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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归缓缓一早就醒了过来,昨天休息得太好了,让她觉得自己精力充沛,手机上有好几个短信息,有伯乐发过来的,问她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接到通知说N市的签售要取消。归缓缓愣了好一会儿,有点难过地回了一个信息:对不起,我生病了。

窗外秋风萧瑟,她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透过玻璃窗,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凉意;而室内却温暖如春,她光着脚在地毯上来回走动,电视里播放着新闻,漂亮的女播音员声音圆润,字正腔圆:“……楼市调控加剧,开发商们纷纷推迟开盘日期,市内推出的多块商业、住宅用地流拍,楼市寒流如同今冬的第一股冷空气,把开发商冻得不能动弹,请看我台记者采集的报道……”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风榆阳走了进来,笑着说:“缓缓今天看起来还不错。”

“是啊,我全好了,”归缓缓蹦了几下,挽住风榆阳的手说,“别取消那个签售吧?”

“这你在我这里撒娇也没有,大伯直接打电话给了出版社。”

归缓缓失望地垂下了头,不吭声了。

风榆阳咳嗽了一声,看了看门口,说:“好了,缓缓,叶先生来看你,昨天他害得你病倒了,心里十分抱歉,特意来和你说声对不起。”

归缓缓诧异地一看,叶潜之穿着一身休闲服,默然地站在门口,神色憔悴,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没事,”不知怎地,归缓缓有点紧张,“其实我就是有点胸闷。”

叶潜之冲她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有点勉强:“对不起,昨天我认错人了,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今天早上我想带归小姐去N市四处走走,不知道归小姐有没有兴趣?”

归缓缓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风榆阳,有点不明白叶潜之为什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归小姐喜欢昨天那副画吗?或者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真的?”归缓缓惊喜地问,看到叶潜之肯定的眼神,她顿时腻在风榆阳身边撒起娇来,“风大哥,让我出去逛逛吧,我都要发霉了。”

风榆阳叹了一口气,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叶潜之说:“好,中午十二点以前你一定要把缓缓送回这里,我姨夫十二点半到,他看不到缓缓,我就兜不住了。”

归缓缓坐在叶潜之的车上,看着景色在窗外飞快地变化,她跃跃欲试地问:“你怎么骗风大哥相信你的?今天你带我去哪里?去看昨天那个女孩子吗?我觉得我好像快想起来了。”

叶潜之注视着前方,淡淡地说:“你不用想了,我弄错了,我的妻子和你长得很像,名字也和你一样。”

“啊?”归缓缓张大了嘴巴,突然觉得有点颓丧,“你弄错了?”

“是啊,我太想她了,所以把你错认成她了。其实她是一个很穷的女孩,我在大街上捡到了她,和你这样的千金小姐万全不一样。”

归缓缓半天没说话,闷闷不乐地坐在位置上,开始撕手里的餐巾纸。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开心吗,你还是你,没有遗忘任何东西,可以继续当你快乐的大小姐。”

归缓缓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你很爱你的妻子吗?她怎么会不见了?”

叶潜之看了她一眼,目光温柔似水,仿佛要滴出水来,旋即又注视着前方,低声说:“是的,很爱,只可惜,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你别难过,慢慢地找,总会找到的。”归缓缓笨拙地安慰他。

“好了,别说她了,今天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书城看看,”归缓缓想了想说,“本来我九点要在那里签售的,可是我爸把它取消了。”

“行,我们偷偷地去瞧瞧,说不定还有你的书迷在那里痴心地等你呢。”

书城伫立在N市的江边,广场上空荡荡的,一个孤零零的但丁塑像站在正中央,专注地目视着前方。书城里面却很热闹,好多都是父母带着孩子一家人在逛,归缓缓东看看西看看,觉得一切都很新鲜。旁边有好多文具和礼品的精品店,好些文具都很精巧,原木的铅笔上面缀着可爱的玩偶头像、各色的本子上绘着浪漫的插画,让人一看就有着强烈的购买欲望。不一会儿,归缓缓的手上就拿了一大篮子的东西。

叶潜之也拿了一本本子,封皮是厚板纸,木色的,和归缓缓花里胡哨的本子完全不一样,本子里是浅色的原木浆纸,看起来品质很好。

“你买这个干什么?”

“我把那幅画送给你了,你也送我点东西吧?”

“好啊,你想要什么?”

“帮我把这本本子上画点插画,随便你画什么。”

“哇,你真精明,你送我一张,我要给你画这么多?”

