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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裴一夜没睡,辗转反侧,第二天起来却精神焕发。上完朝后拉着萧可说想到他的景阳殿里去坐坐。
“殿下过几日就要出使大楚,不知道准备得怎样了?”萧子裴十分关切地问。
“这几日翻看了很多大楚的日志,关于风土人情、奇闻异事、山川地貌,很受启发。”萧可回答说。
“殿下想得很周到,”萧子裴笑着说,“出使的人选选好了吗?”
“文渊陪我去,其余的护卫中郎将田仲乐晌午后会拟一份名单过来。”说着,萧可朝方文渊笑了笑。
方文渊这一年多来基本没长个,原本比萧可高上半头,现在只到了他的下巴,看起来有点瘦弱。他无可奈何地说:“殿下你何苦拖上我,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到时候反而成了你的累赘。”
萧可瞟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那就赶紧练练,平时就知道偷懒。”
方文渊不吭声了,转身对萧子裴说:“最近家里发生了一件奇事,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听闻一二?”
萧子裴有点惊讶,摇摇头说:“没有,是何奇事?”
“我家那风流倜傥的小叔迷上了红袖楼的一个头牌,据说日日前往捧场,挥金如土,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都被人家退回来了。”方文渊笑着说。
萧子裴心念微转,便明白了方思瑜的心思,不由得哑然失笑:“思瑜可真能胡闹,明儿个我去劝劝他。”
方文渊摇摇头:“只怕没用。我二爷爷都气坏了,小叔说他不让那个姑娘喜欢上他誓不为人,昨日还拿了一张张瀚之的画去讨好她呢。”张瀚之是大衍的书画大家,性格孤僻高傲,很少有画本流传到外面,素来和方家交好。
“哦?思瑜可真下得了手。”萧子裴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说,“殿下,我昨日得了一张画,也是张瀚之画的,你猜是什么?”
萧可一怔,宫里奇珍异宝甚多,张瀚之的画虽然珍贵,但和古时的孤本残本比起来还是逊上几筹。“是什么?让我也瞧上一瞧。”
萧子裴摇摇头为难地说:“这可不行,我已经放进了盒子里,多看有损画质。”
萧可少年好奇,不免有点悻悻:“萧皇兄怎么这么小气,这看两眼能有损画质,我还没听说过。”
萧子裴笑着说:“要是小殿下得了,也一定连看都不想让我看一眼。”
“萧皇兄吹牛吧,这天底下还没有这样的宝贝。”萧可不屑地说。
萧子裴踱了几步,悠悠地看着窗外,忽然略带怅惘地说:“稀世珍宝又怎么比得上非默的容颜。”
萧可的心一跳,顿时失声说:“难道是张瀚之画的非默哥哥的像?你从哪里得来的?”
“思瑜在张大师那里无意中找到,费了好大的劲才偷了出来,文渊你可不要向张大师告状啊。”萧子裴叮嘱说。
方文渊有点疑惑,一看,萧可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仿佛在责问他为什么没有发现这幅画偷过来给他。他顿时恼火起来,哼了一声说:“殿下这是在责怪我么?”
萧可叹了口气,抚慰说:“你又多想了,我只是奇怪,照理说你也算是张大师的记名弟子,怎么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
“什么先不先的,你让将军送你不就行了。”方文渊赌气说。
萧可顿时看向萧子裴,满脸渴望,踌躇了片刻问:“萧皇兄肯不肯割爱?”
萧子裴淡淡地一笑:“小殿下你说呢?”说着,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说:“哎呀,瞧我这记性,明日陛下赏春晏,我还要去准备准备,在下先告辞了。”
回到府里,高天已经在偏厅等候多时,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灰衣人,年近而立,中等个子,面容清瘦,一见到萧子裴,便恭敬地说:“久仰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将军,足慰平生。”
萧子裴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说:“不必多礼。听高天说,你有几手绝活,什么时候给本王瞧瞧。”
灰衣人点点头,忽然鬼魅般地欺身而上,伸手去搭萧子裴的手腕,萧子裴一惊,下意识地要去按腰上的宝剑,只听到灰衣人低声说道:“将军,让小人看看你的脉象。”
温热的双指落在萧子裴的脉门,鼻息间传来一股浅浅的药草气息,萧子裴忽然有些怔忡,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离他那么近就在这么一晃神之间,灰衣人退回了远处,微笑着说:“将军曾经寒气入肺,又没有及时拔除,以至于积寒成疾,每逢季节交替便有咳症,偶尔胸肺中有气闷、燥热之感,不知小人说的对不对?”
