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两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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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妃,对不起了。”蓝玉面上并无愧疚之色,在她的眼里,谢桥是她需要保护的主子,可内心忠于的是秦蓦!
即便,最后付出死的代价,她也不后悔阻挠。
蓝玉看一眼谢桥,转身便要跑。
“拦住她!”谢桥一声怒喝。
蛰伏在暗处的隐卫,瞬间挡住蓝玉的去路。
蓝玉的眼睛开始变幻,冰冷而决然。
“蓝玉,你是他给我的人,在你选择为我效命开始,便是忠于我!你将药给我,方才的事情,我当作没有发生!”谢桥的手伸在蓝玉的面前,目光平和,注视着蓝玉的眼睛,带着蛊惑人心的奇异力量。
蓝玉缓缓伸出手,药瓶放在谢桥的手上。
千钧一发——
蓝玉猛然回过神来,震惊的看着谢桥,唇瓣颤抖道:“郡王妃,您当真爱郡王?还是你的心里只有世子?来余海这些日子,您就变了,一门心思放在世子身上,忽略主子,您是后悔了么?所以……”
后面半截话,蓝玉说不出口:不顾主子死活。
她知道谢桥并无此意,可是陷入两难的境地,她控制不住自己将谢桥往坏处去想。
主子对她不够好么?
连命都可以给她!
而她千辛万苦,寻得地皇草,本就是给主子。
凭什么最后玉倾阑中赤寒毒,便舍弃主子,而择选玉倾阑?
不惜对她用上催眠!
她能够理解谢桥做的选择,可却不能体谅。事关生死,她无法理智。
“郡王妃,你给了世子,郡王他会死……”蓝玉跟在秦蓦身旁多年,见过他饱受赤寒毒的折磨,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牺牲太多的同伴,主子放弃了。
她重塑希望,甚至已经成功,可最终她又一手捏碎!
蓝玉很自私,不能理解谢桥的大义,也不认同她的选择。所以,在隐卫自她的手心强行夺走解药。眼睁睁看着谢桥放入玉倾阑嘴里的时候,瞳孔紧缩,紧绷的面庞出现裂纹,浑身的力气都仿若被抽空。
谢桥摊开银针,扎刺在玉倾阑身上,替他排毒。
无暇去顾及蓝玉的情绪。
蓝星站在门口不知来了多久,搀扶着蓝玉离开。
谢桥听到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手指微微颤动,转瞬聚精会神的扎针。
玉倾阑吐出几口黑血。
谢桥吩咐白翎将他搀扶进药浴中,浸泡两刻钟便彻底解毒。
谢桥提着的心,瞬间落下来。
白翎踌躇,盯着谢桥的目光极为复杂,他根本没有想过,谢桥会选择救玉倾阑。
“小姐,公子的毒一直压制得很好,只是不慎落海,海水冻骨,方才毒发。”白翎还有话没有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良久,挣扎的说道:“小姐,郡王救的公子,我们离开的时候,他泡在海里给我们做掩护。我想说,公子被冷水刺得毒发,郡王会不会也出事?”
谢桥脸色唰的白了,当时情况紧急,他想到过秦蓦,比起他来,玉倾阑的情况更危急。
他不能等。
而秦蓦还有时间去等解药。
即便,最后结果不好,她都会陪着他。
何况,那是她欠玉倾阑的。
谢桥夺门而出,眼底布满慌乱,担忧的去寻秦蓦。
明秀迎面撞上来,见到谢桥,焦急的说道:“郡王妃,郡王回来了,他,他被蓝星关在屋子里,您快随奴婢去看看。”拉着谢桥的手,快步朝屋子里而去:“奴婢想郡王定是受很重的伤了,他脸色很不好,身上都是血……”
絮絮叨叨间,已经到了。
谢桥一眼看见守在门口的蓝星、蓝玉,脚步微微一顿,有些怯步了。
砰——
哗啦——
咚——
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声响,声声宛如锤子,重重敲落在她的心口。
不必去看,便知屋子里,他承受多大的痛苦。
上一回所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仿佛如昨。
谢桥上前,蓝星站在门口正中央:“郡王妃,您请回,免得错伤小世子。”
谢桥眼中凝聚着水光,听到屋子里噼里啪啦,声声闷响,心口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呼吸都似乎变得困难。
郡王妃,蓝星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在他的心里,她只是郡王的妻子,而不得他们的认可。
他们终究是介意。
蓝玉木桩子杵在一边,仿佛并未见到谢桥,目不斜视,不知看向何处。
“我进去看看他的情况……”
谢桥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蓝星打断:“郡王妃护着小世子即可,主子那里有穆神医。”
谢桥抿紧唇,视线在蓝星、蓝玉脸上扫过,他们并无多少的表情,但是她知道,方才因为解药一事,他们无法释怀。
谢桥看一眼紧闭的门扉,紧了紧手指,转身去药房,配药煎药,撞进食盒里提过去。
便见蓝星恭敬的将穆神医送出来。
穆神医目光在谢桥身上扫过,什么话也不说,背着药箱离去。
蓝星看一眼谢桥,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食盒:“主子已经稳定。”
谢桥手指一紧,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响动传来。
良久,谢桥点了点头,吩咐蓝星好好照顾秦蓦,便将自己关进药房里。
翻出师傅的手札,一条条,一字字,企图找出另一种解毒的方法!
