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痛苦和痛苦的兑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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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队，化验结果出来了。”

季晓峰面无表情地接过报告看了两眼。定时引爆……管道泄漏……果然！

“从报告结果上看，基本证实了我们的推测。他提前装好了定时引爆装置又在管道上做了手脚，然后再调虎离山。”

季晓峰点点头，冰冷的嘴角勾起，“不愧是个专业老手。”

“可他们藏身的地点很隐蔽，连咱们队里都没几个人知道。”

“不管我们有几个人知道，领导都是一定会知道的……如果他们想知道的话。”

“你是说……”

季晓峰扭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当没听见。

季晓峰低头继续往下翻，“尸检报告呢？”

“哦，在这儿。没想到那个冷枪还是个瘾君子。”

季晓峰一愣，摇头，“他不可能吸毒，道上但凡混出点名堂的清道夫最忌讳的就两样，一是色，二是毒。”

“可是报告上说……”

“他很可能长期被人用药物控制……”季晓峰侧着脑袋想了想，吩咐道：“这些暂时都要对外保密。另外，你去跟国际刑警组织联系，简单把这里的情况说一下，但不要透露得太详细，我再去一趟许美美那儿做做那孩子的工作。”

“是！”刚转身，忽然又想起什么，“哦，还有，季队，许美美家的监控……”

季晓峰沉吟片刻，“留一个人在那儿，其余的撤回来……注意隐蔽！”

“是！”

这边忙活着刑事案件，那边也没闲着，许美美的电话这几天就没大有不占线的时候。

“这种检验并不是说做就能做的，做之前最好带他先去透析，还有检验前要注意饮食和休息……喂？你在听吗？”

许美美晃了晃神，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额头，“啊，在听。”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累。”

“嗯……发生了一些事……”

“许小……许美美，如果你想要给他一个健康的肾脏，就得注意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健康！”

“呵呵……听您这意思，好像我的配型成功率挺高？”

“我是说如果！”

“好啦好啦，别生气~我知道的。”

“算了，我先帮你联系，你哪天有时间记得提前给我电话。我很忙的哦~~”

“嗯嗯，晓得~知道您云大人日理万机~~啊，对了，有没有办法不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

“为什么？你当这是学做好事不留名？”

“呀~台胞也知道叔叔啊？”

“别嗲！恶心死了……留不留姓名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你的这颗肾刚好是他需要的那一型。八字还没一撇，你担心的倒够多。我不跟你多说了，还有事。记得电话联系。”

干脆利落地挂机。

许美美对着手机撅嘴，这人打电话挂机前从来不知道说声拜拜再见什么的？真没礼貌！

因为受了惊吓，伊凡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白天还好，有说有笑，一到晚上就噩梦连连，许美美不得不时常停下手里的活去哄他入睡，往往哄着哄着，她自己跟着一块睡着了，一睁眼就是大天亮，怀里是猫咪一样缩成一团的伊凡……好吧，托这孩子的福，许美美也算是睡了几个整觉。

“看来他的童年很缺乏女性关爱。”季晓峰听了许美美的小抱怨笑着说，“他这是到你这儿寻求母爱来了。”

季晓峰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来找她了，每次想问伊凡点什么，都被那小子冷冰冰地瞪回去然后自己把自己关进房间不肯出来，每当这种尴尬时刻，许美美就笑眯眯地把季晓峰请进客厅，吃点水果喝杯茶唠唠家常吵吵小架。

当然，吵架的原因除了伊凡，逃不过第二个。

“可我的写作进度也明显慢下来了。”许美美皱起一张小苦瓜脸，“白天小程过来送资料和题案，我都没好意思说我上上上个都还没写完……”

“行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那么拼死拼活的，你还真当自己是他亲姐姐啊……”

许美美大眼睛一瞪，季晓峰乖乖闭嘴，好好好……这个问题是颗响雷，见者绕道，碰者死无全尸。

他现在可万万不敢得罪这位许祖宗，谁叫他有求于她呢？

“喂，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好了没有？”

“考虑好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心理专家？”

“我考虑好了，我不同意！还青少年问题专家~~~他要是想说，不问他也会倾诉，他要是不想说……”

“得得得得……，我不听你这些大道理，一点正义感都没有~~我这全都是为了案子！你也不想萧寒露……”

突如其来的心痛，闭嘴，沉默。

季晓峰吐口长气，不说话了。

良久，许美美问：“她还没醒？”

沉默。

“张帅怎么样了？医生说什么时候出院？”

还是沉默。

又是良久，许美美叹了口气，“伊凡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经历的那些事情，换做一般人早就疯掉了。我希望他能放下那些过去重新开始，不想再有任何人任何事揭开他的那些伤疤。那太残忍了你知道吗？”

