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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郃看子羽盯盯瞅着自己,杂陈一笑。
子羽的这一番话,都确实的话,那他所顾忌和在意的很多东西,都不过一个笑话而已。
既如此,他自然没了那些需要过多考虑的了。
虽然一南一北,分隔甚远,他现在赶去,很有可能,连这一战的尾巴兜赶不上。
在此刻之前,他也在想,自己又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百年难遇的将帅之才,去了就能起到什么力挽狂澜左右战局的作用。
对比一场数十万人的大战而言,他这种只会冲杀的武夫,也就可有可无而已。
可这种想法,在子羽说出,朝廷并没有做出任何积极备战准备的那刻,就已经被直接击散了。
现在,他想回去了,哪怕只能杀十个律军,也算出他一份能尽之力。
看见他那复杂的笑容,子羽再道:“你的选择,属实是我始料未及的,也与我的初衷,背道而驰。你就没想过,我说的也只是一家之言,且并不属实?”
宁郃直截了当道:“想过。但我想不到您老人家折尊降贵的,来找我说这么一通,除了浪费唾沫星子,能对你有什么好处。总不能是吃饱了,拿我消食儿来了。”
子羽哼了一声,对某人的几处言辞,表示相当不满。
宁郃却再道:“而且,即便你所言,带有你的或雍王的主观论断,或是揣度,但你们所在的位置,比我高了太多,所能接触到的消息,也比我多了太多,与其质疑你的话,我更愿意选择相信。即便是假的,大不了我流窜在外,也就罢了,本也就是体面些和狼狈些的小差别,总归是准备要离开了的。”
子羽一时也说不上自己该为他的坦诚称赞,还是如何,只能道:“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随即再道:“把你的官印留下,我给你开具返乡路引,但我只能保证你可以在西四府疆域内可以畅行,剩下的就得看你自己了。”
宁郃拱手致谢,“足够了,到了西凉军辖地,我自有办法,再往东去。”
“嗯。”子羽未置可否地点点头,“虽然我不认为你这么赶回去,有什么意义,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你小子记着,欠我两个人情。”
“送你一个,欠仨。等我到道衍了,切磋时候肯定让你一次。”宁郃得便宜卖乖道。
子羽手捏的嘎巴嘎巴响,十分想让他现在就见识见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过到底还是松开了拳头,大手落在宁郃肩头,道:“真想快点去的话,直接往东去薪邑,雇船走海路,还是能快上一些,也能保持足够的精力,不然到了西凉府,你也就基本废了。”
从这里往西凉府的路,倒是不吃人,不赶时间,慢慢走的话,这万里风光,还很是壮丽。
可宁郃显然是不可能慢悠悠,观赏着这万里风光前去的。
真陆路疾行过去,即便身体底子再好,到了地方,也得成个半废。
反而沧澜海上行船,虽有风浪颠簸,但沿岸而行,只要不晕船严重,能适应过来,起码后半程赶去北江府,还能多给宁郃留点力气。
虽然从心而论,子羽更希望宁郃适应不了海上的风浪,直接晕成个软脚虾。
毕竟而今的宁郃,不比在狼骑的时候,孤身一人回去,一个并无从属的人,想要参合进一场大战之中,无疑是在找死。
以宁郃之资,若能得入道衍,必是天下有数的猛将。
在他看来,若是就这么折了进去的话,委实太过可惜。
“好主意!”而宁郃眼睛一亮,并未去想子羽这个小建议的真正用心。
他是没有走过海路的,这个路线本也下意识的被其排除在外。
现下一得提醒,想起走水路经吴州府入誉州的悠哉,顿觉妙极。
子羽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
独留原地的宁郃,仍旧遥望天狼,只不过之前是思愁更多,而今却是目带森寒。
“二哥?”
