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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侯?”蒋氏心下不解,他们与安远侯府并无仇怨,他就算想要陷害谢桥,也不该挑拣苏素馨下手!

丞相秉承中庸之道,慎独自修,忠恕宽容,并未树立政敌。

眼下夺嫡分结党派,亦是明哲保身。

很难想出安远侯这般作为的用意。

掌柜见丞相夫人不大相信的模样,后背渗出冷汗,战战兢兢的说道:“夫人,小的不敢有半句隐瞒!”

苏素馨冷冷的说道:“必然就是他!”见蒋氏望来,继续说道:“那日父亲在书房教我练字,有人拜访,我便如旧躲藏在内间,听闻安远侯有意拉拢父亲,只是父亲向来独善其身,不参与任何党派,怕是被他记恨在心!”

安远侯,燕王党派。

掌柜看谢桥一眼,忙又说道:“小姐惯常在小的药铺买药,安远侯拿两锭金子给小的,大抵怕小姐的婢子忘了,让小的提醒……”

“带下去!”蒋氏心中愤怒交加,身为药铺掌柜,不可能不知荨麻的害处,为两锭金子做伤天害理之事!

罪不可恕!

“夫人……夫人……小的冤枉……”掌柜吓得瘫软在地,迭声喊冤。心里后悔,不该收了谢桥的银子做伪证。若是让安远侯知晓他如此诬陷,定也不会轻饶他。可想起事后的好处,却又极为心动。

蒋氏冷笑:“我儿若无事,便饶你一命!我儿这脸毁了,小心你的贱命!”

掌柜面无人色,哆哆嗦嗦似有话要说,瞥见谢桥平淡的面色,心下却一片惶然。

谢桥闻声道:“荨麻不会致使毁容,好好将养几日便无大碍。”

掌柜心中松一口气,被人带下去。

苏素馨哭求着谢桥:“容小姐,你有没有法子让我这脸明日能好?”

谢桥摇头道:“至多明日不再发痒。”

“明日的及笄礼……”苏素馨哭丧着脸,囔囔道:“母亲,明日女儿不办及笄礼,不办了!”免得闹出笑话!

“这怎么行?请柬都已经分发出去。”蒋氏心里也急乱,却没有法子。

谢桥招了招手,白芷从门外进来,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袱。

苏素馨、蒋氏盯着包袱,见谢桥打开,里面五颜六色的面纱,别出心裁的绣着各式各样的精致花样。

“我打算邀请诸位姐妹游湖,命人准备面纱,分给诸位姐妹戴着。今日收到邀请参加你明日的及笄礼,后来听说你的脸毁了,心想你也许用得上,便带了过来。”谢桥看着苏素馨眼底发亮,嘴角缓缓上扬。

“我怎么没有想到,每个参加及笄礼的小姐都戴上面纱,我戴着不显得奇怪了。”苏素馨欣喜的说道,手抚上面颊,眼里一阵失落,担忧的问道:“容小姐,我的脸当真无事么?”

“不会有问题。”谢桥笃定的说道。

苏素馨稍稍安心。

林太医将药箱收好,背在肩上道:“我曾听闻有人说神农谷有一奇方,能够令人返老还童,苏小姐脸上的疤痕定能够祛除。”随即,看向明秀脸上日渐淡去的疤痕道:“原来她脸上的鞭痕使得脸上的伤口很深,疤痕也明显,如今一日比一日好。苏小姐该对县主放心,这世间怕是少有她治不好的病。”

最后一句话,将谢桥高高抬起来。

来了。

谢桥拢紧袖中容姝给她的那张纸,看着林太医的视线泛着冷光。

林太医低垂着头,避开谢桥的视线,拱手退了出去。

蒋氏看着谢桥的目光有些微的变幻,苏素馨娇声道:“容小姐,你的方子可否给我一试?我可以付银子。”又怕出问题,被算计了去:“吴嬷嬷随容小姐一道去取罢。”

“并没有这么神奇的方子,只是传言罢了。”谢桥知道丞相有一个傻儿子,猜不透季云竹让人将医治傻子的方子放在她屋子里有何算计。她若治好了,反而令丞相对她感恩戴德,向她靠拢!

