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她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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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外界只知道我已经成婚，但阿漓从未在人前露面，所以外界并不知道林夫人到底是谁。而已经怀孕的小容母亲，在不久后被记者拍到，外界便以为她就是林夫人。”

林翌豪咽了咽口水，讲述那段过往，似乎让他痛苦不堪。

“顾忌到孩子的声誉，我并未向外界澄清。”

“你就不怕，阿漓看见新闻之后，会接受不了吗？”此一声疾言厉问，正是出自罗浩之口，听到现在，他似乎早已愤怒不已。

“我当然担心，可只要等这一切结束，我便去找阿漓，跟她说清楚这一切，她一定会理解的。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已然是后悔极了。

罗浩冷笑出声，“哼，理解？阿漓最接受不了的，便是理解，你哪里来的口气，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罗浩从头到尾的嗤笑态度，终于也让林翌豪忍无可忍，“你又算什么，如果说我造成了阿漓的离开，那你，就是罪魁祸首，你既招惹了她，又抛下了她，若不是你，她根本就不会遇到我。”

“罗浩，你别自诩什么圣人君子，你才是真正的懦夫，真正的幕后推手。”

这样言辞激烈的指责，但本就情绪激动的罗浩，这次却一下没了声。原本充满愤怒的神色，也是突然间萎靡下来，他微微垂头，像是终于等到了自己被审判的部分，沉默接受所有责怪。

林翌豪又是说道：“在我遇到阿漓的那晚，她为什么会喝醉？罗浩，我想你比我清楚。我认识阿漓之后，才知她酒量极差，平日里根本滴酒不沾，可是那晚，她却独自一人喝成那样。”

“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谁都不知道后果会如何。罗浩，你告诉我，那晚，她为何会不顾后果的喝成那样？”

又是一声质问，却又是肯定句，矛头直指罗浩。

罗浩的眼中逐渐变得迷离，神思好像被拉入了一段遥远的过往。

良久，他缓缓坐下，已然冷静不已，他沉声出口，将那段他不愿意再提起的记忆，悉数说出：“……我跟阿漓相爱后，没过多久，便向她求婚，阿漓很高兴，她答应了我……”

“……那段时间，我因为工作原因，住在公司附近的独立公寓里，阿漓也搬来跟我一起住……”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在将那段会渐渐拼凑在一起，“决定结婚之后，我想先回家告诉爷爷，他向来疼我，一定会同意的。”

他说着，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只是没想到，爷爷在听闻这件事之后，竟是勃然大怒，原来他早已替我订好一门亲事，正准备给我提亲。”

“我自然不愿意，第一次与爷爷争吵。我知道自己回到柒家的使命，可我不愿意，将自己的婚姻也交给柒电。”

“在那之后，我便被爷爷关了起来，他不准我出门，不准我见任何人。”

罗浩的声音渐渐变得悲切无比，那段痛苦的回忆，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再被拨开的时候，依然痛得人心难耐。

“我什么办法都想过，我求他，我绝食，我甚至用自己的生命威胁他……可他始终无动于衷。”

罗浩说着，一个中年男人，竟是哽咽了起来。

这时，罗海缓缓开口，“柒家老爷子的性格，你还太不了解，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越是如此，他越加会认为，是阿漓姑娘蛊惑了你，要成全你们，更加是不可能的。”

罗浩哽咽着点点头，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才平复了心情，“没错，不管我如何折腾，爷爷始终不松口，而且，看管越来越严密，我根本没有逃离的办法。”

“后来呢？你见到她了吗？”秦小漓清丽的女声响起。

罗浩沉默半晌，紧紧皱起的眉心，似乎再不愿提起，“嗯，见到了。我被关在房间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因为营养不良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爷爷就在床边，他说带我去见阿漓。”

他说着，嘴角苦涩的笑意越加明显，“我那时多高兴啊，至少能见到阿漓了，爷爷的态度，总算松动了，只要见到阿漓，我就可以告诉她，不要着急，再稍微等我一下，我就快要成功了。”

说完这段，他神色明显紧绷起来，“可我见到的阿漓，她穿着婚纱，站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她笑得那么开心，那笑容太刺眼，刺得我根本无法上前。”

罗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我只知道，从那之后，她便成了别人的妻子，无论我怎么做，都再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就在这时，王莲汐一下子冲出来，推搡着罗浩，喊道，“你哥混蛋，漓姐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上前，你为什么不拦住她，如果你拦住她，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也许她就不会死，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王莲汐几乎是怒吼着，罗浩站在原地，任她推搡打骂，都岿然不动，他兀自接受着多年后的惩罚，仿佛因此，他的良心才会好受一些。

秦子林上前来拉开王莲汐，“小汐，冷静些，冷静些……”

