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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
浑浑噩噩好一阵,秦煜虚弱的睁开眼睛,看见了满脸阴沉和担心的颜夏。
颜夏整了整神色,“你们一个个的,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煜儿不孝。”秦煜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勾出一抹歉意的微笑。
“少学那个没脸皮的。”颜夏看着秦煜的表情,轻斥一句。
这个表情,这个话,宁郃从小到大,也不知用了多少次了,然后呢?一个个的还不是该干嘛干嘛,哪个真听话了?
秦煜哑然,只是笑着。
还以为自己这次保不齐就死定了呢,能再见到亲人的面,自是极为开心。
“好好休息吧。你体内的刀气,已经驱散干净了,但这伤口,还得好生将养着,没有几个月好不了。”
颜夏叮嘱一句,就要离开。
她已经帮秦煜清除了子斤肆宁留下的刀气,又给他疏理了经脉,打入一股真远,温养他的经脉腑脏,性命已是保了回来。
但这事儿没完!
她刚到雁北关,就听有人私下议论今日之事,对撇下秦煜,擅自逃回关城的韩晟,已是起了杀心。
都是自幼被师娘拉扯大的,秦煜怎会不知她的脾气,忙道:“师娘,别去。”
“嗯?”颜夏瞪了他一眼,气的咬牙。
“师娘,您先坐,容煜儿说几句话好么。”秦煜也够不到她,更动不了,只能出言央求道。
颜夏气哼哼地坐下,听他又要说什么。
秦煜润了润嘴,才再道:“师娘,今次结果本就是意料之中的,无非是这个人是谁罢了,没有这一次,也会是下一次,您总不能都给杀了去。”
颜夏冷哼一声,“怎么?许他们算计我徒弟,不许我杀他们?”
秦煜神色复杂的微微摇头,“镇北第三军,而今七成都是他们的人,与其盼着他们都死绝,我更希望他们能全都将之掌握在手,得到想得的,不再继续内耗,能快些一致对外。”
而今整个镇北军情况其实都一样。
泰和帝的目标十分明确,他只是不想让镇北军,有可能成为宁王的助力,反想将之变为能对宁王起钳制作用的存在。
但实际效果么,却是镇北军内部的割裂。
镇北关还好,有大将军蒙鏊的震慑,有龙武大将军和狼骑一心向战,也有足够战力,尚且能保证不至于军无战心。
但他们这里,严伦虽也是皇党,却是平民出身,跟多数由世家子弟组成的阵营本就不合,并没有能走到一处,更没能将之统御在手。
从泰和帝的角度出发,寒门和平民子弟为首,更易于掌控,也更合他心意,更值得他信任。
却忽略了,寒门、平民、世家之争,也是由来已久,能打破这种隔阂,将之揉成一团的人,不是没有,但也不是谁都能行的。
起码严伦,显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反而因为他是皇党,让他连雁北关留下来那些镇北第三军老卒的信任,都不能尽数得到。
雁北关内,别说上下一心,兵不信将,将不信帅,可谓是离心离德已久。
他自己跟严伦也是一样情况。
对原本就在镇北第三军的将士来说,他是泰和帝任命派来的。
对后安插来的人而言,他又出身北宁城,家族也好,自身也罢,都与宁王府纠葛极深。
对他都没有什么信任可言,算是两下被排挤、孤立。
此次所为,倒不是真想逞孤勇,或者想证明什么,而是就想着若能以他所为,唤醒些战心士气,也是好事儿。
他不是没想过可能会死。
在他心里,最好的情况,就是他以自己之身,跟子斤肆宁兑子,换掉敌先锋统帅,压下敌军气焰。
最坏的结果,就是对面随便派出一人,就把他砍了,或者一哄而上,不讲武德,一人一脚把他踩死。
事实情况么,原本其实算个中规中矩。
擒来一员敌将在先,而后虽打不过亣古,但也不是撤不出来,一胜一败,也还勉强凑活。
可韩晟这一退,却是再为雁北关蒙上一层阴霾。
即便有他兑子子斤肆宁在后,也没了什么太大意义。
很简单的道理,这次韩晟可以撇下他,不战无令而撤,那下一次,谁也都有可能直接将任何人撇下。
彼此无法信任的势头,只会愈演愈烈。
他反而有些庆幸,自己伤势如此之重,不用再与这样的人,并肩作战,心情其实都轻快很多。
随即又在想,他的离开,若是可以让韩晟等人得到机会,将左前军也收在手中,进而整个掌控雁北关,会不会有促使他们一致对外的可能。
毕竟再怎么样,泰和帝也不会想边关有失。
而一旦镇北第三军兵力被他们尽数掌握,那没了背锅的人,责任落在他们身上,他们怎么都得全力应对,不能让本来‘有功’的自己,变成有罪吧?
至于能力这方面,世家子弟,平庸之辈可能不少,但真正的草包,绝对不多。
似韩晟,其身为一军亚将,不说其他,起码个人武力不会逊色于他,日常军务处理,同样不在话下。
没两下子,也不可能收拢人心在手。
看的,无非还是往不往正地方用而已。
“天真。”对此颜夏只是冷哼一声。
不管是不是无能为力下的无奈祈盼,将自己的期望,落在别人身上,都是不该有的一种极度消极的表现。
何况还没放在什么好人身上。
宁愿相信狗能改了吃屎,她都不认为这些人会一心守关对外。
但她懒得理会这些,只是心疼,好好两个孩子,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秦煜再道:“师娘,雁北关现在不能再乱,不能更人心不安了。”
长叹一声,颜夏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
秦煜展颜一笑,好奇道:“对了,师娘,叔靖不是说您回海西了么,您何时回了北地?”
话落,却见颜夏刚刚柔软一些的神色,再度冰寒起来,冷声道:“徒弟都被人欺负了,我岂会直接一走了之。”
她是先去了济北府一趟的,找了些人,治了治济北刘家。
现在刘家嫡系子弟,在家躺着的不少,各地牢狱里躺着的也不少。
这段时间,只要是刘家人,离城必被劫,外出必被打。
想着去报官,却屡屡被翻出来自己一兜子事儿,先给下了狱。
能不能定案两说,罪是绝对不会少遭。
趁此期间,有准备的没准备的,一哄而上,刘家各种生意、田产,被大肆打压、吞并,散归他人之手。
偏家中能主事的,一个都不在,越乱越忙,越忙越乱,各行各处,被人夹住围攻在内。
她离开济北府时,刘家所在一郡,其他家族,已是再对刘家猛攻。
用不了一年半载的,该郡首望约摸就得换人。
让一个庞大的家族彻底覆灭她确实做不到,但让之分崩离析,其实只需要她开个头就够了。
这口气,是怎么都得给徒弟出了的。
“咳咳…他和音奴总说您偏疼我多些,实际啊,您还是最在意他的。”秦煜咳了几声,笑着说道。
他们仨,确实是宁郃挨收拾的最多,但其实也是师父师娘,最疼爱的那个,真的就像他们自己的孩子一样。
不是对他和音奴不好,而是更将宁郃视如己出。
颜夏哼了一声,却不否认。
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十根手指,尚有长短,总不尽然能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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