几本手札,一遍又一遍,依旧没有任何的头绪。
猛然,谢桥记起今日见到的穆神医。
“明秀!”谢桥陡然拔高声线:“去备车!”
穆神医世代在余海行医,大有名气,却淡泊名利,不愿进宫为太医。
他能够让秦蓦的毒稳定,那么必定知道解毒的方法?
谢桥备上薄礼,去拜见穆神医。
穆神医似乎早有预料谢桥回来,守在院门口的药童,迎接谢桥回茅草屋。
穆神医在研磨药粉,头也不抬的说道:“郡王妃,老朽知道你的来意,老朽亦是束手无策。你的师傅替郡王刮骨拔毒,不见任何的效用,反而使其毒有变,即便你给他服用解毒丸,也毫无用处,反而会害了他!”
谢桥面色不禁一变,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紫玉红,冰焰草,地皇草只对赤寒毒有用,他的毒经过多年的治疗,变得极为复杂。如今,这世间能解毒的只有玉凝丹,老朽与你师傅有过交情,告知你下落也无妨。”穆神医拍了拍手,看向谢桥:“玉凝丹能解世间霸道之毒,仅有两颗,一颗已经被大庆圣女服用,还有一颗便在大庆皇帝手中。”
谢桥心中凛然,此药如此珍贵,且在大庆皇帝手中,想要拿到手,并非一件简单的事。
穆神医笑了几声,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缓缓说道:“你不必气馁,大庆皇帝他有沉疴,并不知道你师傅的踪迹,暗中在大肆寻找,你是他的徒弟,医术造诣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庆皇帝应该会很高兴。”
谢桥为难道:“我能治,可惜去大庆,我的身份……”
“大庆内乱,皇帝一直在服用丹药,压制病情,不对外泄露,知道他的病情只有寥寥心腹。你不能随任何人泄露,否则就连你自身都有安危。”穆神医宛如慈祥的长者,叮嘱谢桥注意事项。
“多谢穆神医。”谢桥语气真诚,道完谢,便告辞。
穆神医道:“今日之事,郡王面前都不得松口。”
谢桥心中转念一想,大庆皇帝病重,大庆内乱,穆神医担忧秦蓦知道,会对大庆兴兵?或者趁机打劫?
“好,我会保守秘密。”谢桥经历过地皇草一事,不能十足成事,也不愿在秦蓦面前透露风声,以免他会失望。
希望破碎,并非是常人所乐见。
太绝望。
谢桥一走,便有一道身着紫衣的男子出现在草庐里。
——
余海水产丰富,倭寇横行,却也因此多许多走私而来的稀罕物。
许多人慕名而来,街道繁盛,人头攒动。
谢桥坐在马车上,看着拥挤狭窄的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许久方才能移动小半截路。
“郡王妃,前面还有好长一段路,待过去只怕都已经天黑,我们走过去,租一辆马车回府?”明秀记得她还未用膳,观望着街道,似乎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酒楼:“您若要等,我们去前面的酒楼先用膳?”
