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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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越听越觉得好笑，不禁用手捂住了嘴，假装嗓子不舒服咳了一声。

黄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把女儿卖了。电话两边一度沉默，最后还是林城先开口：“阿姨，那个黄佳艾让我带的话，我都带到了。我现在还有事，就先挂了。”

黄妈应了几声“好”，然后抱着手机暗暗懊悔：“不是在讲黄佳艾的好处吗？怎么讲着讲着，好像黄佳艾身上只有缺点。”

“一定是她缺点太多，对，一定是这样，没错。”黄妈放下手机，然后跑去敲厕所的门：“老黄，你好了没呀？赶快去打电话问问你朋友，谁家的娃还没结婚的。”

黄佳艾很少看到林城发呆，而且这脸上带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到底去不去镇上？”

“你要去的话，可以送你一程。”

黄佳艾问道：“你明天还上班吧？”

“上，明天队里应该有人要去镇上买材料，你可以坐他们的顺风车。”

黄佳艾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好像一直都是林城在帮她，她也没做过什么。要不这次回家，买点东西送他？

“那谢谢。”

“我得去跟村长说一声。”

李村长忙完了一阵，坐在边上休息，用一块破布擦着油腻腻的手。“小黄，啥事？”

“那个村长，明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回家一趟。”

“可明天是长街宴，也没有车去镇上。”

黄佳艾指指林城：“我可以坐他们的车呀。”

“又要麻烦小林啊。”

“没什么麻烦的，顺路而已。”

李村长又说道：“可是小黄，你都来田坡村大半年了，也没吃过啥好的，长街宴是我们最热闹的节日，明天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村长，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过昂玛突节的机会还多呢，这次我回家真的有事。”

“那你去吧！路上小心，到了跟小林说一声。”

黄佳艾又问了村长有没有要从县城带的东西，然后才跟着林城离开。

林城忽然问道：“你其实明天想留在田坡村吧？”

黄佳艾停下脚步，林城怎么什么都知道，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她低头道：“没有。”

“你只是觉得能少一个人在田坡村，就少一个人跟他们分肉。”

黄佳艾没有否认。

她没有忘记那些孩子对肉的渴望，所以她明天是故意离开的。不知道她爸妈过了这么久，有没有原谅她了？

田坡村到嘎底镇山路十八弯，黄佳艾这次早已经有准备，带了不少的袋子。

司机大哥看黄佳艾晕车晕得厉害，还好心帮她调到副驾驶。“妹子不经常坐车吧？”

黄佳艾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说不出一句话，脸色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她无力的点点头：“平时……倒也没这么厉害。”

“田坡村的路确实难走，也是现在了。前些年修了这条路，不然那村子都不通车。牛车马车更是难走，屁股都能颠开花。”司机说说笑笑，黄佳艾却笑不出来，他抬起手腕看看，半个小时都不到，估计到镇上还有好一会儿。

黄佳艾吐了第四次以后，终于坚持不住要求下车。

“要不你们还有事的话，你们就先走吧。”黄佳艾抱着包蹲在路边，又是一阵狂吐。早上吃了半包饼干，现在也吐的差不多了。

司机是受林城所托，哪能就把一个小姑娘扔在路边。他给黄佳艾递了一瓶矿泉水：“妹子，漱漱口。”

“不好意思哦。”黄佳艾感觉到歉意。

司机和两个工人下车看了一会儿风景，等黄佳艾好些，又开始启程。

嘎底镇今日比以往冷清，大概是因为在镇上做生意的村民全都回家过节去了，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在路上卖着小菜。

黄佳艾指了指客运站：“我就在那里等车吧，今天多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有什么麻烦的？我们也是顺路。”司机倒也不计较车里的新鲜空气被呕吐物污染。

“这都中午了，要不去吃碗米线？”司机提议到。

黄佳艾刚刚吐完，对于吃没什么兴趣，此时此刻的她，只想有一张软绵绵的大床，然后舒舒服服的在上面摆个“大”字。“我就在这等车，你们还有事就去忙吧！谢谢啊！”

探矿队的工人的确是还有自己的事情，他们把车停在停车场，然后去街上买材料，黄佳艾就自己在路边等车。

她今天的运气不错，刚等一会儿，就来了一辆从嘎底镇到棠川县的中巴车。

晕车早已经是家常便饭，黄佳艾回到家里，整个人已是虚脱的状态。

黄佳艾有气无力的拧开门，对着屋里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黄妈正在厨房打扫卫生，听到声音急忙跑出来，又是帮她拿书包，又是帮她拿拖鞋。嘴里说道：“小艾！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一去可担心死我了，怎么都不跟家里说一声？而且那里怎么会没有信号，连电话都打不通，这回来就不走了吧？还是觉得大城市好对不？我就跟你说嘛，你这重点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找个工作不是随随便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没事啊。休息几天也没事，你爸还认识几个开公司的朋友，那你去那里上班也不错。”

