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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叶北周的谈话算不上愉快,再加上遇到了纪家兄妹,夏时心情莫名烦躁。她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了很久才勉强睡着。
迷迷糊糊中,竟然梦见了第一次见到叶北周的场景。
十六岁的夏时相比现在,性格要开朗许多。
她是在高一下学期转到榕城十二中的。头一个月的过渡期里,听同学私下讨论最多的名字就是叶北周。
——十四班的叶北周因为打架被停课了。
——被他打的那个同学在医院里躺了二十多天,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叶北周脾气不好,家里还有钱有势。惹他就是找死。
这个无所不在的名字和那些不知真假的事例融合在一起,叶北周这个人渐渐在夏时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具象——
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并且长着一张坏人脸。
榕城的高中不分文理。十二中全年级前面三个班是火箭班,夏时在二班。
坐在前桌的林以蔓拿她的卷纸改完错题,为了表达感谢,大方地同她分享了一个八卦:“听说今天咱班还要来一个新同学,小夏,你这下可有伴了。”
接着又问:“你猜是男生还是女生?”
“男女都好啊。”
夏时对新同学倒是没什么兴趣,就是高兴自己终于可以有一个同桌了。
课间她去了趟厕所,回来后就发现教室里安静的得有些古怪。凭着她敏锐的洞察力,发现大家的目光都暗戳戳地朝一个方向瞥。
她顺着看过去,原来是新同学到了。
男生留着一头顺毛,侧脸轮廓分明,鼻梁笔挺,人中到下巴的线条削劲又不失优美。他看着窗外,睫毛轻轻颤动,那一块角落仿佛单独撕裂开来。
夏时迟疑着走过去。前座男生正一百八十度扭着身子在跟新同学说话。上课铃声盖住了他的声音,夏时勉强捕捉到了“叶北周”三个字。
来一个新人就要被科普这个人的光辉事迹,叶北周到底是怎么个魔鬼的存在?
她拉开椅子坐下。男生听到响声,转头瞟了她一眼,将长腿往回收了收。
这个举动令夏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这节是物理课。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口沫横飞,夏时发现新同桌的桌面上光溜溜,礼尚往来地将自己的书往他那边挪过去。
“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看。”
这是个最简单有效的示好行为。
同桌是每天在班级里接触时间最久的人。所以相处得愉不愉快对夏时来说很重要。
男生似乎对她的举动有些意外,挑了一下眉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谢了。”
好意被接受,夏时内心有几分欣喜。可能同样作为转校生让她产生了革命友情,趁着老师写板书的时候,她悄悄挨过去,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同学,刚刚李越是不是在提醒你远离叶北周这个人?”
男生沉默几秒,慢悠悠开口:“你怎么知道?”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一出声便引得夏时耳根一麻。她忍住要挠耳朵的想法,拿起笔在本上写了一句话: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嗯?”
夏时想了想,又写下一句:因为惹了他要挨揍。
“第一组最后一座!你们俩,说什么呢?!”老师声如洪钟吓得夏时肩膀一抖,下意识攥紧了笔杆。
“刚回来就不老实!我问你话呢!站起来!”
在课堂上被这样训斥的经历对夏时来说少之又少,脸刷的就红了。她深吸口气,刚要挪动椅子,新同桌却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男生个子很高,骨骼舒展。大声说话时音色有些冷:“讨论问题。”
“讨论问题?那你上来把这道题做一下!”
男生不耐烦地“啧”了一下,头一撇,没有动。
物理老师顿时横眉立目,“我在问你话,你什么态度?!是不是还得把你家长请过来才行?”
夏时心里有几分自责,毕竟是自己先说话的,火却烧到了别人身上。她正要将责任揽过来,却听见她的新同桌懒洋洋开口:“我的同桌告诉我,远、离、叶、北、周。”男生抬着下巴,语气带几分顽劣。
教室里安静了一秒钟,笑声轰然乍起。
物理老师张着嘴,一脸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的表情。
夏时被笑懵了。她眨了眨眼,缓缓看向她的新同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视线低垂,也在看她。
阳光映在他的眼底,一双眼仁被渲染成了漂亮的琥珀色。
一抹促狭在他眼中转瞬即逝。
夏时自己为是自己眼花。
她怔了片刻,终于慢慢反应过来——
小道消息有误!这哪里是转来新同学,根本是新班装旧人!
这个人分明就是叶北周本周!
——
跟叶北周产生的第一次交集,让夏时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人恶劣的一面。
那天过后,她上课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完全回到了没有同桌时候的状态。而叶北周不是睡觉就是缺席,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如果没有那天的事,夏时觉得,一直到毕业他们应该也说不上十句话。
夏时的英语听写读能力都不错,单科成绩在两次月考中稳定年级第一。英语老师对此无比欣喜,然后交给了她一个任务——
跟学生会主席共同设计一份周刊。
接受任务后每天都要忙到很晚。这天夏时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她着急赶车所以抄了近路,没想到被几个校外的女生堵在了小树林里。
“你是夏时?”
