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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

谢桥替苏璃诊脉,摸了摸他的头,又让他伸出舌头来瞧瞧。

写了药方,递给宝林。

宝林不识字,望着龙飞凤舞的大字,两眼抓瞎:“郡王妃,公子他如何了?昨夜里受凉,早起嚷着身上痛,还在发热呢。”

手里的方子,不知顶不顶用。

谢桥笑道:“并无别的症状,偶感一些风寒,邪气入体,吃两剂药便好了。”而后叮嘱宝林,苏璃饮食清淡一些。

宝林心里松一口气,道了谢,又记起蒋氏的话来:“郡王妃,我家夫人请您去一趟正院。”

谢桥一怔,不知蒋氏有何事找她。

心里一边琢磨着,一边让婢女在前头带路。

门口两个婆子见到谢桥,忙打起帘子。

屋中有机灵的婢女出来相迎,领着谢桥进去。

蒋氏穿着青绉绸春衫,端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册子,垂目翻动着。抬眼见谢桥进来,蒋氏合上册子,放在手边的小几上,神情间,多有几分不自在。

谢桥饶了苏素馨一命,可有些事儿在心上烙下痕迹,无法不去在意。

纵然心中无恨、无怨,面对面,心中难免尴尬。

“劳烦郡王妃亲自给小儿看诊,看茶。”蒋氏见谢桥落座,脸上流露出一抹笑意,手指搭在膝上,问道:“不知小儿病情如何?”

“夫人不必忧心,染了风寒罢了。”谢桥手里的茶,温度刚好,浅抿一口,搁在小几上,“不知夫人有何要事?”

谢桥心知蒋氏对她心怀芥蒂,不轻易会见她,苏璃的病症,她想要知情遣人去问了便是。

蒋氏寻谢桥过来,为了容姝一事。

事关容姝,谢桥极为的上心。容誉与柳氏昨日离京,回祖籍去了。谢桥是容姝的长姐,有些话找她来说也是一样。

“璃儿性子顽劣,不受管束。对待容姝,却是细致入微,极为上心,很愿意听她的话。我本就不满意容姝的出身,她为人妇过。可抵不住苏璃喜爱,我也不是迂腐之人,她脾性儿好,温顺贤良,确实适合璃儿,我便不在阻拦。”

蒋氏此话一出,谢桥顿时记起那日辅国公府的情况来,联想到苏璃病倒,心中不由叹息。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夜里她的婢女哭上门,她夜里不曾回来。那样的天气儿,璃儿忧心她出事,上山去找人,回来便病了。他们瞒着我,容姝去国寺上香被困。”蒋氏紧绷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有深意的笑意,似讥似讽:“若不是我听别府夫人说,还不知她与秦隐带着孩子去飞仙台踏青。”

谢桥顿时变了脸色,倏然看向蒋氏,嘴角翕动,张口正欲解释。

蒋氏打断她的话:“郡王妃如今可明白我的顾虑?我儿心性纯良,有经历的女人是合适他,如果与过去斩不断,便是害他。”

谢桥突然沉默了。

“到底这桩婚事,圣上赐婚,全她体面。此次我不过多计较,言尽于此,只望她万莫要辜负了璃儿。”蒋氏站起身,紧绷的脸庞松懈下来,眼神仍旧带着冷意:“她若不能处置好,这桩婚事由她解了,念在馨儿的份面上。”

谢桥心里想着蒋氏这话说与她听,分明是想要她捎给容姝。

蒋氏生怒,在情理之中。容姝纵然无错,可苏璃因她病了,便是错了。

蒋氏并非她的生母,自然是站在苏璃的角度,为苏璃考量。

婚事不成,由容姝开口解除,也算全了容姝的脸面。若是相府提出来,容姝与秦隐和离一事便会翻出来,旁人如今知晓是秦隐的过错导致,之后难免这股风向一边倒,猜测她的品性问题,否则相府为何会解除婚约?

