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我愿用的我的一切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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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一扇门，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她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里面一边哭一边骂：……要不是那个扫把星，我儿子怎么会……那个狐狸精……报应……

她轻飘飘地趴到门玻璃上，看见病床前围了一大堆人……有身着戎装的中年人说，小秦，别有负担，安心养伤，你舍己救人，是英雄！组织不会不管你的……有人拉着他的手哭，秦镇，我恨你！为什么你要冲回去救她？为什么你都答应娶我了还对她念念不忘……有人揪住他的衣领，你给我起来！你这个懦夫！要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有人站在他身边叹息，外伤损害，除非角膜移植，否则……又有人站在他身边握紧了拳头，你竟然就这么瞎了……每一次，她都会听见他在小声唤她：美……每一次她都会在心底笑着回答：恩，在呢。

她趴在那里，一直等啊等啊，看他床边的人走马灯似的换，一直等到天黑，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她才小心翼翼地飘进来。

她轻飘飘地来到他床前，痴痴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上缠着纱布，什么都看不见，却一样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他伸出手，好似呓语一般，轻声地喊她：“美……”

她笑了，握住他的手，轻声应他：“恩，在呢。”

他紧紧拉住她，好像怕她消失一样。“美，”他说，“我冷。”

她叹息一声，飘过去，轻轻钻进他的被子里，抱住他，“这样还冷吗？”

“好一些。”他向她依偎过去，扭来扭去的牵动了伤口都浑然不觉，直到在她怀里挑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扭完了，安生了，然后又“嘶~~”地一声。

“怎么了？”她担心。

“疼。”他的语气真的不像是撒娇。

“碰到伤口了吗？哪里？”

他抓起她的一只手，按到胸口，“这里。”

她微微一愣，良久，叹息着去吻他，先是隔着纱布亲吻他的胸口，然后慢慢的，小心翼翼往上移，直到吻住他的唇，一边吻一边轻声说：“好了好了，亲亲就不痛了……米皮儿不痛……米皮儿不痛……”

他在她的亲吻中幸福地笑，落下泪来。

她又在他的颤抖中，轻轻吻去他的泪水。

片刻，他回吻她。

就这样吻着，两个人，过了好久，终于记得分开来喘口气，她贪婪地看着他，笑：“我想到一个词。”

“什么？”

“相濡以沫。”

他叹息，更紧地抱住她，又一次牵动伤口，疼得他咬牙。

“你有没有伤到哪里？”他问。

“没有。”

“骗人！”

她叹口气，学着他的样子，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不痛，我的人就不会痛。”

他眼睛一热，又抱紧她，“我让你心痛了……对不起……”

她在他怀里摇头，“心会痛，说明它还没有死。这是件好事情。”

“胡说！心痛怎么会是件好事情？”

“我为你心痛，说明我是爱你的。我很高兴可以这样爱你，米皮儿，所以，这是件好事情。”

“可我不想你心痛……美，我情愿你不爱我……”

如果爱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那我宁愿，他不爱我。

她跟着落泪，亲吻他，呢喃：“心痛不算什么……难过不算什么……伤心不算什么……秦镇，我愿用我的一切，换你一辈子不悲伤不难过不流泪。”

娘娘，卑职的命不算什么，卑职愿用自己的一切换娘娘一辈子不再流泪。……

“镇，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他们相识在战场上，只一个似曾相识的眼神，她从一堆要被坑杀的奴隶里挑中了他。

秦镇？你叫秦镇？怎么长得像的不叫秦镇，长得一点不像的反倒叫秦镇了……

是秦臻，娘娘。

也许是因为名字的缘故，她要他做了她的侍卫。

喂，小臻子，出了宫就别再叫我娘娘了，小心露馅。

那叫夫人？

不不不，卑职不是那个意思……卑职是说，夫人是大人的夫……

就叫美美。

美美，这才是我的名字。

是。娘……不，美美……

那里的王，长得和她前世的情人一摸一样，所以她无怨无悔地爱着，哪怕为了他背叛整个家族，并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娘娘，哭太多，伤眼睛。

小臻子……你有为谁心痛过吗？

有。

我从前生心痛到了今世，没完没了……小臻子，你有能止痛的办法吗？

娘娘，也许，心痛是件好事。

好事？

好事……至少说明，心还没有死。

王最终要对她的氏族赶尽杀绝，她的侍卫带她逃出宫去，半路却遇了埋伏，他为她身中数剑，拼尽最后一滴血。

秦臻……秦臻你醒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醒醒……

别哭……

你醒来！你还要陪着我，保护我！有你在我就不会哭……

你爱的是王……不必为我一个奴隶流泪……

胡说！你不是奴隶……我从来就没把你当什么奴隶……秦臻，你不要睡……睁开眼睛看看我，不，是秦镇，镇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美美啊……我是美美啊……