看着苏素馨红肿的脸,心里隐隐觉得,她的病只不过是为引,而真正的点却与丞相的傻儿子有关。

当真想要苏素馨与她反目,这个算计,不会留下那么多的破绽令她脱身。他的用意,似乎并不想要丞相府与她交恶,所以只用荨麻毁苏素馨的脸。

谢桥一时摸不透季云竹此计的心思……

“你便另给我一个方子,这个方子无论如何我是不敢再用。”苏素馨坚持道。

谢桥只得同意,回府后吴嬷嬷提议她在书房里等着,怕出差错。

谢桥同意,抄录方子时,吴嬷嬷一直站在案前盯着,眼角余光四处打量着着,架子上摆放的大多是医经与手札。

拿过方子后,她便乘坐着小轿回丞相府,隐约听着有人在外说道:“阿娘,容小姐如今是县主,您让她给弟弟治傻病,她会愿意么?”

“愿不愿意总要试一试,县主她治好过一个傻子,眼下有希望治好,阿娘不能让你弟弟一辈子傻下去,让咱们加绝后。”

吴嬷嬷心中微动,一副若有所思。

而明秀送走吴嬷嬷,回到书房里,面露忧色道:“小姐,您说丞相夫人当真不会怀疑我们了?会相信是安远侯么?要是寻他对峙怎么办?”

谢桥心中冷笑,此事主谋是季云竹,可安远侯去也脱不掉关系。只是……他这次只能替季云竹背了黑锅!

但也没有冤枉了他!

“丞相不会允许蒋氏去安远侯府,如今是非常时期,丞相只对皇上忠心耿耿,想必安远侯拉拢他未遂的消息,定会设法传递到皇上的耳中。皇上是多疑之人,他如此信任丞相,自然是他‘所有’事情都不瞒着他,一颗心不偏不倚。即便是交恶,他也不能与安远侯来往过近,免得皇上猜忌他与安远侯结怨,不过是造势而已,私底下早已达成协议。”谢桥眼底蕴含着冷芒,养虎成患,安远侯势必不能再留,他处处替季云竹设计她,总要拔掉他的爪牙,让他难以翻身!

容凝……谢桥眸眼半眯,她是在侯府过得水深火热,适才与她投诚。将安远侯与邓氏联手设计的这件事派人告诉她。

请求她帮忙将她从安远侯府救出来。

正是如此,她才提前将苏素馨这件事梳理清楚,并未乱了阵脚,甚至让人准备好面纱。

提前收买掌柜,让他提醒柳絮儿如何处理荨麻,稍露一点儿破绽,待再次寻他过去的时候,便将安远侯供出来。

那个假扮明秀的丫头不是辅国公府里的人,唯有如此方能攀咬到安远侯身上!

明秀了然的点头:“而且毁容并非是光彩的事情,丞相夫人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只能咬牙忍下。”所以小姐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下了掌柜这一步棋子,让丞相夫人知道是安远侯所为便可。

谢桥哎呀一声,挑眉道:“有长进。”

明秀跺了跺脚:“小姐!”

谢桥眼里的温度渐渐冷却,她的算计最关键的人物,便是——丞相。

每个臣子府中,想必都有皇上的暗桩,一些事情定然瞒不过他。所以,丞相定不想掩盖。

果然如谢桥所料,丞相从蒋氏口中得知是安远侯,当即入宫痛表对皇上的忠心,却让他的女儿遭受奸人的毒手。

“皇上,微臣只一言令他不如意,安远侯对小女下此狠手,坏她姻缘。若是哪日谁触及他的利益,是否不择手段要人性命?”丞相跪在地上,悲愤交织道:“请皇上替微臣做主!”

明帝拈须沉吟:“你需要朕如何替你做主。”

“微臣……”丞相老脸涨的通红,却说不出如何处置安远侯的话。

“行了,你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朕如何给你讨还公道?行了,你若有他的把柄,朕也便收回他的实权,敲打敲打他一番。”明帝深觉安远侯近来太不安份,的确要给他警告。

丞相沉默片刻,从袖中掏出参安远侯数条罪名的奏本,呈递上去。

明帝面色一沉,南陵郑亦修押送的物资与谢桥的药材被毁,竟是安远侯所为!

啪——

奏本被甩在龙案上,明帝满目阴鸷,秦淮他这是想做什么!

“来人,请安远侯入宫!”