谢桥起身,像蒋氏致歉:“此事我知晓缘故,姝儿与两个孩子亲近,昨日里是孩子的生辰,他们希望姝儿陪同他们一起过。往日里,姝儿并不与秦家沾边。此次事出意外,今后定不会旧事重蹈。”

蒋氏的脸色并未缓和,拿起手边的册子继续翻看,仿佛并不将谢桥这一番往心里去。

谢桥脸上的笑容不变,提着药箱背在肩膀上:“若再出现昨日之事,定不会为难。”

蒋氏这才抬起头,正眼看向谢桥,脸上露出宽松的笑意道:“郡王妃行事,我最是放心不过。你已经为人母,最是能够体谅做父母的一片心。良缘定是极力促成,至于孽缘,相信郡王妃也会如同我的选择,快刀斩乱麻。”

谢桥道:“夫人说的极是。姝儿不是个糊涂的人,她定能体会你一片真心。”

蒋氏脸色稍霁,满意的颔首。

谢桥也不便留下,当即告辞。走出正院,谢桥脸上的笑容敛尽,望着苏璃院子的方向,眉头紧锁。

“郡王妃,丞相夫人找您有何要紧事?”明秀一边跟在谢桥身后,一边伸手拿过她肩膀上的药箱。

谢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明秀知晓谢桥眼下心情定然不大好,不再多问。

这时,苏蔺身边的长随迎面走来,恭敬的对谢桥说道:“郡王妃,相爷请您去书房一叙。”

明秀皱紧眉头,这一个两个,究竟发生何事了?

谢桥点头,跟着长随去往书房。

苏蔺坐在蒲团上,身前的一方长几上,茶水沸腾,汩汩作响。

谢桥走进来,苏蔺手执小竹筒做的勺子,撇去茶末,斟茶递给谢桥:“听闻郡王妃有一手好茶艺,老夫茶艺粗糙,郡王妃将就。”

谢桥鼻端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吹一口气,浅抿一口,含笑道:“苏相自谦了。”

苏蔺品了茶,大抵是口感满意,紧锁的眉头舒展,指着书案,径自起身走去:“宫中的事情,郡王妃知道多多少?”

谢桥闻言,心中凛然,苏相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他的道理。冷不丁提起宫中。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说道:“难道宫中出事了?”

她近来心思都放在常乐那边,倒是忽略了宫中。

苏蔺脸色阴沉,点了点头,坐在太师椅上,将一封印有火漆的信放在谢桥的面前,“成王还在世的消息流传出来,皇上休朝三日,身体欠安。前太子一死,皇上惊闻噩耗,气血攻心,昏厥过去,一直不大好。”

谢桥心里想,皇上的病来的突然,他是当真身体有病,还是有人想要他病?

前者好办,她可以进宫为他诊治,了解他如今的状况。

如是后者,谢桥脸色陡然凝重。

“皇上昏厥过去,翌日荣亲王代为执政,老夫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朝中能用之人,也只有荣亲王能够代替皇上执政。今后四五日,都是皇上亲自早朝。气色不佳,说一两句话,便要喘上几声下。近来这几日都是荣亲王执政,我等不放心,便前去面见皇上,皆被看守在兴乐宫前的刘公公给挡了回来。”

苏蔺越说脸色越沉,将他写的奏折放在谢桥的面前,气愤的说道:“老夫之前与皇上商议,征兵增加将士的抚恤金、饷银,荣亲王给驳回来。这等大事,岂是他一个亲王能够处置?”

谢桥想的更深,她能够想到的,苏蔺只怕也想到了,所以特地寻上她。

“苏相找了顾阁老去见皇上,依旧被人用相同的借口给挡了回来,并未见到皇上?”谢桥手指摩挲着朱砂批注,又将火漆里的信抽出来,一目十行。

啪——

谢桥将信纸拍在书案上,脸色阴沉,眼底一片冷郁。

“荣亲王已经将皇上囚禁,只怕皇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谢桥揉了揉脑袋,电光火石间,想到一种可能,眉宇间陇上一层阴霾。呐呐地说道:“只怕我们早已陷入他的局中,从一开始,他不是没有动静,而是转移了目标!”

