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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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听从母亲之命，扬着一张稚气的小脸看着皇帝，一字一字清晰而流畅地背起来。皇帝听着脸色稍霁。

媛媛不顾哥哥在背书，蹦着跳着奔过来两手抱住皇帝，拖长了声音叫道：“父皇——”

“媛媛？”皇帝有些惊异，再往贤妃后头一看，才发现了自他踏进殿就一直默然的江心月。皇帝脸上稍稍有些闪烁不明的意味，片刻后才强自撇过头，不去看她。

媛媛缠在父亲的腿上，撅着小嘴撒娇道：“父皇好久没有去看媛媛了！媛媛想父皇！”

媛媛奶声奶气的声音，几乎将皇帝的心都喊化了。皇帝一把抱起她，歉疚地道：“是父皇不好，没有好好陪你。”

江心月看皇帝溺爱媛媛的样子，心里便燃起了些希望，然她在侧巴望着眼睛看着皇帝，皇帝仍然不肯看她。最后她终于放弃了，兀自与贤妃在一侧角落的位子上坐下。

皇后方才看见媛媛，脸色有些许的郁郁。虽然公主没有什么威胁，然她也不希望媛媛夺了珪儿的宠爱，才故意没有去启祥宫通传。然此时她看莲妃落魄的样子，心里很是畅快，今日她们来了又如何，皇帝溺爱媛媛又如何，莲妃终是失宠了。

再怎样的艳丽妖娆，帝王总有烦腻的时候，何况莲妃不知好歹地撞上了皇帝的新宠。

目前莲妃仗着肚里的孩子，皇帝还特命内务府好生照料，算是给她一些体面；而若孩子生下来，莲妃怕就是颗无用的棋子。若自己所猜不错，皇帝会将莲妃的骨肉给宸妃抚育……皇后这样想着，心里对莲妃轻松下来的同时，不禁对宸妃愈发恼怒了。后宫有不少的传言，道宸妃是皇帝真心所爱之人，皇后不会相信这样的蠢话，然即使不是真心，宸妃的兄长不仅是能够抵挡北域的良将，还是皇帝制衡姚家的重要棋子。宸妃本人又不是省油的灯……

皇后正在思量着大事，这么一会儿，三皇子已经背完了书。皇帝欣然道：“珪儿才三岁，就学有所成，朕心甚宽慰。”

“哪里算得上学有所成啊。”皇后笑道：“如今不过是认了几个字，算是启蒙了。只求他今后勤勉，不要倚仗着聪慧而怠懒就好。”

皇后这话说得明贬暗褒。然皇帝即使听得出来，面上也仍是高兴的。他的子嗣不多，年幼的珪儿的确出色。

媛媛和三皇子在皇帝面前不拘束，他们拿了泥人来捏，捏地满手脏，脏了又往衣襟上面蹭。玲珑赶紧捏住他们的手，用自己的娟帕给他们擦。

“如今瑞安公主也长大不少。再等几年，等静柔长大了，戚嫔的孩子也长大了，再有哪位妹妹为皇上添个一儿半女，咱大周后宫可就热闹了。”皇后温婉而慈爱地说着。

此时便是几个孩子承欢膝下，皇后与皇帝琴瑟相和，外人看来怎样都是一大家子的温馨场景。皇帝甚是喜悦，对大皇子的怒意已经烟消云散。

“大皇子呢？方才他背得极差，朕不是命他将《论语》温习后至朕面前背诵么！他怎么还没有来？”皇帝正笑着，突然变了脸色，朝王云海问道。

王云海并不知大皇子的去向，便丢了个眼色给小安子。小安子一哈腰道：“奴才去看看。”便不敢怠慢，碎步跑出殿外找了服侍大皇子的宫人来问。片刻，他回来禀道：“皇上，大皇子去校场练习骑射去了。”

皇帝听了有些惊奇，道：“他以往最不喜习武，今日还勤恳了？是找了个借口来逃避朕吧。”

“并不是呢，皇上。”皇后笑道：“瑁儿最近也不知怎地，突地喜好上了武艺，常常天不亮就爬起来练习。他还向臣妾讨要了一匹北域进贡的汗血马，那汗血马身躯甚壮硕高大，他也不怕，铁了心要练成。”

“唔。”皇帝点头，道：“如你所言甚好，否则大皇儿岂不是一事无成了。他习武你要多留心，刀剑无眼。”

江心月与贤妃不言不语地坐着，仿佛是殿里两个被遗忘的人一般。而皇帝坐在距江心月一丈开外的主位上，他时不时地偷偷去瞄江心月，却只能看到江心月低头的姿势。

坐了半晌，皇帝终觉肚里如一只小猫在挠他的心肺一般，他坐立不安，再无法在这殿内待下去。皇后正与宸妃相争，此时与皇帝相处着，为了博宠便不停地说些令皇帝开心的话。皇帝以往对皇后较宠爱，而今日不知为何，他觉得皇后很吵。终于，皇帝坐不住了，起身道：“朕还有些政务。皇后，你陪着孩子们多玩一会吧。”

