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没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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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人家每日不可阙者，柴米油盐酱醋茶。”

爱情再刻骨民心，恋爱再惊心动魄，过日子，讨生活，人活得半梦半醒，也无外乎吃喝拉撒。

许美美这个草包，考虑问题向来不现实，处理事情从来不实际，面对生活，只要饿不死就得过且过，半点金钱观念都没有。伊凡上学的时候，学校已经开学，他长这么大连小学的校门都没进过，哪个公办学校肯收？只能上昂贵的私家中学，就是俗话里的贵族学校（貌似，他现在也算是个小小富家子弟了哈……），这还得看他申请入学时的摸底考试能否过关。

不负众望，在家这么多年，那些个“砖头”没白啃啊~~竟以满分成绩进了高一A班，一时间轰动全校。许美美高兴之余脑袋一热，就被那个秃顶校长给忽悠了，一下交了三年的学费……就因为他说伊凡入学学费打八折（每年减免20）。

于是乎，她又回到了那些干活到吐血赚钱如卖血的日子。

又于是乎，她开始无比关注伊凡同学的学习生活。

开玩笑？那可是几万两银子！几万！！上个大学都够了好吧？虽说花出去的银子就好像泼出去的水，可那也算是一项中长期智力投资，她不能容忍自己辛辛苦苦的血汗钱被这位漂亮小弟给糟蹋成不良资产，就算不指望他成为霍金富兰克林牛顿阿基米德，最起码的，也应为社会做出应有贡献而打下良好坚实的基础。

可，但，然而，伊凡似乎并不买账。

入学不到一个月，许美美的手机就成了伊凡班主任的控诉热线，比信访局的电话还热闹。开始许美美还不予理会，以为伊凡初入校门需要适应时间，直到某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再次接到某班主任电话，听对方声泪俱下地一口气控诉了三个小时，愣是把许美美的手机打停机了……许家姐姐这才意识到：伊凡弟弟的问题很多，再这么听之任之，后果严重！

又又于是乎，在某一个阳光不怎么灿烂的周末下午，许美美端着一盘子水果，坐到正在看书的伊凡对面，清了清嗓子，开始促膝谈心……

“你班主任昨天跟我通过电话。”

“嗯。”

“说你考试竟交白卷。”

“嗯。”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给个面子多说两个字好不好？”

“说什么？”

“说为什么交白卷啊？还有，老师上课提问你，你怎么从来都不回答问题啊？还有啊，你们班主任竟然问我你是不是聋哑人……”

“是不是，你知道就行了。”

汗……

“伊凡啊，咱不带这样的哈~~你这个样子将来怎么在社会上混啊？”

“跟你混。”

呃？！

“跟着你，有肉吃。”

呃……黑！线！

“你给我认真严肃我没跟你讲笑话！”

伊凡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向怒目圆睁的许美美，“难道我讲的笑话不好笑？”

许美美绝倒。

“你不喜欢上学吗？”

“不喜欢，不讨厌。”

“那你这是要干嘛啊？学校那也是个小社会，社会有它自己的一套游戏规则，就算你以前经历得再多，也练不成金刚不坏你明不明白？当权者！当权者懂不懂？不管在什么地方跟当权者对着干下场都是很惨的！”在学校，老师无疑就是学生的当权者。

呃，当然，在家，家长却未必真是孩子的当权者。聪明的家长绝对不会傻乎乎地妄图把持一个十六七岁的青春期大男孩的全部权利。

许美美也是打那个年纪过来的嘛……

“SO，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的矛盾是永远不可调和的。”

你再这样说话我可真要晕了……“那你说吧，你个小屁孩儿你到底是想怎么着啊？你是对学校不满还是对学习不满还是对教育体制不满？要么就是对我不满？！”

“没什么不满。”伊凡十分淡定地看着她微笑，“只不过是不耐烦。”

学校的傻逼课程他几年前就已经自学过了，他现在看原版《魔戒》，却还要做现在进行时的完形填空；那些花痴又白痴的女生的目光和尖叫还有围堵让人防不胜防，难道学校就没有清净点儿的地方~吗；还有那些满脸青春痘的运动男一脸猥琐或是不会好意或是想要废人的令人作呕的表情；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些所谓的当权者，明明蠢得令人发指还一脸的自以为是……一群下面没毛的小孩儿和一群上面脱毛的老人家……不，他没有什么不满，跟那些惨不忍睹的过去相比，学校这个小环境即使算不上天堂也单纯得好像伊甸园。他不会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是，但是，可是，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很不耐烦！

许美美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表情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了，他是真的很不耐烦……每次面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他都会很不耐烦地面无表情。

对人这样。

对物这样。

对事还是这样。

“伊凡……”她不得不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还记得当初咱们是怎么说的？学习，高考，上大学，把正常人该走的路走一遍，去体验一下正常人的生活。我知道你很聪明啦，聪明成这样不是你的错，可是，聪明成这样还这么不厚道就是你的不对了。毕竟这世上的聪明人是占少数的，少数派就得有点少数派的样子，要懂得装乖！这叫韬光养晦，明哲保身，懂不？”

“懂。”

许美美笑了。

“可我就是不愿意。”

许美美笑脸一垮，想哭……

“女人，我已经不正常了，你不能拿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我的世界。原本我上学也是因为好奇，我也想知道其他十六七岁的孩子都是怎么生活的，可是结果……”伊凡无奈地摇摇头耸耸肩。