娘娘……不是秦……镇，是秦臻。

不管你是谁，我命令你睁开眼睛！不许睡……不许睡我求求你……

如果有下辈子，还要保护娘娘……

不！不！我已经害了你一辈子，如果有来生，见到我就绕道走，就算真的一个不小心认识了……也千万不要爱上我……不要再爱我了，求求你不要再爱我了……我只会害得你更惨……不要再爱我了……下辈子，不要再爱我了……

“美，别说了！”

“故事还没完，她背着已经半死的他，来到一间破庙。半夜，王的军队赶来了。那天晚上，她抱着她的侍卫，听那个她一直深爱的男人如何对她表白。原来王一直深爱着她，可是杀父亵母的夙仇，只会让他对她越是深爱越是恨得刻骨！直到她的侍卫带她逃出宫去，他才后悔了。他一直以为她会永远爱他，无论他怎么对她，她都会永远爱他的。可现在，他却忽然感到害怕，他无法想像当有一天她真的不爱他了，会是什么样的……她抱着他的侍卫，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怀里微笑着停止呼吸；她听着那些告白，嘴角讥讽的勾纹越来越深；她从侍卫的尸体上找到一个火炼，点燃了铺在身下的稻草。”

“美……”

“原本以为要烧死了，可是恍惚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她……是姐姐……她说你冲进火场救我了，她说我要是不回去，她就要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你烧死……”

“美，我求求你别说了！”

她怜惜地扶过他头上的白纱，小心隔着白纱亲吻他的眼睛。

“镇……我终于明白，爱里的成全，是容不得半点委屈的。姐姐说的对……没有什么前世今生，就当是为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演了一场戏，一睁眼，梦醒了，我又回来了。”

“美……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镇，当初放开你，是为了什么？现在回来，又是为了什么？你这个笨蛋啊！不都是为了你幸福吗？”

“可我想要美幸福，美幸福了，我才……”

她轻轻捂住他的嘴，“我愿用我的一切，换你一辈子不悲伤不难过不流泪……我所谓的幸福，就是你不再痛苦，我也不再痛苦。只有这样，许美美，才能放心去追求更多的幸福。”

“更多的幸福……什么意思？”

“镇，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很多爱，这世上除了我们和我们爱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人需要关爱。大爱，也是爱。”

她看着他，微微笑，轻轻，深深，吻下去，“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姐姐临走时，曾经对我说：美美，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这辈子只是为别人的幸福而来，那么，就不要有任何的委屈，无怨无悔地去奉献吧！也许这个世界，能够回报你别样的惊喜。

一个月之后。

“你们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知道要等一个捐献的眼角膜一般要多长时间吗？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谢谢谢谢，谢谢医生……”

“谢我什么？还是谢谢那个无名的好心人吧。”

“可是，医生也查不到到底是哪位好心人捐眼睛给我儿子的啊？”

“人家要保密！恕我无可奉告。”

刘毅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位略有发福的中年妇女一眼，压住火，扭头对着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说：“这么好的运气，要对得起那个人！以后少胡思乱想，好好生活，好好工作。”

医生毕竟不是律师，没有石磊和徐欣然他们那么能说，几句话就词穷，又面无表情地走出病房。

临出门，秦臻忽然叫住他，“刘医生。”

他回头看他，“什么事？”

“她……她……”

“她为了救你已经被烧死了！这个问题你还要问多少遍？！”

“你胡说！那天晚上她还来找过我！她没有死，她真的还来找过我……妈，妈，是美美救了我，她没有死的……你们相信我……”

“儿子……儿子你忘了她吧……”

“你他妈给我冷静！”

刘毅，刘医生，开天辟地头一次，骂人了！

而且还是狂怒中吼出来的……

“她救你不是为了让你装疯卖傻寻死腻活的！”他瞪着他，胸膛里一股气憋得他上下喘息，“秦镇，是个男人就尽快康复，好好生活！要活得比谁都好！活给那些一心要拆散你们的人看！活给你自己看！还有，活给她看。……别再让她失望。”

他吐口长气，转身，出门。

别再让她失望……

你这个笨蛋啊！不都是为了你幸福吗？

镇，我愿用我的一切，换你一辈子不悲伤不难过不流泪……

“美……”

他咬着牙，把眼角的一滴泪，死命地逼了回去。

“我答应你，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