谢桥陡然明了,荣亲王一开始的确针对他们,进行打压、暗杀。

后来,遭受他们重重一击,便没有任何动静。

以至于迷惑住他们,以为荣亲王在休养生息,等待时机。哪里知晓,他早已将目光对准明帝!

苏蔺看向谢桥,等着她解惑。

“或许,从一开始,荣亲王对我们小打小闹的动作,只是故施迷障。我都要怀疑,辅国公之死这里面有荣亲王的手笔,即便不是他的主导,也在其后推波助澜。一环紧扣一环,常乐便是重重一击,令我们无暇分心去想其他。而在这期间,便是荣亲王最佳的时机,他果真掌控宫中的局势。”谢桥语气森寒,带着凝重,手指紧紧捏着扶椅,压制住心底的愤怒。

苏蔺听闻,心思愈发沉重,长叹道:“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布局,那么如今的情势不利我们。皇上在他的手里,郡王不在京城。成王身后有淮阴侯府,可他的身份仍有人质疑,无法与荣亲王抗衡。”

谢桥知道他的意思,希望秦蓦尽快回京。

“常乐的情况稳定下来,他就会回京。如果常乐情况不乐观,即便京城整个沦陷,他都不会回来。”谢桥深知秦蓦的禀性,她与常乐之于秦蓦,胜过一切,是他的全部。

权势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苏蔺似乎记起秦蓦对太子动手,顿时理解谢桥话中的意思。

“你若得闲,我们尽快与淮阴侯、成王密谈,尽快想出对应之策。”苏蔺语气急切,拖延越久,于他们越不利。

谢桥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扶手,手指叩着书案,有了主意:“今夜子时,郡王府。”

——

谢桥回到郡王府,当即去信一封给淮阴侯与褚明衍。

唤来隐卫,询问宫中情况。

隐卫指着书案上放着的几个小竹筒:“小主子出事,宫中有消息传来,主子忙于小主子的事情忘了。”

谢桥看见堆在角落里的几个竹筒,拍了拍脑袋,她真的给忙忘记了。

若非苏蔺说起这事,只怕她都不会想起来。

谢桥抽出竹筒,展开信条,果真是苏蔺说的那些事。

“不必动用安插在宫里的人,暂时不必传递消息出来,一切听从指示。”谢桥对荣亲王生出警惕,他定然也想到宫中会有他们的人。会想办法给诈出来,所以谢桥不敢轻举妄动。

“是。”隐卫退下去。

明秀进来,谢桥说道:“三小姐来了。”

谢桥‘嗯’一声,让她将人领进来。

容姝进来,脸上敷着脂粉,遮盖不了她憔悴的脸色。

“你我是姐妹,我便不绕弯子,苏璃、秦隐,你心中想要的是谁?”谢桥将纸条撕碎,丢进火盆中,拿着火石点燃烛台,将碎屑给烧毁。

心跳化为灰烬,谢桥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匣子。

至始至终,做着手里的事,并不曾看向容姝。

蒋氏说得对,有些事就该快刀斩乱麻,她如今无暇分心去折腾容姝的感情,也并无时机去教育引导她。感情一事,她自己也不懂,摸着石头过河。

却是知道一点,认准了哪个男人,便要给他回应,让他心安,知晓你心中有他。

南宫萧身上,她栽过一回,代价深刻。

容姝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谢桥找她来,是为了这个事情。

谢桥半晌未曾等到容姝的回答,手里的匣子‘嘭’地扔在抽屉里,快人快语道:“选择秦隐,你便莫要耽误苏璃,尽早提出解除婚约一事,这是丞相夫人给你留的体面。选择苏璃,你与秦隐断了,今后老死不相往来,之后向丞相夫人认个错,表明态度。”

容姝面色一白,紧咬着唇瓣,嗫嚅道:“丞相夫人与你说了什么?”