“那你到底是想怎么着啊？退学？不念了？我可是一下交了三年的学费~~~你知道私家中学的学费多贵吗？”

伊凡垂下眼睫，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那好吧，那我就继续上，我争取参加奥匹赛给你挣奖学金，行吗？”

“行！”

当然行，太行了，可许美美好像不是太开心，为了伊凡的那句“……我已经不正常了，你不能拿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我的世界……”

是啊，不是所有人都适用统一标准。许美美开始冷静的反省，似乎一直以来，她对所有人的善意，都带着一股浓重的一厢情愿的味道，一厢情愿又无欲无求的，在她看，被这样关怀着的对方应该是幸福的，可是……会不会，对于不同的人，也会变成一种变相的负担？

比如：越是对你好的人，你越怕对不起他，越是深厚的情谊，你越怕无以为报……

呃……不不不，这是跑题！严重的跑题~

“伊凡，”她对他说，“你不正常是你自己的问题，我不拿正常标准来衡量你的世界，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不正常当借口来逃避现实。毕竟，这个世界上生活的绝大多数都是也许在你看来十分愚蠢的正常人。你就是再聪明，也没资格和权力瞧不起其中的任何一个，这是品性问题！”

伊凡眨眨眼，低头。

品性问题……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他只想着这个世界对他如何如何，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什么品性问题……

“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真正涵义，就是忘记自己只是一个凡人。再非凡，也只是一个凡人，一样有生老病死。在这点上，你跟那些看似愚蠢的正常人真是半点区别都没有。”

伊凡抬头看她，咬牙。

“你觉得自己的天赋姿容都出类拔萃，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自己身上一直都缺少一样致命的东西？”

“什么？”

“共性！缺少被人包容和接纳的共性。”

“可我就是这么不一样啊……”

“你根本没什么不一样的，就算是经历有那么些许不同，也一点都不影响你身上存在那些其他人也同样存在的各种长短处和优缺点。”

伊凡看了她一眼，又把头低下了。

“我看你是被周围那些少见多怪的小孩子们给宠坏了。被人膜拜是不是特能满足你的虚荣心？”

“我……”

“连做人最基本的修养和准则都不懂，以为自己小小年纪就遇到那么多的事情就觉得似乎看透了人生，以为自己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依然站在这里从此就能够搞定一切……伊凡，你的经历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过去那是你的伤，现在倒成了你自以为是的镜子！你一再地拿它跟自己炫耀：看，我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我没有！”

“有没有是你做出来的。你凭什么瞧不起你的同学和老师呢？跟他们相比，你也不过是多了许多不该有的东西罢了。”比如容貌，比如伤痛，比如巨额的财产……“你自己仔细想想所拥有的这一切，哪一样是你自己想要的，又有哪一样是你自己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到的？”

没有，一样也无……

天生的……他不愿要的……莫名其妙送到自己面前的……真是这样呢，没有一样东西，是凭自己的双手挣到的……

“伊凡同学，你自己说说看，你有什么好自鸣得意的，又有什么嚣张的？”

嚣张吗？……伊凡低着头，闭上眼睛去想：或许真的有吧？只是自己觉不出来……他原以为自己一直是自卑的，没想到，到了今天，这自卑竟然变成了“嚣张”……

“在你觉得自己多么多么不一样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这个世界和你身边的人是用多大的胸襟在包容你的与众不同！”

许美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准备结束今天的谈话，“还有，移植虽然成功了，但并不表示一切都万事大吉。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严格按照云楠给的作息表来安排自己的作息时间，包括体育锻炼。下一次长假我会带你去L城老家，让杨老头好好治治你这一身的歪毛病！”说完，起身出门，没走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明天上午还要去医院例查，别忘了。”

没什么不一样……当年许美美一睁开眼睛回到学校，那是怎样一副众口铄金的境地。多少双手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听说这个女生神经不正常，竟然能把她妈妈都给逼疯……那段自艾自怜自卑自弃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哭泣中，许杰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不要瞧不起自己，也不要太瞧得起自己，你也不过是个凡人。”

你也不过是个凡人……这句话，许美美一直都记得。

第二天的上午，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许美美带着伊凡去博仁，一路上断断续续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上学的事，多半都是自己当年的光辉事迹。别看她教育人义正言辞一本正经，其实当年啊~~~哼哼，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样考场上睡觉交白卷，甚至连自己的名字学号都会写错，许美美写成许姜姜，成为当年A中的头号笑料并广为流传。

谁都有过小时候，对吧？

路过一家小超市，伊凡说要进去买牛奶，验完血以后想喝。其实是进去挑小冰枕，因为发现许美美的眼睛有点红肿。肯定又是昨晚码字太晚。

许美美给他零钱，自己站到超市门边的一个小角落等，谁知脚后跟还没落稳就听到怒不可撤地一声大吼：“我才是孩子的父亲~！我才是！”

许美美一愣……这声音有点……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你？父亲？哈~！关海，你也配！”

啊……是那个混蛋……

许美美皱了皱眉，准备躲开以免被混蛋周身的空气污染。还没等到她抬腿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似的名字：“沈晓萍！你不要逼我！”

沈晓萍？！

许美美眼前一黑，钉在原地，她忽然找不到东西南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