皇后见皇帝要走，本就心里有些郁郁；而皇帝方才对她说话，竟然称呼她为“皇后”？

皇帝一般会称她为“合子”，而不是“皇后”！她此时心里如有厚重的棉絮塞住一般，喘不过气，又咽不下这口气——宸妃，都是宸妃这个女人！那一日皇帝因宸妃被赐予协理六宫大权而当众斥责自己，那是她第一次受斥责！从宸妃进宫开始，皇上对她，就没有从前的情分了！

莲妃失势了，宸妃却愈加棘手……不过，今日就会发生一些事情，皇上马上就要回龙吟殿了，而宸妃……姑且看看今日你会有什么结果吧。皇后这么想着，面上又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江心月跟在贤妃身后恭送皇帝离去。她一直低着头，她知道若再次博宠只会令皇帝愈加厌恶。

“莲母妃！媛媛不见了！”淮阳公主突地慌张起来，疾步至江心月面前道：“媛媛方才还在净手，怎么这么一晃，人就没了？”

江心月一听大惊：“这小东西又跑到哪里去了？”她惊惶地命菊香晴芳还有周乳娘一众去找，此时却从外头进来一个宫人，向她道：“奴婢是贤妃娘娘的婢女。方才奴婢瞧见瑞安公主跟在龙驾后头跑出去了！”

江心月一手扶额，叹道：“真是个会惹祸的丫头……”她随即仓促地向皇后、贤妃辞别，领着菊香等人追媛媛去了。

媛媛今日穿着洋红色的绣老虎的小袄，她步子小跑得慢，追不上前头的龙驾，便愈加卖力地跑。如此过往的宫人、嫔妃们便都能看到一个如火焰般跳跃的小女娃两手提着衣裙，在青石路上迈着两条可怜的小细腿慌乱又急切地跑，她额前的刘海儿沾着汗水贴在面上，手上，脸上还有方才玩泥人的印记，真是狼狈不堪。

而她后头则是远远地追着的莲妃一众。江心月有孕不能疾奔，小心再小心地被菊香玉红两个扶着，看着前头火红色的小女娃又心焦急切。还好贵喜跑得快，早早地跑在前头，等抓了公主就抱回来。

媛媛听到后头嘈嘈切切的脚步声，不经意间回头一望，在看到自己娘亲的刹那便惊恐地如见到了怪物一般张大嘴巴，而后更加努力地往前疾奔。然而她哪里跑得过贵喜，才跑两步便被追上，贵喜伸着手就要来抓她。

“父皇——爹——救命呀！喜公公你放过我吧……”媛媛被平地拎起，登时在贵喜手里挣扎起来，也不顾规矩地呼喊了起来。

皇帝在前，终于听到后头的吵闹，一看背后的场景也是吃惊不小，忙叫停撵，下了轿朝媛媛赶过来道：“你怎么跟来了！”

“父皇很久没有来看媛媛了！好不容易见到父皇，父皇又要走！”媛媛被皇帝抱在怀里，半委屈半撒娇地道。

贵喜早就不知所措地侍立在一旁。片刻后江心月终于追上来，急急地行礼道：“皇上恕罪，公主冲撞圣驾了，臣妾这就领她回去……”

她是没有什么奢望的，即便此时是个极好的机会，她可以用媛媛来博宠。可是……她却不敢冒险，怕被皇帝斥责。如今这境况，她真是连宛修容都不如了。

皇帝看她小心而谦卑的模样，心里涌着无比的酸楚。他终于抑制不住地道：“不，你们随朕走吧。朕很想念媛媛，朕要将媛媛带去龙吟殿陪她一会。”

江心月一愣，继而一喜，而后就已经被皇帝拉上了龙撵。皇帝方想命“行撵”，再想一想还是不妥，遂冷下脸对江心月道：“这不是你该坐的，快下去。”

江心月一直在愣神，她不知皇帝为何热切地将她拉上撵，又冷着脸赶她下去。然而皇帝不将她赶回启祥宫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她遂心里喜悦着下撵。

她仓促之下由凤昭宫出来追媛媛，自然没有备撵，只能跟在一侧步行。皇帝怕她疾行伤胎，便令龙驾走得极慢。如此一家三口如蜗牛一般往龙吟殿挪去。

到了乾清宫，皇帝依旧冷漠地对江心月道：“你至东暖阁等候吧。”而后抱着媛媛往龙吟殿而去。江心月此时已经很满足，行了礼往偏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