黄妈唧唧歪歪说一大堆，黄佳艾却没往心里去。她跑到卫生间漱了口，然后端起小黄鸭的马克杯从冰箱里倒了一杯柠檬汁，脱了鞋就躺在沙发上喝。

吐了这么久，还是吃酸的最舒服。

黄妈坐在她的旁边，苦口婆心的说道：“小艾，你倒是说话呀。”

黄佳艾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回了一句：“你先让我缓缓，我再跟你说。对了，我爸呢？”

黄妈回答道“你爸去公园里面下象棋。”

“可以呀，以前怎么没发现我爸还会下象棋。”

“他这不是被你给气着了吗？然后我就让他去下象棋，转移注意力。”

黄佳艾直起身子：“那有用吗？他还在生我的气吧？”

“你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联系不上那几天，他都快急疯了。嘴上倒是不说，但晚上都睡不安稳，睡着睡着就醒了，然后就要到客厅里面抽烟，坐上好一会儿才继续睡。”

黄佳艾叹了口气：“妈，对不起啊！”

“没事，你好好的回来就行。等你爸回来，你好好跟他撒个娇，道个歉，他肯定就原谅你了。你是她女儿，他哪会真的跟你生气。”

黄佳艾还没来得及说话，黄妈跑到电视柜前面，蹲下打开抽屉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叠相片。

黄佳艾感觉大事不好，正想借着坐车累回房休息，就被黄妈挡住了去路。

“小艾，我跟你说，孟一恒那孩子是挺好的，我也没想到你们会分手，你们还联系着没？你这次回来，他晓得不？”

黄佳艾回答道：“我跟他已经分手了。妈，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行，好，都听你的，咱不提孟一恒。”黄妈刚说完话，就把那一叠相片放在茶几上，“你来看看这几个，都是妈朋友的儿子。”

黄佳艾一个头两个大，她抱着抱枕说道：“你这是要干嘛？”

“你说你也不去村里了，那不得好好考虑婚姻大事。这几个家里的条件，比起小孟是差一点，但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这个，小时候你还经常跟他一起去儿童乐园，记得不？”

黄佳艾感觉有一座大山落在自己的脊梁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不耐烦道：“我只是回来拿东西，明天就回村。”

“你说你这么大一个姑娘，你老是往那山里跑干啥？你就应该好好谈一个对象，结婚生孩子，真把自己当救世主啦？”

“没有。妈，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考虑，你能不能别我一回来就讲这个。”

黄妈也急了：“小艾，我们家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说你从小到大，你说什么我们不依你。你是有自己的想法，读书读的多，但结婚生孩子的事情不能拖，女人过了二十五，颜值和身体都下跌的很快。”

“妈……你能不能别说了？”黄佳艾跑回自己的屋关上门，她这几天已经够累了，没想到回家还是是累，心累。

黄妈拿着桌子上的照片深思了一下，得出的结论就是，此事不能着急。她把相片小心地整理好，重新放在抽屉里，走到黄佳艾卧室前敲了敲门：“小艾，你别生气呀。那你要是这几个都不喜欢的话，你自己找也行啊！你把门开开，我们都几个月没见了，别一见面就闹不愉快。”

黄佳艾这几个月来也的确是想家，她起身打开房门，又爬回自己的粉色大床上。

黄妈坐在床边：“小艾，你也别跟我置气。我们是为你好，你看你都二十七了，你要是生个孩子，我们这几年还能帮你带。可我们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你早生一年，我们就能多帮你带一年。女人啊，这一辈子不得有个依靠。”

“哎呦。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黄佳艾挪了挪身子，把头靠在黄妈的腿上，“我知道你们的道理，可我也有我的梦想，我总觉得人这一辈子，得为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努力。妈，所有的人从出生开始，好像所有的轨迹都已经被定格，读书考大学，毕业找工作，然后结婚抚养孩子，再到生命的结束。”

“对呀，大家都一样，所以你为什么不？”

“我不想复制别人的人生，我有我自己的梦想，而我自己的梦想，也是田坡村的梦想。我希望我能在为梦想而努力的这条路上，遇到一个支持我的人，我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