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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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潜之不想再经历一次离别，一大清早就起了床，帮归缓缓买好了早饭，留了张纸条，就上公司去了。国税和地税的老师们在查出招待费稍有超标、个别设备不能计入固定资产等几个无足轻重的小问题后，昨天已经撤出丰颐。全公司上下在看了将近一个月的大盖帽和制服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纪委抽调的材料已经返回，在和几个高层多次谈话就不见踪影了，这一年多来丰颐唯一开发的一个项目上周起开始预售，销售形势虽然没有向以前那么火爆一抢而空，但销售率仍然稳步增长，在N市的各大房地产网站上稳占销售榜第一名。

秘书小菲敲响了他的办公室，看起来有点忿忿地说：“叶总，金柏的杨益柏又打电话过来了。我都说了好几次你没空，他还一定要说这两天你一定会有空见他。”现在丰颐全公司上下都把金柏和杨益柏视为头号敌人，小菲也不例外。

吴魏精神焕发地走了过来，高兴地说：“这下他可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前一阵子金柏曝出的擅自修改建筑图纸的恶性事件影响巨大，有关部门立刻进驻了莱茵河畔二期，责令立即停止施工限期整改，金柏所有在建楼盘全部自查自纠，不定时抽查，更要命的是，前期预售出去的业主们全部联合起来，在金柏地产门口要求无条件退房，有部分已经上诉法院，论坛上有专业的律师分析，这种情况能够告赢的可能性非常大。

一时之间，墙倒众人推，各个下游建筑商材料商上门催讨工程款，公司部分高层相继离职，任是杨益柏再有通天的手段也一筹莫展。

叶潜之沉吟了片刻，问吴魏：“怎么样，对那块城南二号地块还有没有兴趣？”

“有兴趣，那是整个N市最好的地块之一，加上我们丰颐的品牌效应，我有信心把它搞成N市住宅楼盘的标志性建筑。”

叶潜之沉默了半晌，忽然说：“我就是在那块地拍下的那一天碰到归缓缓的。”

吴魏愣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杨益柏明显憔悴了很多，眼睛旁边黑眼圈很明显，显然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他一进办公室的门，也不掩饰他的困窘，开门见上地说：“叶少，我现在缺钱，你开个价吧，城南那块地你现在多少愿意收。”

叶潜之笑了笑，站起来帮他沏了一壶明前龙井，棒打落水狗这件事情，要做也要做得优雅一点。“杨总其实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N市这么多房产商，一定会有人对这块地也感兴趣，说不定出的价钱比我还要好；如果不找N市的，阳明的分公司杨总不是很熟吗，何不去找找他们？”

杨益柏抓起茶杯，咕噜噜地灌下一大壶茶水，然后擦了擦嘴，说：“叶少，我是粗人，不像你们这些读书人这么多花花肠子。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块地开发期限到了，这一接手就不是光光地价的事情，除了你，现在N市没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至于阳明，”杨益柏咬牙切齿地说，“归易仁这个老狐狸，要用到我的时候拿着我当枪使，用不着了就像扔块抹布一样把我扔了。”

叶潜之在心里冷笑：如果不是你胃口太大，想要吞掉丰颐，怎么会弄成现在这副样子。“杨总，那我们就别废话了，你说吧，你想卖多少钱。”

“我们凑个吉利的数字，八个亿，祝你以后城南大卖，一路发。”杨益柏皮笑肉不笑地说，“叶少，这是我的底线，你做人要厚道，我这一亏就亏了近一半，亏得血淋淋的，你也该解气了吧。”

叶潜之心里愣了一下，照他粗略的估算，金柏的资金缺口最起码十几个亿，照他的出价，城南的钱根本就堵不上，他这是怎么想的？

“我还有一个要求，我们所有手续办好以后，一个星期之内你必须把地款打到我公司账户，不能分期付款。”杨益柏补充说。

叶潜之沉吟片刻，笑着看向杨益柏说：“好，成交！”

送走了杨益柏，叶潜之疲惫地倒在椅子上。这一阵子发生太多事情了，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都让他疲于奔命。也幸好，这一阵子忙碌的工作可以让他忘记很多事情，不然每天胡思乱想，他都不知道自己撑不撑得过去。