谢桥顺着明秀指的方向望去,想要摇头婉拒,她想要早些回府去见秦蓦的情况:“我们走回去……”话音戛然而止,谢桥目光定定落在前面一道紫色的身影,极为熟悉,见到他拐进酒楼,“明秀,我饿了,先去用膳。”不等明秀反应过来,谢桥率先下马车,步履匆忙,去往前面的酒楼。
酒楼里,并无多少食客。谢桥一眼望去,并不见那道紫色的身影,走到柜台询问道:“掌柜,方才身着紫衣的男子,他在何处?”说罢,自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我是他的好友,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掌柜的收下银子,指着二楼道:“二楼沁雪阁。”
谢桥道谢,立即上楼,朝沁雪阁走去,站在门口,心里没由来的紧张,生怕会弄错。但是,由不得她去思考太多,伸手敲响门扉。
“进来。”
谢桥听到沙哑的男声,并不像记忆里南宫萧的声音,手却已经推开门。
一眼看见雅间里的人,身着一袭暗紫色锦袍。他此刻望向她,一张陌生的脸,心中掩不住失望,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
男子见到谢桥亦是一怔,他以为是小二,却未料到是一位女子。
“抱歉,我走错了。”谢桥‘嘭’地关上门,快步走到开。看着走道,空荡冗长,无边的空寂似潮水涌来将她湮灭。
谢桥心里生出一股子无力,前所未有的挫败,令她支撑不住。靠在墙壁上,缓缓的滑下身子,双手掩面。
想要不顾一切,嚎啕大哭,宣泄心里积压的种种情绪。
紧紧的抱着双臂,将自己缩成一团。
泪水似乎早已干涸,目光近乎呆滞的盯着某一处。
当时秦蓦发病,蓝星在门口拦住她,不许她进去。她可以利用身份,强行进去。但是,她也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害怕面对他失望的眼神,又怕遭受他的谴责,所以她逃避了。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谢桥猛然回过神来,抬手胡乱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打起精神朝楼下而去。
“桥桥?”身后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谢桥脚步微微一顿,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桥却并未回头,直到肩头一重,谢桥回过头,便见到南宫萧那一张熟悉的面容,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反应。
“真的是你,你怎得来余海了?”南宫萧眼底有着惊喜,冷漠的面容似冰雪消融,一片柔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带着暖意:“我还以为认错了。”看一眼走道有两三人过来,指着一间雅间:“进去坐片刻?”
谢桥本就是为了找他,南宫萧的提议,正合她的心意,谢桥点头:“好。”看着他因她的同意,嘴角流露出的笑容,手指微微一紧:“你怎得来了余海?”
“机密。”南宫萧走在前面,推开雅间的门,做一个请的姿势,尔后唤来小二,点了几道谢桥爱吃的菜色:“我还未用膳,你不介意?”
谢桥摇了摇头,听闻他说‘机密’二字,突然意识到他是大庆的重臣,她要他帮忙做的事情,有可能不忠于帝王,一时间竟难以启齿。
当初他为了帮助她,替她摆平秦玉一事,不惜迎娶她,给他带去一定的麻烦。
秦玉那样的女人,占去他原配的位置。
南宫萧似乎也觉察到她的不自在,主动挑起话头:“我去过神农谷,那里只有张伯一人在打点,他提起你与玉倾阑时神情落寞,可见他十分想念你们。”
谢桥想起张伯,心中百味陈杂,细数起来,她有三年未曾回谷。
当年,她还曾言大婚邀请张伯见证,张伯同意了。可张伯并未来,只是捎了新婚贺礼给人带来。
在他的心里,以为她若要嫁人,最终是嫁给玉倾阑罢?
“我来这几日,听闻玉倾阑中毒,你来余海,便是为他而来?”南宫萧看向谢桥,她的脸色骤变,似乎不愿提及,目光沉了沉,转移话题道:“这几次,秦蓦大刀阔斧,收整余海,已经重挫倭寇,只怕这几年余海会很太平。他若趁势扳倒掌权要臣,便能彻底消灭倭寇。若是不能,他请奏解除海禁,余海如今面临的情况便能迎刃而解,何必耗神耗力?”
南宫萧这几日早已在余海,秦蓦的铁血手腕,也震住他!
余海乱成什么德行,他突然强硬的下手!
好在,结局不算坏。
即便康绪赶回来,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无法力挽狂澜,改变局面。
谢桥一怔,这几恰好在药房,外面的事情明秀、蓝玉不曾与她说半句,扰乱她的心神。
可,最后,她让蓝玉失望了!