季晓峰冷笑，“残忍？你直接说我冷酷不就得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总之，我需要他提供给我们一手资料！他哥哥是不是吸毒，平时怎么跟上家联系，有没有人跟他长期接触……美美，这些都很重要你明白吗？因为它很有可能牵扯到几个庞大的黑色家族和犯罪集团……”

“够了！”许美美打断他，“你要问他，还不如找到丹尼尔的上家。伊凡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他曾经跟他哥哥一起做过多少案子你知道吗？他究竟有什么样的背景你又了解吗？”

“那么你了解吗？”

季晓峰语塞。

“如果你了解，何必还来问我？如果你不了解，又凭什么这样大声质问我？”

“美美……”

“季晓峰，寻求真相的方式有很多种，而你……你现在是选择了最笨的一个突破口！就算伊凡知道些什么，谁又能保证他跟你说的都是实话？”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需要……”

“说白了不就是因为牵扯到你得罪不起的上司所以无法从丹尼尔的上家入手~”

“许美美！”

他咬着牙瞪她。

她咬住下唇瞪他。

一时间，整个客厅的气氛剑拔弩张。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不知死挺了多长时间，许美美吸吸鼻子，低声说：“蜜蜂，从小到大，你很少跟我吵架的……”

季晓峰扭头不看她，不说话。

“可是现在……我们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因为这个问题吵架。”

他低头。

“蜜蜂，你应该知道我拿寒露当亲妹妹看，你应当知道樱芳……我找寒露找了那么多年，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和委屈，我比谁都在意她！她现在给烧成那个样子躺在床上……你以为我不急吗？你以为我心里会不难过？！……不，我不敢难过！我不敢难过我不敢哭！我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你知道吗？那天我们从医院出来，我借口去买菜，一个人又跑回去看她和张帅……小蜜蜂，每一个人的痛苦都是痛苦！痛苦和痛苦无法兑换~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痛而忽略别人的痛甚至强求别人来和我们一起承受！我不可能同意伊凡跟你们去……何况他还是个病人。”

沉默……奇怪的温暖的沉默。

长长的一段等待之后，许美美走过去，推了推低着头的季晓峰。

他没反应。

她叹气，轻轻抱住他。

“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别憋着。都是自家兄弟，不丢人。”

无声地，他抬起头，下巴搁到她肩膀上，闭着眼睛，有两行心事划破他的脸颊。

有关伊凡的某些计划，在季晓峰缠了整整一个星期之后，终于在这个下午宣告破产。其实用脚趾甲盖想想许美美也不会同意的，这丫头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护短。可能出于小小内疚，许美美竟然提出跟他出去走走，一来可以送送他，二来她也好长时间没散过步了。

海边，两个人有一步没一步地边走边聊。

“美美，其实我现在脑子很乱……真的，从来没这么乱过。愧疚，自责，懊恨……算了，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就别说了……我知道，你也不用解释……其实我并不怪你。没有人会怪你。”

“不，只有你不怪我。其实大家都知道我在利用你和那个孩子做诱饵……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其实都在怪我。现在寒露又出了这种事……”

“这种事其实是迟早的。想必寒露自己也知道……”

“你不用这么安慰我。”

“是安慰，也是事实。”

“美美……我累了……一想到警局内部的腐化想到晓东想到你……真的好累。有时候真想撒手不管，跟向晓东天涯海角去……”

“嗯，是个好主意。”

“美美……”

“晓峰，说实在的，你这个警察是真的干不长了。你要有心里准备。”

“我知道，已经预感到了。呵呵……不干正好，老子还不想干了呢~”

“嘿，气话~~其实，你倒是可以找找你爸……”

“找他干嘛？不找！”

“嗯……看来，还真没几个人知道你爷爷是军区司令啊……”

“你少笑话我！”

“你知道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放着这么好的裙带关系，不用白不用啊，又不是要你谋私利，只要别让那几只老鼠从中作梗就好。”

“再说吧……对了，你跟那个孩子在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难道就从没想过他的父亲会是谁？”

呃？“这个……还真没想过。反正现在我是他的姐姐。”

“呵呵……那孩子好像只听你的话。”

耸耸肩，“就像你说的，他在寻求童年缺失的母爱。”

“明天周末了，你有什么安排没有？”

“干嘛？”

“石磊那小子马上又要去青海，嚷嚷着临走之前聚聚。”

“明天不行……”

“怎么？”

“明天我要去Q市……”

“Q市？……哦~~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丫头骗子！唉，你还不知道吗？石磊好像跟你那个……什么大米面皮儿的是老乡。”

“啊？”

“真的！据说石磊姥姥家跟他是一个村的。”

“啊？！”

“真的~！我们那天一块喝酒的时候还说起来呢，这个世界真他妈小！”

许美美咬牙：“敢情我们家领导还真在我身边安了个粽子啊……”

领导啊~明儿个，您是不是该跟许美美说道说道那个臭石头到底是个什么馅儿的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