“我是生意人,当然不能吃亏。”

“那好吧,我回家画完以后寄给你。”

“不会忘记?”

“当然不会。”

……

忽然,旁边飘过来一阵浓郁的香味,一个小孩子捧着一杯爆米花正吃得来劲,柜台边上一个爆米花的机子正在转动,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归缓缓眼睛顿时一亮:“喂,叶,叶,我叫你之之好不好?”她边说边吃吃地笑了起来。

叶潜之一震,呆呆地看着她,良久,才苦笑一声:“好。”

“之之,你快看,我想吃爆米花,好香啊。”归缓缓深吸了一口气,觉得那香甜的味道让人垂涎欲滴。

叶潜之买了两包,自己拿了一包,另一包递给了归缓缓,爆米花又香又脆,咬起来嘎吱作响,归缓缓吃得不亦乐乎;叶潜之慢慢地往嘴里丢了一颗,爆米花很甜,吃下去却很苦。

两个人边吃边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畅销书的书架边,归缓缓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喂,你快看,我的书!”

一叠《心境》静静地躺在许多书中间,封面是一片金黄的麦浪,一个女孩的裙子迎风飘动,她的肩头站了一只蓝色的小鸟。叶潜之拿了起来,随手翻了几页,忽然其中一页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穿着病服的女孩安详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蓝色的天空中飘荡着白色的雪花,汇集在一起,在病房里变幻成一股蓝色的光点渗入了女孩的脑中。

“这是什么?”叶潜之指着那束蓝色的光点问。

“我也不知道,”归缓缓有点羞涩,“那时候约瑟芬医生都对我不报希望了,可是我还是醒了过来,他说,是我的求生的意志救了我。我总觉得有人一直在对我说,快回来,缓缓,你快回来,不要走。”

叶潜之眼底一热,所有埋藏在心里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你觉得我画得好看吗?”归缓缓扬起脸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希冀。

“好看。”叶潜之压抑着说。

“你有没有骗我?”归缓缓喜滋滋地说,“其实我知道,出版社都是因为我爸爸才帮我出书的。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很高兴我画的画能被那么多人看见。”

“真的很好看,以后我会买一本放在我枕头下面,每天看一张,不能多看,我怕多看了会把书看坏。”

“真的?别怕别怕,以后我画了画出了书就告诉你,现在我身体好了,我爸不限制我画画的时间了,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做我喜欢做的事情。”

“那就好,”叶潜之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掩饰着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阅着,“你要好好的,多做一些你喜欢的事情。出书了记得寄一本给我,签上你的名字。”

……

时间过得飞快,三个小时转瞬即逝,纵使叶潜之再不舍,时间也不会因此而停滞。两个人回到医院,叶潜之帮她把买来的小东西放在一边,从袋子里拿出自己的那本本子,郑重地写上了自己的通讯地址。

归缓缓笑嘻嘻地把它放在自己的床头,把它和那幅向日葵放在一起:“放心吧,这下我不会忘记了。”

叶潜之犹豫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她:“谢谢你今天陪我,有样东西送给你。“

归缓缓一看,是一块玉石,温润的玉石在她的手心散发出柔和的光,她轻轻地摸了摸,惊喜地说:“真漂亮,会不会很贵?”

“很便宜,”叶潜之轻描淡写地说,“它会保佑你一生平安健康的。”

归缓缓笨拙地举起手,想把它挂在脖子上,叶潜之见状,走到她身边,帮她把绳子打结,她的脖子修长雪白,带着一股浅浅的清香,让他鼻子发酸。“缓缓,以后你要小心,不要随随便便相信别人。”

“嗯。”归缓缓应了一声。

“别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了,不要让爱你的人替你担心。”

“不会,我很听话的。”

“有时候不要乱吃东西,你的肠胃不好,又容易过敏。”

“咦,你怎么知道?”归缓缓有点奇怪。

“还有,做事情不要老是象个马大哈,做以前多想想,别老是出岔子。”

……

叶潜之终于打好了结,站到她面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挂在她胸前的玉,微微笑了笑。他的笑容苦涩,让归缓缓忽然觉得有点不安,她惴惴地问:“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我觉得,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挺高兴的。”

叶潜之后退了一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用了,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为什么?”归缓缓吃惊地问。

“不为什么。”叶潜之缓步向外走去,喃喃自语地说,“你又不是我的缓缓,我们为什么还要再见面……”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她,“缓缓,祝你幸福快乐一辈子。”

说着,他毅然打开了房门,走出了病房,

再见,归缓缓。

再见,我的小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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