谢桥心中一动,垂目望着眼前南宫萧为她盛的饭,心中堵得慌。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南宫萧,拿起干净的筷子,夹了他最爱吃的水晶肘子,放在他的碗里,在他异样的目光下,道:“我听闻你们皇上身染沉疴?不知此事是否属实?”又像是随口提起,谢桥不再看南宫萧,夹起一根青菜放入嘴里,却如同嚼蜡。
她早已饿过头,毫无食欲,一口一口往嘴里扒饭,神色木然的咀嚼,强迫自己吃下去。
南宫萧觉察到她的异样,从她手里夺过饭碗,冷着脸,愠怒道:“不想吃,不必勉强自己。你早饭、中饭未吃,我让小二给你送一碗稀粥。”看着她眼里水光瞬间凝聚,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南宫萧慌了,手足无措。
他不曾面对过这样的情况,其他的女人在他面前哭,早已让人丢出去,谢桥也未曾在他面前哭过,慌手慌脚掏出锦帕递给谢桥。
谢桥似乎找到宣泄口,趴伏在桌子上无声哭泣。
南宫萧目光冷沉,盯着她瘦削的肩头微微颤动,心中松动,眸子里一片柔软。她性子坚韧,不轻易服输,如今是真的承受不住,急需要发泄。
静静地坐在一旁,并不打扰她。
良久,谢桥恢复平静,脸依旧埋在臂弯里。
南宫萧嘴角凝着一抹笑,她如此失态,定是不知如何面对他?
南宫萧心底到底是高兴,看她哭的如此伤心,心中多少不是滋味,她是为旁的男人哭。但是有生出一丝喜色,她能够在他面前展露脆弱的一面,足以将他当作朋友。
优雅的伸手,将锦帕放在她的手心里。
谢桥手指一紧,抓住锦帕,胡乱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心中尴尬,只是南宫萧方才那句话,令她猝不及防想起秦蓦,一时忍不住。宣泄后,意识到她面前的人并非秦蓦,的确不好意思。
眼睛通红,谢桥透过她对面的一面菱花铜镜里,看着她的模样,甚为……狼狈。
“抱歉,我……”
“我被父亲送到军营里,比旁人多上几倍的训练强度,心中自是愤怒不平。借酒浇愁,喝醉了在数千将士面前大喊大叫,喧嚣自己的不满。”南宫萧端起茶杯,看向谢桥,“你猜最后如何收场?”
谢桥配合的被他转移注意力,摇了摇头。
“被我父亲一掌劈晕了,第二日被罚负重跑三千米,并且在全体将士面前检讨。那时候太年轻,好胜心强,也最要脸面,如此一番折腾,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无人不知新兵营有南宫萧这一号人物,也算是出名了。”南宫萧似乎陷进回忆里,一次次的战绩,将众人对他的嘲笑变成崇敬。如今他所在的军营,传的不再是他闹过的笑话,而是他出色的战绩。
“这世间没有什么做不成,只要有不可磨灭的意志与恒心,终能事成!”南宫萧拿起一旁小二送来蒸出的干净热帕子,递给谢桥:“敷一敷眼睛,我相信你如今遇到的困难,总会迈过去。”
谢桥拿着帕子捂着眼睛,温热的毛巾敷在眼睛上,得到很好的缓解。
小二这时将稀粥送来。
南宫萧推到她的面前,她眼睛上的红肿消退,嘴角上扬:“吃一点。”
谢桥被他这一番安慰,心里的郁气消散,端起稀粥配着酸笋、酱菜,吃了两碗粥。
“谢谢你。”
一大桌的菜,南宫萧却微动分毫:“皇上的确病重,除了心腹重臣,百官只以为是小病。当初我来大周,便是想要你联姻过去,一全了我多年心愿,二来可以给皇上治病。可惜我迟来一步,你不嫁给我,第二点也不重要了。”
谢桥看着如此多言的南宫萧,一时难以适应。他当初在京城,极为冷漠寡言,如今倒有些不像他了。
“玉凝丹,你听过么?”谢桥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骨节清晰,宽大的手心布满厚茧,与秦蓦的手有几分相似,都是刀剑磨砺而出。
南宫萧视线落在窗外,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想要玉凝丹?”
谢桥觉得南宫萧神色怪异,原本可以脱口而出的话,却卡在喉间。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南宫萧灼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她因秦蓦而愁苦、难过。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甚至下定决心。
当初他愿意放手,只因谢桥心中无他,秦蓦亦能护她周全,留在秦蓦的身边,她方能感到幸福。
如今,他似乎错了。
谢桥惊讶的看着南宫萧,说实话,他不必如此。
甚至,他如此好说话,不得不怀疑他的用心。
可玉凝丹……即便刀山火海,她也赴了!
“我在余海这几日,你陪我四处走走,等事情办妥,你再随我回大庆给皇上治病。”南宫萧缓缓说来,声音低沉,可却令她无法拒绝。
若是给大庆皇帝治病,便能得到玉凝丹,有何不可?
只是,此事并不能告知秦蓦。抿紧唇瓣,心里思索着用何借口搪塞秦蓦。
谢桥心思百转千回,猛然想到她可以说回神农谷。
神农谷恰在大庆边境。
谢桥不由多看南宫萧两眼,心中在猜想他突然提起神农谷,是否特地给她暗示?