刘公公立即出宫去传达皇上口谕。

一个时辰后,安远侯匆匆进宫。

迎头一本奏折砸在他的头上,安远侯陡然变色,看清楚奏折上的内容,大惊失色:“皇上……”

“你身为朕的臣子,该为朕分忧,替百姓解忧。可你却暗中阻扰,令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朕饱受骂名!你枉为臣子!”明帝雷霆之怒砸下,安远侯惶恐,无法开口解释这一切都是季云竹所为。可他自己也有参与,开脱不得。

“公侯伯爵乃是赏赐给有功绩的臣子,你贵为侯爷,却未曾立半分功绩。”明帝面色阴沉,语气森然。

安远侯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明帝冷声道:“废除安远侯世袭罔替。”

安远侯面色灰白,世袭罔替,不废除,不更替,如今却被废……日后子孙后辈世袭便要降等。

想到此,安远侯手指都在发抖。

“不得世袭。”

安远侯扑通跪在地上,不得世袭,到他而止!

“皇上,微臣糊涂,请您开恩!”安远侯趴伏在地上,涕泪直流。他想将秦家发扬光大,更上一层楼。却不曾想祖上挣下的爵位,毁在他的手上!

“退下。”明帝一摆手,没有转圜的余地。

安远侯心有不甘,却知道皇上此时还在怒头上。只要圣旨未下,他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苏蔺!

安远侯紧握拳头,眼带凶光的离宫。

——

谢桥得到安远侯被废爵的事,不过一笑置之。

并不够!

秦懿如同废人,他没有儿子继承,废不废并无区别。

“小姐,您可真是神算,将丞相的心理算的真准。”白芷笑得两眼弯弯,闪烁着亮光,仿若弯月。

“小姐,您不庆祝一下?”半夏期待的看着谢桥。

谢桥托着掌心的一朵小白花,轻吹一口气,小白花滚落在地上。

“庆祝的太早。”棋子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谢桥不敢掉以轻心。

半夏满心失望。

谢桥拍了拍手,起身道:“不过,可以出府走走。”

半夏雀跃的说道:“奴婢想吃长西街的点心!”

“奴婢要俆记烤鸭。”白芷连忙说道。

明秀含笑道:“奴婢想吃小姐做的莲子羹。”

谢桥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蓝玉:“你要什么?”

“奴婢要一块酥糖。”

“走罢。”谢桥拢一拢垂在身后的长发,吩咐明秀去准备马车。

蓝玉道:“小姐,奴婢看家。”

“好。”

一行人去往长西街。

半夏、白芷买完要东西后,谢桥替蓝玉买一包酥糖。

“莲子你自个儿采。”谢桥回首对明秀说道。

明秀眼底闪过狡黠,含笑道:“奴婢早已准备好。”

谢桥轻点她的额角:“你呀!”语气俱是无奈。

“小姐,我们去酒楼歇歇,用完膳再回府。”明秀央着谢桥朝一家酒楼走去。

谢桥临窗而坐,一眼瞧见不远处角落里的叶舟,正与身旁的少女逗趣。斜睨一眼身旁的明秀,意味深长道:“原来是来逮人。”

明秀闷不吭声。

“小姐,有人背着您偷奸耍滑,与女子在四处幽会呢!”白芷刻意提高声调,叶舟闻声望来,见到谢桥的一瞬脸上的笑容僵住,连忙走过来,谄媚的说道:“小姐,我可没有躲懒啊,干完活儿才来的。”

“那女子是谁?”谢桥淡扫那位少女一眼,却是始终没有好奇朝这里看一眼,不禁皱紧眉头。

“我在酒楼偶遇,捡着她的帕子,她感谢我请我用膳。”叶舟话一说完被明秀瞪一眼,突然拉她起身,明秀将他的手甩开。叶舟道:“快走。”

明秀见秦蓦站在谢桥的身后,不甘愿的跟着叶舟身后。

白芷、半夏也跟了过来。

叶舟眼珠子一转:“带你们去茶楼听说书去。”

明秀想着秦蓦在便也同意了,知会谢桥一声离开酒楼。

“你的丫鬟有眼力见。”秦蓦目光在她脸上停顿片刻,落在她手边一包酥糖上:“这是什么?”

“酥糖。”

随着谢桥话落,秦蓦一根食指已经在油包纸上戳破一个洞,抠出一小块酥糖。

“这是给蓝玉买的。”看着纸包上的洞,谢桥瞪他一眼:“这样还如何送人?”

