嘞?这以前可是武渊国主亲军特有的,那可是些具装甲骑,战力号称西朝之最呢。”
“我是真败家啊。”宁郃本就觉得这马拉车可惜,现下更是嘴角直抽抽,具装甲骑,狼骑军也只有五千啊,那坐骑都何等金贵,居然被他套车拉车了?
“还行,还行。”成郴呵呵一笑。
转而在马背上俯下身,大脑袋凑到宁郃身前,悄悄道:“武渊那边贩过来的人,多是内争外斗中败落的大家亲眷,都知书达礼,通晓四艺,八雅及的也是不少,你不弄几个家去?”
“拉倒吧,我怕养不起。”宁郃摊手道。
“买对了,他们养你都行。他们很多人本就操持家中产业,颇有能力的。”成郴挑眉,显然经验丰富。
“算、、、”宁郃刚要拒绝,公冶梓苡从车里钻出来,直接跳下车往对面辅路跃去。
“吁!”宁郃止住了马车,将之暂时交给成郴,让他帮着看会儿,说声不必等他们,便追了过去。
公冶梓苡师从颜夏,擅长的就是短刀刀法和轻身功夫,虽不能如颜夏一样形如鬼魅,但也是如灵狐掠影一般,轻描淡写的几个闪身前跃就到了对面。
宁郃速度虽是更快,却没了那份灵动美感,像只蛮虎一样,踏地一跃便是两丈,几个起落便来到公冶梓苡身边。
“不要误会,宁某乃大溱颖安县尉,此行赴任,恰巧遇上,想顺路买几个贴心仆婢留用,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拉住公冶梓苡,宁郃看着对面一脸惊诧戒备的众人,当先开口道。
“他打那个小丫头。”公冶梓苡冷冷的看着一人,又指指当先一辆囚车般的贩奴车里,一个看着不过豆蔻年华的小丫头,悄声对宁郃道。
“宁县尉见谅,请恕小人得罪,此下未处集镇城池,无市署牙行可转契定契,实是不便交易。”对面一人,示意身后人放下半出鞘的家伙,面上恭敬一礼拒绝道。
“无妨,此处尚未远离关城,无非值不值得往返一次而已,在商言商,你且说说这价钱几何,宁某也掂量掂量能不能请动你们回返一趟。”
示意公冶梓苡稍安勿躁,宁郃再对那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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