摇了摇头,打消这个念头。
“这几便随我住在驿站里,秦蓦将康绪得罪得狠了,你在那边会有危险。玉倾阑中毒,秦蓦要善后,你会让他们分神。”南宫萧分析如今的形式,让谢桥同意他的提议。
谢桥迟疑了,她想拒绝。
可是,今日里发生的事情,她揣测不了秦蓦的态度。
他会否理解?甚至体谅?
蓝玉、蓝星的态度,令她退怯了。
不知用何姿态去面对秦蓦,对他,她满心愧疚。
说要救他的是她,最后放弃他的也是她!
谢桥满嘴苦涩。
她的确想要逃避,至少今日她还未做好见他的准备。
“你何时去大庆?”谢桥忍不住问道,现在所过的一分一秒,于她来说都是煎熬。
“三日后。”
谢桥眼底闪过失落,她想要尽快去大庆。可皇帝的病是秘密,没有南宫萧引荐,只怕她去了还未见到皇帝便死了!
“走吧。”
“你不用膳?”谢桥扫一眼桌子,他只喝了几口水。
“听说你会做饭,再看看这一桌子菜,便无食欲。不知可能让郡王妃,为我一展厨艺?”南宫萧一眼瞥见站在门口的谢桥,唇边闪过一道愉悦的笑意。
谢桥有求南宫萧,他的要求并不过份,自然没有道理拒绝:“我只会做家常菜。”
“我不挑剔。”
二人一道回到南宫萧落脚的驿站。
谢桥被安排在南宫萧的旁边厢房里,南宫萧给她准备轻便的衣裳,谢桥换好,便去给他做两个菜。
厨艺算不得顶好,却合他的口味,她用了心,都是他喜爱的菜色。他用过午膳,却捧场的吃得一干二净。
“明秀与我走失了,你能帮我找回来?”谢桥身边无熟人伺候,心中不安。
“你的婢女对康绪那边的人来说是熟人,等回大庆时我让她过来,这几日另外安排人伺候你。”南宫萧黑眸沉凝,谢桥眉宇间染着淡淡的愁绪,南宫萧近乎蛊惑的伸手抚上她的眉头,似乎要抚平那一道皱痕:“只有这两三日而已。”
谢桥心不在焉的点头。
心里记挂着秦蓦,并没有应付南宫萧的心思。回到屋子里,洗漱后,躺在床上。无边的空虚将她紧密包裹,谢桥紧了紧被子,寒冷却依旧无孔不入,冰冷入骨。
睁大双眼,紧盯着百花戏蝶帐子,静谧的室内,却令她的思维愈发的清晰,了无睡意。
手搭在腹部上,感受着胎儿在皮下踢动,与早上的悸动与喜悦截然相反,只有无边的失落与苦涩。
她还未来得及与他分享,这一刻的感动,转眼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动。
谢桥满腹遗憾。
门外,南宫萧负手而立,他知道屋中谢桥并未入睡。
他的手段纵然卑劣,可并未强迫她,说到底是秦蓦的错!
早在荣亲王对玉倾阑下手,地皇草出现在余海。他接到探子的密报,便动身前来。
果真,事情如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他并未做错,在解救她而已!
南宫萧看到一道黑影飞掠而来,去了自己的屋子,便听黑衣人道:“主子,燮郡王方才醒了,未见谢姑娘,大发雷霆,派人四处搜找。”
南宫萧指着桌子上一封信:“送到明府。”
“是。”
——
明府。
早已天翻地覆。
玉倾阑醒过来,从白翎口中得知谢桥将药给他服用,面色瞬变,预感到不好。
果真,秦蓦也因寒凉之气入侵肺腑毒发,蓝玉、蓝星对她态度冷然,拒绝她见秦蓦。她心存愧疚,断无法用身份压人,便将自己关在药房里,定是研究解毒其他的法子,之后便出府不曾归来。
明秀跪在玉倾阑的脚边,满面泪痕:“大师兄,奴婢与郡王妃回来的路上,堵得水泄不通。郡王妃今日还未进食,便提议她先去酒楼用膳,哪知郡王妃前脚一走,奴婢跟过去,找不到人了!”