“再买一包便是。”秦蓦尝一口酥糖,蹙眉:“不如东善街的酥糖好。”

“你爱吃酥糖?”谢桥心中诧异。

“母亲喜欢。”

谢桥默然无语。

秦蓦倏忽抓握住她的手:“走,带你去一处地方。”

谢桥被他拉拽着疾步跟在身后,方才追得上他的脚步。穿过闹市,转进一条小巷,在深处一户人家门前停下。拉住门前的一个铁环,叩响大门。

吱呀——

门被打开,老叟站在门口,已是老态龙钟。

“小蓦来了。”老叟见到秦蓦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快进来。”

秦蓦踏进屋子。

老叟见谢桥站在门口,拉住秦蓦的手:“小蓦,快叫你的小娘子进来。”

闻言,谢桥一怔,解释道:“老伯,我不是……”

“张伯,她面皮薄。”秦蓦侧首,狭长的双目里的一丝灼热仿佛将眸子里的冷漠冰寒消融,此时笑意盈然。布满厚茧的手伸在她的眼前,清风吹拂着他宽大的袖口,清楚的看到其上水波暗纹,他身上的沉水香在鼻端幽浮,她神情怔忡。细白柔嫩的手被他握于掌中。他修长冰凉的手指与她的手指交扣,那么的契合。

谢桥目光落在两人缠绕的手指,听到张伯的笑声,双颊一瞬间嫣红,映衬得耳垂上的翠色耳坠越发明艳醒目。

院中温暖如春,春花未谢夏花已然含苞欲绽,秦蓦一时恍惚,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上好的颜色,压住这满园的春色。”难得见她脸红,似涂抹了一层胭脂,凤眸清澈,亮如两汪春水,仿佛被清风吹皱,兴起层层波澜。

他却是看的呆了,不忍将她放手。

张婶从屋里出来,见着秦蓦二人,高兴的说道:“来了怎得在院子里头站着?快进屋,张婶给你做糖吃。”

谢桥尴尬的抽回手,定了定心神,移步进屋。

“小蓦小时候经常与阿善一同来这里吃我做的糖,现在来的少了。今日里来,定是想让娘子尝尝我的手艺。”张婶准备着做酥糖的东西,将往事说与谢桥听。

“我不是他娘子。”谢桥轻声解释。

张婶却认定了:“他能带你来,迟早有一日会是。”

谢桥抬眸望向与张伯坐在一起的秦蓦,他一双布满星辰的眸子一瞬不顺的望着她。淡薄的金色日光,墙角一簇簇雪白的茉莉花,随风微微摇曳,清淡幽香透着融融暖意。

秦蓦从廊下缓缓走来,他身上的冷意似乎被暖意化去,宁静清幽的环境里,他似乎也被感染了,面庞冷硬的线条微微柔和。

“母亲说不快乐的时候,吃一块糖,再苦的心,也会甜。”秦蓦拿起张婶做好的一块酥糖,递到她的唇边:“尝一尝。”

许是眼下的氛围好,谢桥张开嘴,含住酥糖,丝丝清甜溢满齿间,流淌进心里,泛着一丝微妙的甜。

“甜么?”

“甜。”

秦蓦低低一笑。

一缕清风拂来,谢桥醒过神来,热烫微粉的面颊渐渐冷却,恢复如常。

张婶将酥糖包好,塞在秦蓦的手里:“张婶的糖,自然甜。”

“正是。”秦蓦心情愉悦,带着谢桥离开。

谢桥嗅着他的身上,沉水香中透着一丝清幽暗香,属于茉莉花的独特香味。“张伯的茉莉花养得极好。”

“母亲碰一碰都不许,每回来人,张伯坐在廊下守着他的花。”秦蓦从袖中掏出一枝折下的茉莉花,扔在她的怀中:“你盯着它看了许久,就知你喜欢。”

太阳西落,晚霞映照下的街道透着昏黄。谢桥看着他宽厚高大的背影,喧闹的街道渐渐沉寂,仿佛隔开一片隶属于他们两个的另一个天地。手里捧着的茉莉花散发着馥郁幽香,洁白的花朵间一点碧绿,隐隐留住一抹流逝地春意。

秦蓦将她送到辅国公门口,酥糖塞在她的手心里,那一枝茉莉花一如刚折下那么新鲜:“好好收着,张伯发现折断的痕迹,下回定不饶了我。”

“你偷来的?”谢桥心里反复翻嚼着他说的几句话,不知他背着张伯偷折花枝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秦蓦手指轻叩她光洁的额头:“如何谢我?”