“你们是……”
带头的女生不由分说,上手推了她一把。
夏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那女生不屑地嗤了声:“我警告你,给我离钟阳远一点!”
女生B在一旁添油加醋:“钟阳是娇娇的男朋友,勾搭人家男友你要不要脸?!”
夏时觉得莫名其妙。
如果没搞错,她们口中的“钟阳”应该就是跟自己一起办周刊的“钟同学”。但除了对稿子他们有接触之外,其余时间根本连交谈都没有。她怎么就勾搭别人男朋友了?
“我没有……”她开口想解释,带头的女生忽然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美工刀,“再逼逼信不信我刮花你的脸?”
暗淡的月色下,刀锋泛着森森冷光。夏时脚步往后退,不着痕迹的避开可以伤到她的范围,“你们可能误会了。我跟钟阳并不熟,只是一起布置老师交代的任务……”
“你以为我会信?这几天你们两个天天黏在一起!”女生步步紧逼,刀在手里摇晃。
夏时继续后退,直到脊背顶在了树干上。她暗暗思考如何脱身,却无意间摸索到树旁立着一个棍状物体。抖着手抓紧了,心一横二话不说挥了过去。
女生痛叫一声,手里的刀落在地上。另外两个人冲上来想要动手,夏时抡圆了棒子,将她们都闪开了。
动手的那一刻她就想好了,一旦打起来就逮着那个带头的猛削。只要把最厉害的干倒就行。
然而结果比她想象得还要有效,她们竟然被吓住了。
夏时将棒子杵在地上,边喘着粗气边放狠话:“我……都已经说过了,跟那个钟什么的不熟,信不信你们看着办。我告、告诉你们,我可是练过的,别以为我好欺负。”
“啧。”
这一番话说得气喘吁吁,换来一声干净利索的嘲笑。
夏时一怔,缓缓转过头。
叶北周跟她靠着同一棵树,耷拉着眼皮正看她。
“你、你怎么会在这?”
他插着口袋,一副没骨头的懒散样,“看你打怪升级啊!”
不知为何,夏时忽然松了一口气。她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这才注意拿在手里的是一根棒球棍。
“这是你的?”
叶北周从树后走出来,高大的身影立在她面前,“难道是野生的?”
说话不噎人会死还是咋地?
“还我。”他从她手里夺回球棒,又拿下挂在树枝上的衣服。接着伸出修长的手指来扯她校服袖子,“走了,回家。”
叶北周高了她一个头还多一点,夏时小小的身子完全缩进了他的包围圈。这一瞬间感觉自己都成了两米八的巨人。
他走到那几个人面前停下脚步,“五职三中的林娇娇,你哥出院的话帮我带个好。”
带头的女生一怔,反应过来后一脸惊恐地望着他:“你就是那个把我哥打到昏迷的人?”
叶北周没理她,扯着夏时走出了树林。
月影被枝丫割破,碎裂成了好几块。暗淡光线笼罩下来,一切都变得灰朦朦。
刚入夏,吹起的风夹还杂着一丝清凉,他的衣摆随风摆荡。
少年的身姿卓越挺拔,宽松的T恤里藏着一副宽肩窄腰,双腿长得走路似带着风。
重点是,他好像也没有那么恶劣。
夏时跟在叶北周身后一直走出校门。想着临分开的时候再跟他道谢,这样彼此都没有这么尴尬。
可没想到叶北周一直陪着她走到了车站。
夏时轻轻咬了咬嘴唇:“刚才的事……谢谢你。”
他望着远处的车流,好像没听到。良久,才懒懒开口问:“你怎么不跟她们服个软?”
“我为什么要服软?”
“你看起来就是这样的人。”
夏时不服气,但姿态依旧强硬不起来,“我真要那样做了,她们会觉得我好欺负。以后不爽了就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叶北周嗤笑:“那你万一打不过,也没遇到我怎么办?”
当时的情况她哪里能考虑到这些。夏时一时语塞,憋了憋:“那、那到时再服软也可以……吧?”
“你想的可真美。”虽是嘲讽,但他嘴角却挑了起来。
夏时脸色一红,好在1路车这时候到了。她窘迫地指了指,“那个,我来车了。”
叶北周抬抬下巴,视线在她身上定了几秒,慢慢挪开。
“掉了。”
“……?”
他嘴角动了一下,忽然不耐烦地拧了下眉头,一把将外套罩在了她头上。
夏时眼前一黑。等拿下衣服,视线内只剩下叶北周高瘦的背影。
上车后,夏时在玻璃的倒影中瞧见了崩开的胸衣带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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