王莲汐已经哭诉起来，指着罗浩，又指着林翌豪，“你们，都是你们，要不是你，漓姐根本就不会嫁给别人。”

说着，矛头又指向林翌豪，“若不是你，漓姐也不会死。”

她说着，又似恍然的自嘲大笑，“哈哈，我真是蠢，那时候明明觉察到了漓姐情绪不对，可还是建议她，嫁给你，林翌豪。我竟天真的以为，你会是漓姐最好的归宿。”

“呵，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心里，早就有了人，难怪，她看似明亮的笑容里，总是带着那么一丝愁绪，难怪，她如此纠结要不要嫁人。”

王莲汐说着，捶着自己的胸口，“我也是罪人，她来询问我的意见时，我不该用自己的想法去左右她的决定，我也是帮凶。”

这时，秦小漓悄然上前，她颤颤巍巍的走到王莲汐面前，轻握住她的手，淡漠的眸子中，缓缓流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妈~”

王莲汐哽咽着，点着头，反握住秦小漓的手，“小漓，对不起，这事怪我。”

秦小漓却是摇摇头，脸上竟挤出一抹笑来，“不，不怪您，我不怪您，母亲也不会怪你。不然，她也不会将我交于您抚养，您是母亲最信任的人，您说对吗？”

王莲汐这才哽咽着点点头，“对，没错。”

她说着，思绪似乎飘回到那时候，“还记得那时，你母亲拉着我手，说，小汐啊，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将她抚养长大。”

秦小漓猛的闭上眼睛，显然，这句话让她的心情巨大的波动着。

只是再睁开眼时，她眼中已是一片清明，脸上又带上了那抹极淡的笑意。

王莲汐扶着她回去坐下，转过身，又才继续说道：“罗浩，漓姐的个性，向来是说一不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你那么爱她，自然应该知道，她既然认定了你，这辈子便不会再爱旁人。”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脸色各异，罗浩愧疚不已，而林翌豪也是黑红难辨。

“你虽是无意，但确实是抛下了她。在此之前，你有很多种办法，让她知晓你的情况，可你并未告知，而是私自决定你们的未来。”

像是最终判决，“你并未考虑到漓姐的想法和感受，不管是求婚、结婚，以及家中人的态度，你都一并相瞒。说到底，你并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

判决已下，当年年少，最初爱上的那个人，身上便印上了太多打磨爱情的影子，却是再也收不回来。

只恨相遇太早。

王莲汐又对上林翌豪，“还有你，你与漓姐相处那么久，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她并不爱你。”

林翌豪面如死灰，好似极力隐瞒的秘密被突然揭开，那种尴尬绝望，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她不爱你。”王莲汐再次重复一遍，好似在强调，也好似一锤定音，下了结论。

林翌豪颓然坐下，原本打理得纹丝不乱的头发，此刻却已是显出一丝杂乱，整个人更是颓然不已。

他没承认，可是，在场众人，都已然明白，这就是事实。

王莲汐又已开口，“漓姐离世时所在的那栋公寓，我一直不知道是谁的。”她说着，扭头看向罗浩，“罗浩，那套房子，是你的？对吗？”

罗浩面色戚然，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莲汐继续说道：“漓姐至死，都还在等你。”一句话，已是定论。

“等我？”罗浩似是喃喃着，又似是反问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像是进入一个怪圈，无数个巧合撞到一起，拼凑出一个荒诞怪异的结局。

到了现如今，过往的一切都已揭开，当各人将各自所知晓的所有讯息交汇在一起，便拼凑出全部的真相。

竟是如此的巧合误会，几人之间相互交织的爱情，铺就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将每个人都笼罩其中，窥不见全貌。

现如今，关于秦小漓的身世，几乎全部都已揭开，只剩最关键的那一步。

林翌豪此时已然恢复一丝理智，他看向王莲汐，“阿漓是何时发现自己怀孕的？”

厅内静默半晌，王莲汐似乎是清理了一番思绪，才缓缓开口，说道：“她离开林家后不久，在一天半夜里，找到我。”

她似乎在回忆着那天的情形，眼睛虚无缥缈的看着半空，“那天，她的脸色极为苍白，我以为她生病了，要送她去医院，可她却告诉我，她怀孕了。”

“当我得知她的遭遇，就气愤的要去林家，但她却拉住了我，她那时的神色很冷静，她说，终究是她对不起你。”

王莲汐指向林翌豪，“我那时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么多年，我几乎都快将她那时一闪而过的解脱神情忘记，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她离开林家，心里是极轻松的。”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林翌豪颓然败北。

他几乎是半倚靠着，坐在椅子上，脸上冰凉的笑意，已是认命神情。

王莲汐说着，转过身，手放在秦小漓的肩膀上，说道：“漓姐当时状态很不好，我应该把她留下的，可我没有。”