“派人找了?”玉倾阑情绪波动,便忍不住咳嗽,脸色愈发白了几分。
“找了。郡王妃身边有贴身保护的隐卫,他只听郡王妃的命令,我们无法联系上他。”明秀心里很担忧,如果有人武功在隐卫之上,那么谢桥遇到危险,定是脱不了身。
玉倾阑变色骤变,眼底布满寒冰碎雪,他不敢往坏处去想。
他们在余海大动干戈,早已触犯康绪等人的利益,如果是他们动的手……
玉倾阑倒吸一口冷气:“白翎,立即派人盯着康绪等人。”旋即,询问明秀她们在何处走散,又派人去那边搜找。
沉默半晌,玉倾阑裹着大氅,去往秦蓦所在的院子。
蓝星依旧守在门口,见到玉倾阑如降霜雪的面容,眼底带着防备。府中闹出的动静,已经传到耳中,谢桥不见了。
秦蓦还未苏醒,他无暇顾及谢桥。可到底是主子心尖上的人,即便她背叛主子,仍旧安排人去找。
只不过,线索找到酒楼便断了。
“世子。”蓝星作揖行礼。
玉倾阑推门而入,屋中满地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是摆件全都空了。就连桌子与凳子全都不能幸免,可见之前遭受一场浩劫!
秦蓦躺在床榻上,面色青白,下颔布满胡茬,双目紧闭,陷入昏睡当中。
玉倾阑缓步走去,宽大云袖飘曳,长及地的袍摆拖曳而去,洁白如雪,纤尘不染。许是大病未愈,一双潋滟生辉的凤目暗淡无光,沉寂的宛如深秋潭水。
手指搭在秦蓦的腕间,脉象令他皱紧眉头。这一次,他在海里浸泡太久,深冬的水寒冷彻骨,他的身体已经不复之前,只怕会染上寒症,那便更要棘手了。
玉倾阑长叹一声,若是小师妹得知秦蓦的情况已经失控,并非她所想那般乐观,可会后悔?
她选择救他,只不过是因为交情与他的恩惠。
而她舍弃秦蓦,并不是不爱,相反她是深爱。但凡他有个好歹,她都会追随而去。
玉倾阑苦笑,牵动肺部,喉咙一阵痒意。手指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
秦蓦仿佛被他给惊扰,狠狠皱紧眉头,蓦然睁开眼睛。看着鲛纱帐顶,漆黑如点墨的眸子里有着迷茫,不过片刻,恢复一片清明。觉察到有人在屋子里,秦蓦侧头望去,便见脸色极差的玉倾阑盯着他看,翻身坐起来,猝然倒下。
秦蓦一动不动,视线落在手背上,随着他方才的动静,一阵撕裂的痛。只见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抬手揉着眉心,记忆回笼,算是明白发生何事了。
玉倾阑扶着秦蓦坐起来,被秦蓦阻止:“你自己风吹便倒,别来捣腾我。”说话间,撑着坐起来,手背上的伤口撕裂,渗出血水。
玉倾阑拿起白绢布盖在他手背上的伤口处:“别动,我给你上药。”
秦蓦浑不在意,丢开白绢布,放任渗出的血凝结成痂:“你泡在水里毒发,毒可解了?”
玉倾阑手一顿,拿着药膏替他涂抹着手背伤口,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也琢磨不透秦蓦会是怎样的看法。
或许,他也如谢桥一般的想法。
“我是中赤寒毒。”玉倾阑语气平淡,清淡的目光落在秦蓦的身上,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屋子里的气息陡变,秦蓦眸子里冷光乍现,薄唇紧抿成一线。
玉倾阑语气依旧平稳毫无起伏,继续说道:“她拿到地皇草,炼制出解药,给我服用。”话音停顿片刻,见他脸上的寒意缓解,渐有回暖的趋势,又道:“我的毒解了。”
秦蓦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如果是他选择,也会救玉倾阑。他能够理解谢桥,玉倾阑在她心目中终究是不同。
她此举,说明他并未错看她。
秦蓦这才发现,他醒来,亦或者意识模糊,谢桥都不曾出现过。
“她人呢?”秦蓦掀开被子,修长紧实的双腿迈下床,抓起床边叠放整齐的干净衣裳穿上。朝门口走去,打算去找人。
蓝星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到门口的秦蓦,不由一愣,扑通跪在地上请罪:“属下有负主子命令,请主子处罚,并且请求主子安排属下今后负责情报。”
秦蓦眼中神色冷却,凝聚的风暴,终究没有爆发:“理由。”
蓝星不肯开口。
蓝玉也进来,跪在地上:“主子,属下有负您的命令,请您降罪,今后怕是无法在郡王妃身边任命,自请为卧底。”
一个两个请罪,他如何还不知发生何事?
而且,这两个都是在谢桥身边的人!