谢桥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语重心长的说道:“姝儿,我上面那句话,便是丞相夫人的意思。”不等容姝开口,谢桥沉声说道:“你认为亏欠秦稚、秦逸,因为当初利用他们方才嫁给秦隐。你是想过与秦隐过一辈子,一辈子对他们好,后来发生的时候,超出你的掌控,你与他婚姻破裂,而秦稚、秦逸对你产生依赖,让他们体验到短暂的母爱,你突然的抽身,令他们难以适应,你便觉得有愧他们。所以,只要是他们的要求,你都狠不下心来拒绝。是,换做我是你,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令人无法拒绝。

你可有想过,你如今的做法,与你最初抱有目地的接触他们有何区别?你无法与秦隐破镜重圆,便莫要给他们希望。他们只是孩子,如今对你依旧称呼着‘母亲’,便是你的举动,透露信息给他们,你终会与秦隐在一起。可你即将要嫁给别的男人,替别人生儿育女,那时候你的全副心思都会被你的儿女占据,你对他们的愧疚能持续多久?你又能分给他们多少爱?”

“既然无法做到两全,终有一方要被辜负,便斩断另一边的牵连。姝儿,最难懂的是人心,我们连自己的心都掌控不了,便无须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你以为是对的,别人却并不如此认为。别到最后,两败俱伤,反伤到自己。”

容姝脸色苍白的厉害,谢桥的话,咄咄逼人,可句句在理,每一句话都在点子上。

她无法重新与秦隐开始,便莫要给秦稚、秦逸幻想。

谢桥说的对,她问题考虑的不全面,终有一会生儿育女,到时候又有多少能够补偿给秦稚、秦逸?

越做越错。

“大姐姐……”容姝心中很难过,她突然醒悟,所有的事情并不是她想的这般简单,暗藏隐患。她对秦逸、秦稚的不同,令他们成了秦隐靠近她的利器,这本生就是一个错误,对他们何尝不是伤害?

她看待问题,太过浅表。容易感情用事,所以才会将生活弄得一团糟。

若不是身边有谢桥,她哪里会有今日?

“你明白了,就去做,无论你选择谁,我都无权置喙,你只须对得起自己,对得住在意你的人。”谢桥侧头望向窗外,天色已经将近昏黄,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起身对容姝道:“你留下、回去都行,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容姝心中愧疚,她的事又劳烦谢桥操心。此刻她才知晓,她的不果断,给身边的人,造成多少困扰。

“大姐姐,你去忙,不必管我。”容姝不想回辅国公府,郡王府留有她的屋子,走到门口,突然记起一事,对谢桥说道:“我今日在国寺的时候,见到成王、成王妃。回来的路上,见到荣亲王身边的长随,匆匆上了国寺。”

谢桥猛然回头,眼中带着厉色:“你没有看错?”

容姝点了点头:“此人我在南陵见过……”停顿片刻,容姝又道:“你该知晓,秦隐是替荣亲王做事,曾经在南陵我匆匆一瞥,他眼角有一块红色胎记,我便记住了。”

谢桥点了点头,立即出府。

直到月上柳梢,谢桥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府。

饿过头,谢桥毫无食欲,头痛欲裂,躺在书房长榻上,趁着淮阴侯等人还未来,休憩片刻。

书房中一片寂静,窗外狂风骤起,冷风自窗子吹进来,烛火跳跃,屋子里忽明忽暗。

一道电光闪现。

“轰隆——”

雷声炸响。

谢桥猛然睁开眼,屋子里一片黑暗,幽蓝电光闪现,幽黯诡谲。

无边的黑暗,沉沉压在她的心口,喘不上气。

叩叩——

门扉敲响。

谢桥毫无焦距的眸子,微微一动,“进来。”一开口,方才发现声音哑透了,咽喉仿佛被刀片划过一样的痛。

明秀推门进来,点亮烛火。

谢桥翻身做起,头更痛了,拿着两粒药丸,塞进嘴里,拿着杯子倒一杯水咽进去。

“郡王妃,您身子不适?”明秀拿起小几上的瓷瓶看一眼,手心碰茶壶,皱眉道:“茶水冷了。”