不知道缓缓起床了没有，不知道她有没有吃早饭，她有没有热牛奶呢？哎呀，糟糕，忘记给她写上热牛奶要多少时间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把微波炉炸掉。叶潜之闭着眼睛慢慢地想着，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昨天的点点滴滴渐渐地浮上心头，忽然，他倏地坐了起来，奇怪，昨天缓缓的样子好奇怪，怎么看起来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就好像绝境中的人看到了一线生机，叶潜之忽然觉得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在办公室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又一圈，仔细地回想着归缓缓昨天的神情和对话，满心的希冀却又害怕这所有的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

“潜之，那个老狐狸把城南二号卖给我们了？”吴魏兴冲冲地跑了进来，“项目部的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当初我们为拍这块地花了多大的心血，连所有的设计图纸都弄好了，结果被那个老狐狸抢去了。”

叶潜之无心应答，抓起外套，急匆匆地说：“我出去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全权委托给你了。”

“哎，别走啊，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项目部的人摩拳擦掌准备——”吴魏话说了一半，叶潜之的人已经在门外了，只听到他的声音传来：“这是个好兆头，当初因为城南我碰到了小乌龟，这次我一定可以让小乌龟回来！”

叶潜之飞速地飙着车回到家里，只见餐桌上的早点已经没有了，房间里空空如也，归缓缓已经不见了。他的心陡的一沉，不抱希望地叫了一声“缓缓”，没有人回答。他犹豫了片刻，走进了归缓缓的卧室，只见窗帘已经拉开，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昨天穿的家居服叠了起来，放在了床铺上。

冬日的阳光从窗口撒了进来，整个房间温暖而明亮。叶潜之怅然看了一会儿，正想走，忽然发现抽屉拉开了一条小缝，他的心一动，快步走了过去，用力地把整个抽屉拉了开来：放在最上面的结婚证不见了！

一阵狂喜涌入他的心头，他的太阳穴突突乱跳，浑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一下子不知道该干什么，良久，他终于平静下来，颤抖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那个存在通讯录中只拨打过一次的电话。

电话里响起甜美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电话已关机。叶潜之诅咒了一声，给吴魏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查一下阳明集团总裁室的电话或者归易仁的手机，如果归缓缓来找他的话，务必一定要把她留下来。

他心急如焚地冲到车库，准备开着车到大街上碰碰运气，刚刚把卡宴开到小区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门口站岗的保安问：“小师傅，有没有看到小归出去？”

那个保安挠挠头，笑着说：“叶先生，没有，小归是不是又被关在门外了，她以前老是忘记带钥匙，我看下次你把钥匙套她头上吧。”

叶潜之紧急刹车，飞速调头，把车子开回了车库。整个小区里静悄悄的，他焦急地四处寻找，猛然发现中庭树丛中的长木椅上呆呆地坐着一个人，整个人裹在棉褛里，手里捏着一根树枝，一下一下地扯着上面的树叶，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念有词，脚下散落了零零碎碎的叶末子。

叶潜之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良久，他叫了一声：“缓缓，小乌龟！”

归缓缓迅速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嗫嚅着说：“那个门也老是欺负我，自己就关上了……我就坐一会儿，我其实马上要走的……我……”她“我”了半天，眼睛越来越湿润，一滴滴的泪水忽然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泣不成声地说：“我太傻了，我昨天本来要等你睡着了爬到你床上来的，可是我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还睡得那么香，连你出去上班了都不知道……”

叶潜之走上前轻轻地用手擦掉她的泪水：“为什么要等我睡着了才爬到我床上来？”

“我就是想亲亲你，我……我想这样你是不是就会原谅我了……”归缓缓哽咽着说。

“你要我原谅你什么？”

“对不起，之之，我不知道我会忘记你，我怎么会把你忘了，我明明一直最想记得的就是你，我明明一直最想和你在一起……”

“那你亲亲我，我就原谅你了。”

归缓缓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叶潜之，半晌，她终于回过神来，一下子扑在他的身上，踮起脚尖，颤抖着把冰冷的唇印在了他火热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