过了小一个时辰,公冶梓苡灵步跃来,修长的玉手,在宁郃眼前逛了逛。
“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嘛?”宁郃转头恢复常色,问道。
公冶梓苡狐疑打量他两眼,直觉告诉她,这犊子有事儿,很重很重的心事。
所以蹙起黛眉,也不回话,就绕着他转圈打量,抱胸托腮,不知道琢磨什么玩意儿。
“转迷糊了一会儿。”宁郃翻着白眼,探手按脑袋上,止住了公冶梓苡身形。
后者张牙舞爪一顿扒拉,把他手给挪开,哼哼道:“姑奶奶还不是怕你个傻猫丢了,或者让狼掏了,特意过来找找的么。”
宁郃垂着眼角斜看过去,“你在这儿见着过狼?”
公冶梓苡一滞,气急道:“你少废话嗷,三更半夜不回营,自己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儿,又琢磨什么猫腻呢?”
宁郃看她两眼,琢磨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我想回北地。”
公冶梓苡怔了一下,“好啊,回呗,反正越往南走,越习惯不来,要不是当着俩小丫头不好意思,我早就吵着回去了。”
宁郃无奈的把她拉到自己身前,“音奴。”
可只是轻唤了一声,不待他说下去,公冶梓苡便打开了他的手,“别叫姑奶奶!”
公冶梓苡的爆发来的十分突兀,尖利的都破了音儿。
这个时候宁郃要回北地,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奔着干嘛去的。
不是她想无理取闹,只是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尤其是在本就觉得秦煜可能情况不妙的情况下。
她再没心没肺,也不是真傻子,这些时日只是把心头的那份担忧压下去了而已,并非是忘却那日的梦,和随之而来的不安和担忧。
“二哥。你不是要去海西嘛,咱们去海西,去找师父,好不好!”
爆发之后公冶梓苡,又像只柔软的小猫,拉着宁郃的大手,满眼都是恳求。
“二哥!”
看着宁郃那不忍,却又没有半分动摇的眼睛,公冶梓苡不住又再唤了一声。
“你总得让我把话说完不是?”宁郃苦笑着伸手去帮她抹去泪水。
公冶梓苡微微仰首,不再出声,定定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宁郃思忖着,想着怎么组织下话语,才能把公冶梓苡劝慰住,却发现,以往觉得百试百灵的话,此刻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去。
他了解公冶梓苡的心思,更明白她而今张牙舞爪下的脆弱。
也正因为清楚明了,他才不忍也不敢,去欺骗糊弄,再像平时玩闹时一样,去哄骗她。
良久,公冶梓苡反而先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静默。
“编不出来怎么骗我了?我知道,你们有家国大义,有同袍之情,你们这些所谓的好汉,不都最喜欢说这些么。我不绊着你,你去好了。”
宁郃挑眉,总觉得这话里似乎有坑。
但公冶梓苡却是真正的,平静了下来,声音如此,眼神亦如此。
“明天我就启程回颖安,回家等你。你回来了,我嫁你。你要是死了,我也嫁你,给你陪葬。你自己掂量着来。”
“嗯???”
宁郃觉得自己脑袋被雷劈了一样,翁的一下子,整个脑袋都不太好使了,一片空白。
虽然成郴他们,总拿这个事儿,来打趣他,但他从未想过,会有现在这样的一个场面。
他甚至没有想过,公冶梓苡会去往这个方面去想俩人的关系。
“不用这么看我,我不是在跟你置气,也不是在拿自己的命,来胁迫你改变想法,不回北地。我自己的心思,我早就清清楚楚,不然你以为师父为什么让你带着我。二哥,我快十九岁了,勋贵之后,有几个女儿家,这个岁数还未议亲的?”
公冶梓苡的话,让宁郃呆愣更甚。
好半晌才苦笑道:“原来我真是只傻猫啊!”
公冶梓苡冷哼道:“不然呢?”
“本来想着,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看你究竟对我是个什么心思。反正我也要守孝,三年时间,足够了。但现在你都要去送命了,我也顾不上是不是自作多情了,索性就明摆着跟你说出来。”
“我…”宁郃张大了嘴巴,却只蹦出一个字来,就又哑巴了。
眼下这个事儿,对他而言,要比刚刚想怎么去劝慰公冶梓苡,更让他觉得难以应对。
不是不得意公冶梓苡,只是一时转变不过来这个情感和身份,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去予以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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