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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分地
石场里的董志兆正在掀一块大石头,见自己的兄弟来了,就招呼着过去帮忙。董志闻叹口气,扔掉手里的铁锤,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其实打这种简单的方石,并没有什么难度,掌握好手里的铁钻和铁锤,记住大小,直接打就是。
教了董志闻一会儿,董志兆在一旁和他一起打凿着。
“哥,山后头的栗子差不多好摘了,我带了一个布袋,咱俩去摘吧。”董志闻没了耐心,这都好一会儿了,自己的那块石头还是歪歪扭扭的。
毕竟董志闻是第一次干,董志兆也不能太严格,只道,“你打出两块就可以去。”
董志闻没了辙,只能重新捡起铁锤继续干。
差不多快中午的时候,石场来了一个人,是闫麻子。他嘴里叼着烟卷儿,走到正在打石头的董家兄弟面前。
“志兆,手艺不错啊!”闫麻子蹲下,似乎前些日子的恩怨早已经过去。
董志闻嘴里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闫麻子,手里的铁锤也加大了力气。
闫麻子丝毫不在意,两指夹着烟卷儿,口里吐出个烟圈儿,“我听说这些石头卖了不少钱,有多少啊?”
董志兆终于抬头,他知道闫麻子是个脸皮厚的无赖,并不想跟他瞎扯太多。“你来打听,是也想干这活儿?”
“这不是问问吗?”闫麻子笑笑,“我家会分不少地,哪有功夫打石头?”
这样的话别人会信,董志兆不信,闫麻子出了名的坏,他可不会交底儿。“价钱吗,要人家买主说的算。”
“不实在了不是?昨天刚拉走一车,你当我没看见?”闫麻子继续道,“又不是来抢你的,看你藏着掖着的。”
这话让董志兆蹙了眉头,“等着,别人再来的时候,我帮你问问。”
闫麻子从董志兆这里套不出什么话,心里更加断定这些石头卖了不少钱。昨晚,他那爹就说了,看着董志兆推着满满一自行车的东西回了家,油面鱼肉什么的。
“志闻,收拾收拾回家吃饭了!”董志兆站起来,拍了拍双手。
董志闻瞅了眼在石场里东张西望的闫麻子,有些不放心,小声道,“万一他发坏呢?”
“你还没那么笨,明着他不会的。”董志兆踩着脚下的碎石往江珮走去,“回去了,你没事别跑来,这里乱的很,日头也晒。”
江珮收拾好水壶,“没什么事,就和志闻过来了。”以前在董家,好像活儿不少,没想到分了家之后,倒是没什么做的了。
三人离开的时候,闫麻子还在石场里转悠。
回到家,学习完的董淑月已经帮着把饭给做好了。她做事有点随董母,什么都做的利索,相对的董淑莲就粗拉一些。
董家大爹喜欢喝酒,中饭就留在董卓家吃的。所以董淑月没有回董家,留在老屋吃了饭。
“嫂子,你还想考大学?”董淑月问,她看见了江珮放在炕头上的书。
“嗯。”江珮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点了下头。
董淑月没再说话,低头吃饭。
一天又过去了,到了分地的日子,董志兆要赶着给人家的石头,早早去了石场,说是分地的事让江珮去就行。
董志闻没有上山,他的胳膊因为抡锤,现在肌肉痛,倒是跟着人去看热闹。
分地这种事,一般都是家里的男人出面,所以江珮出现的时候,村民的目光有些异样,连着站在地边看热闹的女人们都窃窃私语着。
江珮不在意,她以前什么场面没见过?轮到她的时候,她大方走进人群,伸手在装着纸团的草帽里随意抽了两个。
旁边的人也只是看着,董卓也早其中,他觉得大儿子让自己的媳妇儿过来有些不像话,谁家这么惯着女人了?一家之主当然是男人,分地是多么大的事儿?让一个女人来,她能抽到什么好地?
“是这两块?”村委负责分地的老赵看着手中的纸条,“十三号地和二十七号地。”
“那两块地?”村民们开始议论了,“一块村口河边上的,一块村西坡上的,都是整块的大地啊!”
北山村的地,大小不一,所以不少小块的地是凑在一起算的。所以江珮抽中的是两块最好的地。
这样一来,村民里有些人心里开始不平衡起来,凭什么江珮就一下把两块好地都抓了去,而他们到手的就是零散的小地块?