她的声音低沉，明显充满自责。

所有人都没说话，当年的那条人命，跟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关。每个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责任。

就在这诡异的静谧中，罗敏缓缓开口，“当年，是我找的产婆。”

她边说着，视线看下秦小漓，“你母亲突然要生了，但她早前就有交代，不能去医院。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她只想让你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所以，莲汐找到了我，我找来认识的妇产科医生，给她接生。”

她说着，看向秦小漓的视线渐渐灼灼起来，她伸出手，做出个抱孩子的姿态，“当时，产婆将你抱到我手上，是我将你洗干净。”

那是她从医生涯里，第一次给产妇接生，虽然只是打打下手，但依然印象深刻。

“当时的你，那么皱皱巴巴的，完全看不出长相。但你母亲看见你之后，却说，你是她见过最美的孩子。”

秦小漓薄唇紧抿，脸颊因为紧紧绷着，而显出一道道明显的线条。她眼中明显的湿润了，但却依然隐忍着。

“但是，她还是不要我，对吗？”许久，她沉声道。

王莲汐看着这样的秦小漓，心中疼惜不已。不错，沐芷漓看了一眼这孩子，便再也没抱过她，也没再看过她。

她当时并不理解，可是后来，当她也成了一位母亲，她便明白了沐芷漓的心情。

那时的母亲，已经对这世间没有眷念，因为害怕到时舍不得，既然决定舍弃，那么从一开始，便不付出情感。

是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这个孩子。

将这孩子托付给一个靠谱的人家，已经是她能做的所有。

王莲汐的手放在秦小漓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却不知如何安慰。因为到现在，她早已如一位真正的母亲一般，爱着这个女儿之后，她也不能接受沐芷漓的决定。

她不是与心爱之人所生的孩子，所以她爱不了她。

这并不是理由，并不是推卸作为一位母亲的责任的理由，更不是推卸作为一位母亲的天性的理由。

秦小漓却是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呵，原来如此，我从一开始，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啊。”

她这话说得极轻，甚至还带着一丝轻快，可每一个音节，都重重的打在每一个人心里。

不被期待的孩子，亏她还自以为幸福的活了二十几年，多么的讽刺。

没人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因为事实如此。父亲新婚出轨是事实，就算情有可原，可却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母亲生下她之后，就将她托付旁人，也是事实。就算她那时状态不佳，可抛弃她，却也是不铮的事实。

更甚者，或许就连之所以会有她的原因，也……

秦小漓猛然扭头，看向林翌豪，“您与我母亲，真的是夫妻？”

猝不及防的问题，看似毫无章法，但细想之下立马就明白她的意思。作为晚辈，她用了个委婉的方式问他，她是如何来的。

林翌豪瞬间怔住，眉心更是深深皱起，似是完全不想提到那段过去。

他曾设想着，这话或许会从罗浩嘴里问出，或许会从王莲汐嘴里问出，但却万万没想到，今天却是秦小漓亲口问他。

他要如何告诉她？他又该不该告诉她？

见林翌豪沉默半晌依然没开口，罗浩已然坐不住了，“该不会，你对她……”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罗浩已然站起，朝他走去，“你不会……”

他自然是愤怒的，若林翌豪真是对沐芷漓用强，那即使事隔多年，他也要将这人暴揍一顿。

要知道，他与沐芷漓相恋许久，两人都恪守着本分，更是从未越雷池一步。

林翌豪的眼中猩红，此刻的他，只觉得，他像是赤身裸体的站在众人面前，接受着众人的批判。

而他毫无退路，因为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更是他的亲身女儿，亲手将他推上。

好半晌，厅内的空气极为冷凝，所有人都看向林翌豪，这更是让他感觉极为侮辱，偏偏他又无法理直气壮。

让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在外人眼里，似乎只存在不堪的原因。

罗浩早已捏紧拳头，似乎只要他承认他使用了手段，便会挨上拳头。

林翌豪只觉得，胸腔里像是积攒着许多许多的火焰，亟待释放，却又不得不压下。

这样反复的过程，让他感觉极为煎熬。

又是两分钟过去，室内的沉闷越加压抑，几乎就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翌豪总算是开了口，“……是意外……”

只有三个字，却已然是承认，是的，他们算不上真正的夫妻，就连怀上孩子，都只是个意外而已。只是因为喝醉了酒，他甚至不知道，阿漓当时是否知道，睡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就像他与她的相识，以及和她的婚姻，都只是意外而已。

到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便也只能承认。

说完这句，他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干，脸上再无一丝生气。

许久，沉闷的空气里，总算传来一丝气音，“呵，原来是个意外。”

秦小漓说完这句，便站起身来，面向罗海，说道：“罗爷爷，我今天身体不适，就先走一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