萧子裴点点头,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最近很多人关心本王的病情。”
“将军乃国之栋梁,万民景仰,将军的身体自然会有人关心。”灰衣人恳切地说,“将军此病已经拖延了一年多,如再不根除,只怕以后会酿成咳血之症,小人愿为将军根除此疾,届时将军可再决定要不要起用小人。”
萧子裴不置可否,只是叫来了管家,让他给灰衣人安排一间厢房。灰衣人拱了拱手,刚想走,萧子裴忽然叫住了他:“先生如何称呼?”
灰衣人怔了一下,拱手说:“不敢,小人发过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不必再提,将军以后就叫我莫急就是了。”
“莫急?”萧子裴略带兴味地看着他,“这个名字有点意思。”
灰衣人从容地说:“小人自幼有心疾,这是家师对小人的告诫。”
萧子裴点点头:“莫急先生,今日我有些乏了,明日再找你详谈。”
看着莫急走出了偏厅,萧子裴问高天:“此人可靠吗?”
高天怔了一下,点头说:“是小人一个可靠的朋友引荐的,小人敢以人头担保。”
萧子裴点点头,有点心神不宁地踱了几步,回头一看高天一脸的欲言又止,不禁奇怪地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高天羞赧地说:“听说将军就要出使大楚,小人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小人一同随行?”
萧子裴微一皱眉,问:“你怎么知道?”
高天笑着说:“将军别忘了,小人当过几年羽林军,和宫里的兄弟一直都没断了联系。”
“那此去凶险,你知道不知道?”
“将军尚且不怕,小人又有什么好怕的?为国出力,那是小人的职责。”高天一脸的凛然。
萧子裴笑着说:“只怕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吧?”
高天嘿嘿一笑:“瞒不过将军。家里的寡母和兄嫂一直托人给我说媒,我呆在家里闲得发慌,又不想随便娶个老婆,还是出去自在。”
萧子裴点点头说:“好,你就当我的亲随吧。”
晚膳的时候,萧可派了一个人送了一副前朝唐梦的仕女图来,来人恭谨地说:“太子殿下思念言大人,想要借言大人的画像一看,能否请王爷割爱一晚?”
萧子裴淡淡地说:“你就回太子殿下,本王因病早就歇息了。”
来人为难地说:“太子殿下一个晌午都郁郁寡欢,无心他事,王爷不看僧面看佛面,就让太子殿下了了这桩心愿吧。”
萧子裴沉吟片刻,说:“我听说太子殿下身边有块手绢,原本就是我的,不知怎么跑到殿下的手里去了,殿下如果能割爱,那在下也就勉为其难将画双手奉上。不行的话,休要再提此事。”
来人没有办法,带着那张仕女图回去复命去了。
萧子裴心情愉快,难得地加了一碗饭,不一会儿,萧浅禀告说莫急先生求见。
莫急端了一碗药汁走了进来,顿时,整个厅里药香扑鼻。“将军请膳后趁热服用,方可事半功倍。”
萧子裴看了一眼药汁,淡淡地说:“你放在这里吧,我等会喝。”
莫急怔了一下,说:“小人需看着将军服下去,观察将军服药后的脉象变化,接下来才可以对症下药。”
萧子裴抬起眼,冷冷地看着莫急说:“先生,你这么着急,是要替我治病,还是别有所图?”
莫急愕然:“将军此话怎讲?”
“你我今日第一次见面,我怎么信你不是大楚或是西凉派来的奸细?”萧子裴逼视着他。
莫急呆呆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将军,此药药性奇特,煎时人不能离开半步,如若水沸,便前功尽弃,小人在药炉边熬了一个下午,至今鼻子里全是药味,如果我是细作,何苦费此功夫?。”
萧子裴不说话,目光犀利地打量着他。
“将军要怎样才能信我?”莫急苦笑了一声,“只要你说一声,小人立刻就去办。”
“莫急先生,既然你叫莫急,就需知道,很多事情急不来,”萧子裴的声音缓和了下来,“所谓日久见人心,我们相处久了,知道了彼此的脾性,自然而然我就会信你。”
莫急沉默了片刻,说:“好,我等将军信我这一天。”说着,他拿起那碗药汁一饮而尽。
“将军如此不在意自己的病症,莫不是根本就没想着治好这病?”莫急抹了一下嘴巴,漠然看着萧子裴,“莫不是根本就想扔下这大衍、扔下漠北、扔下家人,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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