“为解药?”秦蓦语气冷若寒冰,眸子里亦是毫无温度。
蓝星、蓝玉缄默不语。
呵!
秦蓦冷笑:“你们不愿留在府中,那便滚罢!”
“主子——”
蓝星、蓝玉慌了,秦蓦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秦蓦面色沉冷,目光凌厉的扫他们一眼,“将你们安置在郡王妃身边起,她便是你们的主子,你们需要效忠的只有她!而她做的任何决定,你们只能顺从!不听话的人,本郡王要有何用?”
蓝星、蓝玉低垂着头,他们都知道,比起谢桥,他们更忠心秦蓦罢了。
玉倾阑轻咳两声,面色极为苍白,颧骨晕染的红越发的鲜明,宽大的锦袍穿在身上,颇有些弱不胜衣之感,秦蓦方才想起他抹药时手指滚烫,皱眉道:“你回去休息。”
玉倾阑又咳了几声,肺部咳得抽痛,压一压喉间痒意,温吞道:“小师妹不见了,我安排人去找,还没有消息。”
秦蓦双目一凝,陡然看向蓝星:“你们当时在何处?”
蓝玉嘴快道:“属下无法体谅郡王妃对您的弃之不顾。对,您将属下安排在郡王妃身旁,守护她的安危。郡王妃对您一片赤诚,属下愿意忠心耿耿,以性命相护。可您才是我们正经的主子,没有那解药,您会没命!而郡王妃不顾您的安危,恕属下无法效忠她!”
秦蓦额角青筋跳动,看向蓝星。
蓝星道:“属下安排人去找了……”
秦蓦陡然出手,一道劲风击在二人胸口。
“噗呲——”
二人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伴随着鲜血,一条蛊虫首尾弹动,便一动不动。
蓝星、蓝玉脸上的血色的尽褪,他们体内的蛊虫便是组织有牵连的东西。如今秦蓦逼出,便是将他们逐出。
秦蓦疾步离去,调动暗卫,撒网搜查谢桥的踪迹。
“掘地三尺,本郡王今夜要见人!否则,提头来见!”
暗卫将余海搅得天翻地覆,终于找到谢桥的踪迹,前来复命。
秦蓦身披黑面红底大氅,临风而立,手里拿着南宫萧送来的信,面色阴沉,眼底墨色翻涌,阴寒之气自骨子里渗出,浑身散发的戾气似要将夜幕给撕裂。
南宫萧!
暗卫匍匐在地上,机械般的回禀道:“主子,郡王妃在大庆驿站。”
秦蓦手背青筋狰狞,信纸在手里碾碎成末,夜风拂落在尘埃里。
纵身一跃,落在延绵不绝的屋顶,转瞬消失在夜幕中。
——
秦蓦只来得及潜入驿站,匆匆见到谢桥的睡颜。
康绪的变动,秦蓦马不停蹄去处理。
即便如此,依旧未能逃过南宫萧的耳目。
他站在暗处,看着秦蓦的身影,稍现即逝,嘴角微微上扬。
为了谢桥的安危,他不会将人带走。
可人在他的手里,便不是你想要便能够要走!
南宫萧心情前所未有的愉快,一夜未眠,手执一壶酒,浅酌慢饮。
天光微亮,一缕熹光照射满室,镀上一层金光。
南宫萧放下酒壶,取来衣裳,去净室沐浴,换上一袭墨色常服,腰间佩戴着象牙。
神清气爽,丰姿俊逸。
南宫萧站在谢桥的门口,伸手正准备敲门,谢桥先一步打开门。
谢桥看到一袭墨色锦袍的南宫萧,微微一愣,盯着墨色锦袍恍惚出神。
南宫萧脸上的笑容一僵,如何不知她此刻见到他想起了谁?
“桥儿,我听闻余海有一家的云吞很美味,我们一同去吃?”南宫萧虽是询问,却伸手搭在她的肩头,带着她出来,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谢桥回过神来,敛去思绪,拨开他搭在肩头的手:“不能在驿站吃?”
南宫萧挑眉:“你做?”