“他们来了?”谢桥并未理会明秀的话,揉着肚子,睡一觉起来,饥肠辘辘。

明秀睨谢桥一眼,仿佛就知道她会饿,将放在桌子下面的食盒提出来,放在桌子上,端出里面一碗白米饭,两碟家常菜色,极为有食欲。

谢桥嘴角绽出一抹笑意:“明秀,离不开你了哦。”

这般贴心。

“真不想让你嫁人,留在身边一辈子。”谢桥端起米饭,扒了两口白饭,一只手将她手里的饭碗夺走,谢桥嘴里塞满了饭,鼓着腮帮子,眼巴巴的盯着热乎的大米饭。明秀将一碗汤塞在她手里:“先喝汤再吃饭。”

“叶舟真幸福。”谢桥一口喝光,从她手里抢来米饭,就着酸脆的萝卜,将米饭吃的干干净净:“酸萝卜好吃。”其他的几乎都没有动。

“那是自然,这是半夏腌的。”明秀眼里有着得意:“我做的。”

谢桥唇瓣含笑,胃里有充实感,浑浑噩噩的人,转眼精神许多。

“你等会去收拾东西。”谢桥自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明秀,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明日你与叶舟一同回谷,亲手将信给郡王。”想了想,谢桥摇头道:“算了,常乐无碍之后,这信再给他。”

谢桥不想他担忧分神。

“郡王妃……”明秀攥紧手里的信,眼眶有水汽涌现出来,抬手擦干净眼角的湿润,嗓子眼像被堵住,哽咽的说道:“您喜欢奴婢的做的菜,就让半夏……”后面的话,在谢桥冰冷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斜桥收回视线,一言不发。

明秀紧了紧手心,咬着唇,声音低微的说道:“郡王妃,奴婢舍不得离开您。”

“明秀,你可还记得最初跟着我的时候,对青姨说过什么话?”谢桥不等明秀开口,摆了摆手,背对着她道:“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若是不愿离开京城,我不会为难你。”

明秀望着谢桥纤细的身影,宽大的春衫在她身上,显得愈发的单薄,仿佛难以支撑。

明秀心里突然间很难过,涩痛难忍。

她说:母亲,明秀舍不得离开您。

可是,还是无法抗拒,她留在谢桥的身边,十年。

如今相同的话,不同的人。

结局一样。

明秀了解神农谷,外人闯不进去。而京城里形势严峻,她想留下来保护谢桥。

突然间,她顿悟了。

保护好,谢桥想要守护的人。

比谢桥本身,更重要。

明秀低声说道:“奴婢答应了。”突然冲过去,保住谢桥,将脸埋在她的后背。

谢桥一怔,肩胛处一阵湿热,谢桥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一声。

转过身来,轻轻拍着明秀的后背安抚着她:“又不是不回来了。”

明秀重重点了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淮阴侯他们奴婢安排在郡王的书房中。”不愿给谢桥看到她哭花的脸,捂着脸跑了。

谢桥后背衣裳湿了一大片,换了一件袍子,去往书房。

淮阴侯、苏相与褚明衍,神情凝重,书房中的气氛极为压抑。

听到脚步声,几人齐齐望来。

谢桥抖落油纸伞上的雨水,将伞立在门口,踏进屋子里,顺手关上门。

“久等了。”谢桥坐在褚明衍与淮阴侯中间的位置,对他们说道:“我今天出府找了人,会让他想办法接近皇上,我们心中有个底细,皇上病得如何了。”最后一句话,谢桥咬音极重。

众人心领神会。

最严重的结果,皇上已经驾崩。

“能够进出兴乐宫的并非太医,而是荣亲王身边的俊才……”苏相看了谢桥一眼,沉声说道:“季云竹。”

谢桥嘴角的笑僵了一下,若无其事,给他们三人斟茶。“最主要、直接的两个方法,只有两个。一个秦蓦回京,一个是师兄回京。荣亲王只有师兄一个独子,他打下这江山,除了留给师兄,他还能拱手给旁人?”