谢桥推他一把:“快些走。”

秦蓦顺势握着她的手,声线清越而低沉:“输给我。”

“郡王不是胜券在握?”

秦蓦眼角流转着微光,薄唇微扬,透着一股子邪气,调侃的语气透着一丝认真:“你如此说,我想不赢都难。”

谢桥一愣,只见他已经策马远去。

——

丞相回到府中,蒋氏迎上前来,替他换上常服。

苏蔺见蒋氏面带忧色,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问道:“又出何事了?”

蒋氏心里不断的想着吴嬷嬷的那一番话,那句绝后宛如重锤,狠狠敲击在她的心头。她与相爷两小无猜,成亲后他只娶她一人,并不曾纳妾。婚后三年,她给相爷生下一儿一女,原以为圆满了,谁知美中不足的是儿子有些痴呆。

消息一直封锁着,可深宅大院里,哪有守得住的秘密?

如今已经藏在后院里二十年,她有意让儿子娶妻生子,留下香火。可不说名门中,就算是身家清白的寒门里也没有女子愿意下嫁给一个傻子。愿意的只有低等的奴仆,她又瞧不上眼。

前段时日里,荣亲王妃登门造访,话里话外有意与他们结亲,她自然是愿意,但是近几日兰阳的行为令她不安。怕这样不安份的媳妇娶进府中,她的儿子如何压制得住?

甚至忧心她如长公主一般胡来,他们可丢不起这个脸。

本来歇了心思,不急着来。直至今日里,吴嬷嬷的这番话,又令她心思活络。

“璃儿的亲事……他如今的模样,怕是难以说到如意的人。”蒋氏眼里泛着水花,啜泣道:“老爷怜惜我,并不愿意纳妾延续香火,我心中甚为愧疚。今日里,顺安县主来府上给馨儿治脸,吴嬷嬷送她离开的时候,见到有一个妇人带着傻儿寻找顺安县主治病,听说顺安郡主曾经治好过痴病,我想让她来……”

“不成!”苏蔺一口截断蒋氏的话:“她若是治不好呢?”

蒋氏顿时噤声,谢桥若是治不好,只怕相府有痴傻儿的消息,会传遍京城。

“老爷,我们也不能不管璃儿!”蒋氏仍不死心,抱有一线希望:“她若是治好了呢?”

丞相却是下不定决心。

“不如,我们让她嫁给璃儿,他们成亲之后,顺安县主给璃儿治病,消息也严谨不会传出去。况且,这样一来,顺安县主定会尽十二分的心力。”蒋氏早已与吴嬷嬷商量好此事,只是谢桥不止是辅国公府里的嫡长女,而且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这件事有点难办,得相爷同意去请求皇上的旨意,如此一来便无人敢阻扰。

丞相想了想,也颇为心动,但是觉得不妥。沉声道:“顺安县主不愿,我们如此算计她,岂不是结仇了?”

蒋氏一时也没有主意:“那怎么办?”

“容我想想。”

“老爷!您向皇上请求旨意,皇上下了圣旨,顺安县主哪里敢胡来?我们府里人口简单,并无别府里腌臜事,顺安县主嫁过来委屈她,我们也可以将她视作女儿对待,总好过她在辅国公府里不受人待见的好。”蒋氏对谢桥说不上很满意,总觉得辅国公府里出来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苏璃并无傻病,她定不会挑选上谢桥。

丞相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此事不得轻率,得慎重为之。

并非是怕谢桥对苏璃不好,而是皇上对谢桥的态度令人难以琢磨。他是皇上身边的近臣,自然知晓皇上心里埋藏着谁,谢桥生的与她母亲相似的面孔,皇上待她特别。

唉!

丞相重重叹息一声,终究还是苏璃的事重要,决定去试探皇上一番。

“我明日早朝后去探探皇上的口风。”丞相打算去后院看望苏素馨,蒋氏跟在他的身后,询问道:“可要去知会顺安县主一声?”

丞相摆手:“切莫要提醒她。”没有人愿意嫁给一个傻子,谢桥提前得知,只怕会阻扰。

蒋氏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此事不会轻易成了。

“吴嬷嬷,你给顺安郡主送些东西去,只说谢她给小姐看病。”蒋氏心里过意不去,只能用一些身外之物弥补。祈求着能早日治好苏璃恢复正常,这样对谢桥也便公平一点!