谢桥昨夜并未睡好,浑身疲倦乏力,并不想出去走动。南宫萧表现的很随和,像是很好说话,可他想要做的决定,都能够达成,给她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其实,谢桥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累,也没有兴致,满脑子都是想着秦蓦此刻如何了。
“走罢,你有身孕,不能太劳累。你昨夜未曾睡好,再让你做早膳,旁人见了说我虐待你!”南宫萧往前走几步,见谢桥不曾跟上来,驻足等她。
谢桥强打起精神,即便很勉强,却也不能惹南宫萧不快。
他不再是当年的少年南宫萧。
南宫萧弃马,与谢桥一同乘坐马车,去楚河街头一家云吞铺子,生意极好,人声鼎沸。
谢桥青筋胀痛,触及南宫萧询问的目光,跟在他身后。有两人见到二人,连忙起身让开。
谢桥一怔。
“这里生意极好,我事先让人占位置,如此便不用等。”南宫萧为谢桥解惑,将酱菜放在她的面前,见谢桥看着他,南宫萧温和的说道:“我听说女人有孕胃口不太好,容易腻味,这酱菜我特地让人买的,酸脆带一点辣,很开胃。”
谢桥尝一口,胃口大开,本以为只能吃几颗云吞,却将一碗都吃下去。
嘴里饱了,胃里仿佛还能够吃下一碗。
南宫萧见她盯着自己的碗里的云吞,面瘫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拿过她的碗,舀出一半给她:“我还未吃,等你的时候吃了一点,这一碗吃不完,你替我分忧。”似乎怕谢桥拒绝,脸上难得浮现一丝苦恼:“当初在边关行军打仗,冬日里的时候,粮草紧张,每日吃野菜根、稀粥,一碗汤水,里面飘几粒米,所以养成不浪费粮食的习惯。”
谢桥嘴角微微抽搐,却也被他的神情与语气给逗乐,嘴角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昨日里那一桌,不知是谁铺张浪费。”
南宫萧被戳穿谎言,丝毫不见尴尬之情。他说的并非假话,行军打仗经常出现粮草供应不足的情况,在军营里他从未浪费过,却不会与她解释:“快吃了,冷了便不好吃。”
谢桥也不矫情,反正他也未动过,再要一碗,她未必吃得下。
南宫萧囫囵吞枣,三五两下便吃完了。
雾气熏染着谢桥长而卷翘的眼睫沾染着细小的水珠,她鼻尖冒出细密的汗水。南宫萧心中一动,自袖中拿出香软的锦帕,替她擦拭汗水。
谢桥受到惊吓,呆滞的看向南宫萧,浑身僵硬。
南宫萧神色平静,轻描淡写:“沾了酱菜。”
谢桥摸着鼻子,身子朝后一仰,避开他亲昵的举动。身子失重,坐下的凳子似乎也晃动了,谢桥感觉自己身体失重,往后坠去,眼睛蓦然圆睁,布满惊慌。
南宫萧身形一闪,坐在她的旁边。“小心。”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安抚,他身上的气息将她包围。谢桥一心担心自己的肚子,双手紧紧揪着南宫萧的衣襟,惊魂未定。
南宫萧松开手,突然看向一角,一道身影一闪而逝,只捕捉到一抹衣袂。
秦蓦处理完事情,便来找谢桥,看到她与南宫萧在一起用早膳。南宫萧将自己碗里的云吞给她,谢桥并未拒绝,与他有说有笑,甚至南宫萧坐在她的身旁,两人举止亲密,她并没有抗拒。
秦蓦眼底的情绪变幻万千,最后归于沉寂,浑身散发着阴煞之气,面色阴沉似水。
即便眼见为实,他亲眼看见她与另一个男人调笑,而将他弃之不顾。他都愿意相信,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或许,会担心他会不谅解她将解药给玉倾阑,不知如何面对他,而逃避。
没关系。
他都能够不在意!
可该死的他就是心中不痛快!
想要直接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带走。
可南宫萧那一眼,他退怯了。
他怕谢桥拒绝。
秦蓦手指捏得咔嚓作响,一拳砸在墙壁上。
“主子——”
秦蓦阴冷的看向他。
蓝雨立即闭嘴。
秦蓦目光阴鸷,冷厉的看向云吞摊前,已经不见二人的身影。
站在马车上的谢桥,若有所觉一般,朝秦蓦所站的方向望去,空荡荡,并不见秦蓦。
难道,只是错觉?
“看什么?”南宫萧靠近谢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明知故问道。
谢桥摇了摇头,大抵是未睡好,精神恍惚了。
掀开帘子,谢桥打算进去,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面色骤然一变,连忙下马车,朝秦蓦的方向追去。
“你做什么?”南宫萧抓住谢桥的手臂。
谢桥语气里带着焦灼,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秦蓦的身边,“秦蓦,我看见他了,我去……”
南宫萧一口截断她的话,冷笑道:“你以为我们在街头吃云吞他看不见?为何他不来找你,你难道没有想过原因?”
谢桥脚步生生止住,背脊僵硬,浑身似乎被定住一般,挪不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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