褚明衍勾唇道:“你师兄与荣亲王府里的人,关系如何?”

谢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褚明衍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全然放松的悠然姿态,仿佛之前的凝重不过是幻觉,“我记得,荣亲王对你师兄下死手了。”

谢桥摇头道:“这只是荣亲王的一个局而已,我不救师兄,两个人的关系,便会分崩离析。他再施以援手,解救师兄,便能将师兄笼络过去。”最后师兄不一定会与她闹崩反目,可她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这只是你以为。”褚明衍目光深邃,蕴含着深意。

谢桥一个激灵,猛然看向褚明衍,难以置信:“你是想……”

褚明衍见谢桥心领神会,嘴角弯了弯。

谢桥心口一松,心照不宣的举杯与他碰杯。

另外两个人,一头雾水,看向谢桥与褚明衍,淮阴侯沉声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谢桥与褚明衍将两人的计划,全盘托出。

淮阴侯与苏蔺对望一眼,精睿的眸子里浮现一抹笑意,抚着胡须道:“当真是青出于蓝。”

谢桥却并未掉以轻心,任何的计划实施,都要确保万无一失,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错,便会前功尽弃!

几个人详细的制定好计划,商议到天蒙蒙亮。

淮阴侯起身道:“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其他之事,静观其变。”

谢桥颔首,将他们送到门口。对褚明衍说道:“你自己小心一些,如今你的存在对荣亲王来说,极具威胁,他或许会对你动手。”突然记起一事,询问他道:“你昨日去了国寺?”

褚明衍不知谢桥怎得会提起这一事,却也并未隐瞒:“太傅府里不安宁,太傅夫人因为贞儿姑母同太傅吵闹,贞儿与我商量,将她姑母送到庵庙。”心想谢桥不会无故问起,心里突然有些不安:“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莫不是有事发生?”

谢桥心里很乱,许多条线理不顺,明明有一些端倪,却是联系不起来。

“许是我多想了,姝儿说那一从国寺回来,瞧见荣亲王身旁的心腹去了国寺。”谢桥笑了笑,暗斥自己太过多疑。陆芷柔不过是陆贞儿的姑母,对于这件事,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褚明衍却觉得不对,提出心中疑虑:“荣亲王的心腹,会无故去国寺?”

谢桥不语,或许是为了秦隐。

容姝说,秦隐是荣亲王的人。

褚明衍见谢桥不做声,也不再多问,事情攸关重大,她不会隐瞒。

一行人匆匆离去。

褚明衍回到府中,天已经蒙蒙亮。取来木架上的长巾,拂落身上的水珠,走进内室,便见陆贞儿身着小衣,歪躺在美人榻上。

一本书卷,滑落在地上。

褚明衍清冷的眸子里,染上点点温度,柔和了脸庞冷硬的线条。

弯腰拾起地上的书,打横抱着陆贞儿放在床榻上,拉高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陆贞儿迷糊的睁开眼,拉着他修长秀气的手,“回来了?”

“嗯。还早,再睡一会。”她的手微凉,褚明衍拿着她的手放在被子里。

陆贞儿朝里面移动身子,让出一个位置。

褚明衍嘴角微扬,身上湿了,转身去净室沐浴。

出来的时候,陆贞儿已经坐起来,屋子里点着微弱的烛火,她清冷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我遣人去厨房给你做一点吃的,一夜未眠,先吃了睡得安稳些。”

“好。”

褚明衍坐在杌子上,陆贞儿给他绞发。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褚明衍扫一眼她身上的小衣,将她塞进被子里,走出内室。

“进来。”

门被推开,来人慌张的说道:“不好了,姑奶奶不见了!”

姑奶奶?

褚明衍眼中闪过迷茫。

内室里传来一声巨响,褚明衍跑进去,便见陆贞儿跌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带着仓惶之色:“姑母怎得会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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