丞相心中搁不下事情的人,蒋氏这么一提,他心动了。留在明日去办,整个人便如坐针毡,换上官袍进宫。

兴乐宫

明帝站在龙案前,手指朱砂笔落在铺张开的宣纸上人物画上眉宇间,点上一点朱砂。

画中的女子一颦一笑尽显清丽脱俗,飘渺如仙。

刘公公站在一旁磨墨,看着落成的画像,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画中之人,面容赫然就是顺安郡主,可通身的气质却又是另外一个的温婉如玉。

他不敢刺探皇上的心思,刘公公移开视线,敛去心思,安安静静的磨墨,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内侍公公在外传道:“皇上,丞相求见。”

明帝蹙眉,不紧不慢的将画像上的墨迹吹干,缓缓卷起来扔进五彩云龙纹卷缸中。

“传。”

丞相进来跪在地上道:“皇上,今日微臣有一事相求。”

“何事?”明帝净手,淡看苏蔺一眼:“起来说话。”

苏蔺谢恩起身,斟酌的说道:“微臣家中有一子,身体有异于常人,一直居在内宅之中。如今二十有一,以及弱冠,与他同龄之人早已娶妻生子。今日微臣向皇上讨一道赐婚的旨意!”

“哦?爱卿中意谁家小姐。”明帝对苏蔺的傻儿子有耳闻,对他如此慎重的讨要圣旨,颇觉意外。

“辅国公府嫡长女容华。”丞相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明帝。

啪嗒——

刘公公手中的拂尘落地,一声闷响,寂静的宫殿之中,尤为刺耳。

刘公公触及明帝阴鸷的目光,吓得面色发白,皇上对谢桥已经存了一点心思,将她当作李氏的替身。方才作完画像,转眼丞相替儿子来求娶,定然会惹皇上生怒!

只怕,皇上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寻求何种法子,好名正言顺将谢桥纳入宫中!

久久不曾得到回响,丞相缓缓的抬起头来,只见明帝面色平静,可一双锐利的眸子,却令他心生惶恐。

“皇上……”丞相不安的唤一声。

明帝沉声道:“容小姐她可愿意?”

明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可丞相却松一口气,抬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未曾。”

明秀袖摆一荡:“待她同意之后,朕再下旨意!”

“微臣告退。”丞相心中已经是明白,此事怕不成。

丞相的识时务,令明帝心中怒火减退,冷哼一声,苏蔺倒是敢,他亲封的县主配一个傻子!

这不是打他的脸?

“皇上,消消火。”刘公公将泡好的一杯茶水递给明帝:“这是今年临安进贡来的新茶,前几日安远侯送进宫。今年减产,不过几斤,皇上可要分发给各宫娘娘?”

“你看着办。”明帝伸手接过茶杯,浅浅品一口,眉头微蹙,失了往年甜,多了点苦。

刘公公命人给太后与皇后宫中送去,其他品级的妃子,便是几位受宠的娘娘。

明帝品完一杯茶,唤住要退出大殿的刘公公:“你说……朕将她纳进宫,如何?”

刘公公一惊,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奴才……奴才……”

他未曾想,皇上竟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

“行了,你越来越不中用,朕不过一句话,看看将你吓成什么样子。”明日靠在龙椅里,阖上双眼。

刘公公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走出大殿,门扉合上,他长吁一口气。

他的祖宗哟,皇上要纳谢桥入宫。

前儿个在宫里头,燮郡王可是直言谢桥是未来的郡王妃。

这……这是……

望一眼暮色沉沉的天空,轻叹一声,这块天便要变了!

——

宫里的消息,很快的传到秦蓦、谢桥与玉倾阑的耳中。

谢桥躺在美人榻上,白芷跪在地上,替她绞干湿发。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底衣,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出来。

明秀龇着牙,双目冒着火星子:“老皇帝竟敢肖想您,他是嫌命太长了!小姐,他真敢这么做,您便撒把药,毒死他……”

半夏捂着明秀的嘴:“明秀姐,隔墙有耳!”

白芷亦是火冒三丈,可有什么法子?忧心忡忡的说道:“倘若真的下旨,我们还能抗旨不成?”