“这个不算吧!”闫麻子开口,他就是抓的最烂的地,全是快到山顶的旱地,“这家家都是户主来抓阄,按理是董志兆来才行。”
如此一说,村民纷纷附和,谁都想分最好的地,眼见着江珮抓的两块地,哪里能不眼红?更有人开始喊:要不重新抓,方才的那些不作数。
老赵也有些为难,按理说抓了就是抓了,哪有反悔的道理?可是村民现在是统一起来,一定要重新抓阄,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把手里的纸重新团起来,想着送回草帽子里。
江珮紧紧攥着两块纸条,到了她手里的,她可不会松开。明明自己是按规矩抓到手的,这些人怎么可以说不算就不算?就因为她的手气好,他们眼红?
“这抓阄本来就是公平的,我和你们一样,在这草帽子里抓的,我可看不见里面哪个好,哪个坏!”江珮大了声音,压住了那一片嘈杂。
“志兆媳妇儿,你来抓阄本来就不合规矩。”闫麻子开口。
“怎么不和规矩?”江珮反问,“我和董志兆在一个户口本上,他有事没来,我不能替?就说你闫哥有事的话,巧姐不来吗?”
“伶牙俐齿的没有用,什么事都要讲规矩。”闫麻子还真不信,自己说不过一个小媳妇儿,“现在是大家伙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重抓!”
“那就讲规矩。”江珮平了平心绪,“我知道村委外面的大字报上写得清楚,抓阄分地,谁抓到的就是谁的,哪里来的少数服从多数?”
“你们瞧瞧,董志兆家的媳妇儿嘴巴可真厉害啊!”闫麻子对周遭的村民道,“你们谁家的婆娘能跑来抓阄?这当然不算数!”
“婆娘怎么了?一样爹生娘养的,一样下地干活,洗衣打柴。”江珮讨厌闫麻子这样说女人,她的那个时候,女人没有地位,只能默默跟在男人身后。可是现在不同了,哪里都说男女平等啊,女人可以上学,上班,所做的一点儿都不比男人少,凭什么被他这么说?
“你们女人做的不算数!”闫麻子拿出无赖模样,“大伙儿都同意重抓,你赶紧把纸条放回去!”
“不放!”江珮说得坚决干脆,“我抓到的,按规矩就是我的!要按你说的,下次又有人抓的不好,难道再重抓?那今天还能不能分地了?”
也有些村民是不愿意的,因为他们抓的相对来说还算不错,再重来真不敢肯定会不会比这次好。听江珮这么一说,当即开始帮腔:什么都早早抓完了就行了,不就是地吗,多少都是一样的。
闫麻子狠狠的瞪了帮腔的村民,“反正我觉得这不公平!”
这句没道理的话让村民们一愣,闫麻子是又打算开始胡搅蛮缠了?
“你觉得不公平就自己憋着!”江珮硬硬的撂出一句话,这般不讲理的,不必和他费口舌讲道理。“没有事是必须顺着你的意思来的!”
闫麻子被江珮的话噎得一怔,这娇滴滴的小媳妇儿明明看起来软弱可欺,为什么身上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时,姜政方走过来了,“你这是干什么呢?欺负人家志兆不在?”他的脸上带着讥讽,“瞧瞧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一副输不起的样子。自己手气不好,怨人家呀?”
和姜政方一起来的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也是他的堂姐。见着一个女人被欺负她哪看得下去,一把从老赵的手里夺过草帽子,喊了声:“下个轮到谁家了!”
老赵算是佩服极了这妇女主任,人泼辣的不行,做事情想来急吼吼的。经她这么一喊,没分地的赶紧跑了上前。
刚才还嚷嚷着要重新抓阄的也没了声音,后面没抓的人可不会干等着,还有好些地块没分,人家当然是先想着自己。
江珮感激的对姜政方笑笑,“谢谢你。”
“这不是喝了你们家的酒,就要帮着你家说话吗?”姜政方又想了想,“要不,你把你家那只山鸡给我炖了吧?”
“那你就别想了。”江珮知道姜政方的性子是个开得起玩笑的,当下也不客气,“酒倒是随你喝,只要嫂子不说你。”
姜政方不屑的撇撇嘴角,“你以为人人都跟你家董志兆似得,被你管得烟不沾,酒不敢喝?”
江珮没理会姜政方,她可没管过董志兆,不过是那人从来就不喜烟酒。
董卓蹲在不远处的地头抽烟,江珮过去叫了一声。他依旧像以往一样沉着脸,刚才一群人想着重新抓阄,他本以为江珮会招架不了。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恐怕早就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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