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难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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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西路一间茶馆的包间，萧子锋貌似正在欣赏手中缠枝牡丹花纹茶盏，尽量自然地躲开乔芳的视线。

乔芳向来不爱说话，进了包间，也没讲几句，倒是一直眼神冷淡地打量萧子锋。

包间太过安静，只听得到茶盏与托碟相碰时的清脆声音。

当事的两位神情自若，坐在他们中间的席溪，反倒显得有些焦灼。

“乔阿姨，萧先生的意思，您都听到了，要不……您再说说吧？”席溪今天的角色，差不多算是调停人。

半个多小时前，席溪接到郭炳辉电话，才知道尚可惹出大祸。摆平这个麻烦，席溪义不容辞。和郭炳辉商量好之后，席溪打电话给乔芳，表明自己是最了解事件起末的那个，终于得到允许，赶来了这间茶馆。

乔芳依旧没有开口，不过到底有了反应，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席溪咳了一声，又看了看萧子锋。

刚才萧子锋已经跟乔芳解释了，并没有尚可胡说出来的那些事。席溪旁听到现在，觉得萧子锋的态度太过不卑不亢。如果他肯放下点身段，可能效果会更好。毕竟是他惦记人家掌上明珠，这种时候，低声下气是应该的。

席溪敢在心里吐槽萧子锋，可转头瞧向乔芳，又赶紧陪起笑脸。

练武出身的席溪，从小胆大。周羽特佩服她这一点，却不知道，席溪也有怕的人，并且是两位——一个是她当刑侦警察的哥哥席江；还有一个就是乔芳。这二位有个共同特点——不怒自威。

实话说，这么多年来，乔芳完全把席溪当自己孩子看待。小时候周羽跟席溪住在体校宿舍，乔芳虽然忙，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帮她们收拾房间，取走脏衣服。中午只要有空，乔芳会陪着她们一起吃食堂。两人平日的零食或日用品，乔芳都是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地买上两份。

能做到这种程度，连席溪爸妈都自愧不如。

席溪在体校的时候，对哪个教练都不怵，说话大大咧咧。周羽就是被她带得跑偏，不高兴的时候，敢跟郭炳辉嚷嚷。不过在乔芳面前，席溪总是不自觉地要装得老实一点，也没什么理由。

其实不只是她了，席溪进了包间没一会，便察觉到，平常在人前风度翩翩、挥洒自如、举重若轻的萧子锋，表面镇定，可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在别处看不着的拘谨。

“既然你和周羽……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那就是我误会了，”乔芳总算开了口，“今天打扰萧秘书长，我非常抱歉！”

听到这一声“萧秘书长”，席溪就知道糟了，萧子锋的前路只怕要漫漫了。

“乔阿姨，周羽就是没长大的小孩，除了打球，什么都不懂！”席溪再次帮周羽撇清。

刚才在电话里，席溪已经跟乔芳解释过一遍，周羽和萧子锋并没有所谓的交往，最多是萧子锋一个人的暗恋。周羽完完全全不知道这事。

当然，席溪没敢提周羽内心还没有觉悟出来的对某人的好感。她不是尚可那种无事生非的家伙，怎么能做火上浇油的事。

“就这样吧，”看了一眼席溪，乔芳继续道：“我和周羽已经达成共识，以后她要专心学业。校队那边，我会劝她退出。至于萧秘书长，希望你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事业上，当然，我和周羽也祝福你，能尽快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成家立业。”

席溪听得直叹气，她果然猜对了乔芳的想法，就算周羽和萧子锋现在关系单纯，也不代表，乔芳会同意两人以后有什么进展。

下面，就等萧子锋知难而退，鞠躬下台了。

包间又安静了好一会后，萧子锋也说话了：“乔教练，您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我还是周羽的授课老师。如果您的目的，是不希望她和我做过多的接触，要不要让周羽退学？”

席溪咬住唇，没敢让自己笑出来。气场始终被压住的萧子锋，居然有胆量拒绝乔芳递过来的梯子。难怪尚可曾在背后说萧子锋难搞，今天她算真正领教了。

乔芳看来也没预计到，萧子锋会是这个反应，不免又瞧向他。

萧子锋这回倒没再躲着乔芳的视线：“我不否认对周羽……的欣赏，也不认为，这有什么十恶不赦。并且，我可以人格担保，过去没有做过，现在和以后也不会做，借助手里一点小小权力，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事。”

“我没有这么说。”乔芳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由自主解释道。

席溪明白了，萧子锋之前的云淡风轻下面，是忍了半天的不悦。也对，萧子锋的性格高傲是天生的，要是对着别人，可能早就拂袖而去。

萧子锋又笑了笑，特意想了一会，才道：“乔教练，我知道，从您的立场，我不是适合周羽的人选。”

“我欣赏你的自知之明，所以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周羽还小，并不太懂男女感情，目前来看，减少接触是最简单有效的解决办法。”乔芳回得直白。

“我有自己的责任，体院校队不仅只有周羽，还有那么多队员，我不能为了一点私人问题，就撒手不管。还有，对我来说，这份老师的工作，不仅是我安身立命的基础，更是我父母对我多年前的期待，我也不可能放弃。”

“没有问题，我可以让周羽转学。”

“为了避开一个可能并不会发生的问题，这么折腾周羽，有意义吗？”

“你觉得，我会听之任之，眼看着女儿做出错误选择？”乔芳到底被激怒，语速明显加快。

一直以来，乔芳对萧子锋的印象不错，但这不意味着，将他视为周羽未来的婚姻对象。在知道真相那一刻，乔芳内心是震怒的，也是无力的。

知女莫若母，乔芳太了解周羽的性格，别人对她好一分，她便要全力报答。就算周羽现在对感情还是懵懵懂懂，和萧子锋太多的接触，谁能保证，这孩子不会陷进去。

曾经发生过的悲剧，乔芳绝不容许，再次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

“我认为……可以有别的解决办法。”萧子锋回应这一句时，表情无比地淡定。

今天这场见面，对于萧子锋，实在称不上痛快。

萧子锋活了三十多年，经历过很多被人嫌弃的时刻。他被家人嫌弃过，被队友嫌弃过，也被对手嫌弃过，现在，又被乔芳嫌弃。

看来再多的解释也没用了，大概乔芳已经把他对周羽的好感，视为一种觊觎。如果不想跟乔芳闹得太僵，萧子锋知道，他只能低头。

不过，打了这么多年的球，萧子锋早已学会，在失败里找机会。就比如现在。

注视萧子锋片刻，乔芳拧眉头道：“你说。”

一周之后的某天，席溪打来电话的时候，周羽刚站到萧家小楼的院子外。

“我请好假了，中午就去你家，到时候带外卖过去，让乔阿姨不用做饭了。大家随便吃一点，再休息一会，我们四点整出发。”席溪在电话里，把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周羽靠在院墙外，想了半天道：“怎么办，我又舍不得走了。”

“这事还带后悔的，不是说，跟南华的合同都签了吗？”席溪笑了起来，“蓉城又不远，而且，你隔段时间就能回来待几天，用不着跟我凄凄切切，搞得跟充军发配似的。”

周羽被逗得直乐，忍不住又想求席溪解惑：“我还是琢磨不出来，我妈妈到底为什么改了主意，突然同意我打职业赛了，你知不知道啊？”

“你问你妈，我能知道什么！”席溪因为心虚，下意识地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