“那该怎么办?”半夏心里头着急:“难道小姐在这之前许人家么?”

众人说了半日,正角儿却是闷声不响。

“小姐,您说怎么办?”明秀觉得老皇帝有这个心思,小姐未嫁之身,这道旨意总有一日会下下来。

“嗯?”谢桥回过神来,她的心思却不在皇帝要纳她进宫的上面,而是苏蔺竟然打起她的主意,替他儿子求娶她。

转瞬,谢桥便明白苏蔺的那点儿心事,无非是为了脸面。

心念转动间,谢桥看着枕畔放着的那张纸,莫不是季云竹的算计就是让她嫁给一个傻子?

这个时代,婚姻便是女子一生的归宿。

她嫁给一个傻子,这一辈子的确没有指望。

但是,对她而言白搭。

他就不怕自己治好苏璃?

一时间,谢桥捉摸不透季云竹的心思。

还是……他想要借此打破相府与荣亲王府结盟?

所以,荣亲王妃暗示两家结成姻亲的时候,苏蔺像皇上求娶她,的确够打荣亲王妃的脸面。

“急什么。”谢桥并不认为皇上纳她进宫的旨意能够成功下来,纤长的手指抚上面颊,他那句‘你的脸已经招人惦记’便是暗指明帝罢?

心中冷笑,只觉得明帝这是在亵渎她的母亲!

明秀见谢桥真的一点儿也不急,顿时想起那日夜里郡王与谢桥的赌局,转瞬眉开眼笑,揶揄道:“小姐,您这半点不急的样子,莫不是已经准备嫁给郡王了?”

谢桥叱道:“再胡言乱语将你许配给叶舟!”

明秀面颊羞红,跑出屋子。

白芷与半夏笑得打跌。

这时,蓝玉匆匆进来,神色冷肃的说道:“皇上中毒了!”

终于来了!

谢桥优雅的坐起身,眼底冷光乍现:“情况如何了。”

“消息并没有传出来,皇后与太子将消息封锁,宫中被皇后把控。皇上中毒的事已经查出来,正是安远侯上贡的新茶,皇后已经下令抓拿安远侯,并且抄家搜查。”蓝玉将得来的消息一一禀告给谢桥。

谢桥拢了拢长发,打着呵欠道:“夜色深了,早些睡罢。”

明日才有精神看戏!

——

安远侯府,已经被重兵把守。

安远侯被锦衣卫捆绑住,安远侯老夫人与安远侯夫人站在一旁哭泣,眼睁睁的看着锦衣卫将府里抄个底朝天。

“大人,老爷犯了什么罪?”安远侯夫人心中惊怕,严重到抄家!

锦衣卫千户紧绷着一张脸,并未理会安远侯夫人。

“大人,您也得让我们心里头明白,侯爷犯的罪严重不严重?”安远侯老夫人心头慌乱,今晌午才回来,告知侯府被废爵位,她还未曾缓过劲来,转眼便被抓抄家!

“如被坐实,便是杀头的罪!”锦衣卫千户冷声道,眼底不带丝毫的感情。

这时,锦衣卫从杂房里搬出来两口箱子摆在大厅。

安远侯夫人一瞧,赫然便是秦玉归宁抬回来的东西。

“打开!”千户大人下令道。

箱子打开,一箱装着金银珠宝,一箱装着一件明黄色的袍子。

千户大人手里的绣春刀挑起袍子,哗——袍子垂落下来,正面赫然是四团龙袍!

安远侯老夫人见了,眼前阵阵发黑,心砰砰的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安远侯夫人惊得浑身打颤,双目圆睁,紧咬着牙关,恨声道:“这个贱人,好狠的心!她是要害死我们!”

“大人,这是误会!定是有人陷害侯爷,借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有谋逆的心思!”安远侯老夫人哭喊着跪在地上。

千户大人冷笑道:“弑君都做了,藏件龙袍算的了什么?”

此话,平地惊雷——

弑君!

不,不可能!

“大人,侯爷他万万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安远侯老夫人如何不知道安远侯?看似心狠手辣,却胆小如鼠,本就依附皇上而立足,他怎敢弑君?就算要谋逆,前头还有两个皇子!如何也轮不到他!

千户大人展开龙袍,内里一脚正绣着一个淮字,冷哼道:“误会不误会,你们与皇上去说!”转而将龙袍收起来:“一个不准放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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