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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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33

她昏了。

差不多2小时后睁眼醒过来，还是原来的病房,挂着点滴,导致左手冰凉，她冷静地盯着天花板开始整理头绪,多多少少可以理解他们隐瞒燕扬阿姨救她导致住院的事实，她慢慢吞吞地爬起来,抬眼盯着挂瓶,还剩一点点,伸手撕开针管捂住手背下床，倒不是想再去趟307室哭……2小时前哭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这次是因为闹肚子,她在洗手间蹲了半小时,终于腿麻了,才擦屁股撩裤子洗手,站在镜子面前。

外面暴雨倾盆，孟鸫来洗把冷水脸后兀自发愣，觉得眼睛红肿,喉管也疼，有点像疯婆子……又费了三分钟,洗手间外面传来敲门声，是燕明追,他问她在不在里面。

孟鸫来说在，她拿毛巾慢慢擦干脸。

“我带了排骨汤。”

她握紧毛巾：“我不怎么饿。”

“我放在桌上了，记得吃。”

她没应,好一会儿，直到外面没动静，孟鸫来才开门出去，当她转头时，看见放在桌柜上的保温盒。

实话说，孟鸫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晓得怎么解决才会让她心安理得，怎么可能心安理得，阿姨救她却导致自身躺在重症室，现在她还有心情喝排骨汤吗，她咬着牙槽，又在原地站了五分钟，最后因为腿麻，她再次平躺到床上，双手交握置在肚子上，像极了去世后被摆得整整齐齐的姿势。

蒋顺樱依旧在第三天锲而不舍地来医院看她，说起昨天她在街上和纪哉偶遇后，纪哉正大口吃着饭团，结果半路被狗吓得神魂颠倒，一口饭直接喷到狗主人的脸上。

孟鸫来勤勤恳恳地给橘子剥好皮后递给蒋顺樱，蒋顺樱道谢，一口吃了三瓣橘，孟鸫来盘算几秒开口：“你们是不是在医院偶遇了。”

蒋顺樱猛烈呛了三下，其程度导致双颊微红。孟鸫来慢慢把橘子塞进嘴里后想，这是正常反应。

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在播放一段雪豹纪录片，孟鸫来抬眼瞧着，感慨地说了句雪豹宝宝长得真胖。觉得话题终于被扯走了的蒋顺樱认可地点点头：“你说得没错。”

孟鸫来盯着她：“很胖吗。”

蒋顺樱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注意力放到纪录片上后才意识到自己这次是被孟鸫来算计了，哪里有雪豹宝宝，明明是吃肉啃骨头的成年雪豹，蒋顺樱想，被算计是常事。

蒋顺樱清咳一声：“都知道了啊。”

“昨天下午你回去后，我觉得腿麻，爬起来离开病房，刚好碰见护士姐姐好像在找我，她可能又想带我去打针，扎屁股的那种。”

蒋顺樱点点头。

“我没去，拐角遇见纪哉，又遇见燕明追，他们说是来看我的，其实不是，燕扬阿姨在307病房里，他们还在骗我，我看见他哭了一次，后来我装睡，他又哭了一次，我就觉得事情不太对，跟着他去了307，看见燕骏，父子俩都红着眼，我好像知道了……我当时肯定哭得像个疯子，嗯，希望没被其他人当成精神病人。”

孟鸫来止住话，因为蒋顺樱已经红了眼，孟鸫来看着她，微微笑起来：“你看，你也在瞒我，想哭的话就哭，这两天你是不是挺想哭的。”

蒋顺樱紧抿着嘴巴：“阿姨她对我很好。”

孟鸫来：“对我们都好。”阿姨像个小孩的大人。

没过两分钟，孟鸫来又问她：“阿姨现在怎么样。”

蒋顺樱摇头：“我不知道，情况时好时坏。”

孟鸫来没回答，只是握着手里的橘子，视线挪到了关于雪豹的纪录片上，分布于北部高山裸岩，山地野林等区域的雪豹，长相又圆又萌，就是会吃人。等了几分钟，孟鸫来轻啊声，这次真的是雪豹宝宝。

蒋顺樱说：“你别自责，阿姨救你是她想保护你。”

当时从孟鸫来脑袋里蹦出的想法是蒋顺樱这句话很像二次元里的热血台词。

医生的解释很清楚，燕明追走出科室的时候两腿发麻，感觉不太真实，过了十多分钟，他回到307病房，一直守在病床旁的燕骏握住燕扬的手，嘴里喃喃自语，差不多说的是9月份关于房子装修的事情，问她墙壁选什么颜色，你不是很想要粉色的吗我同意粉色，醒醒吧阿扬。

燕明追听得眼眶忽地发酸，他转身退出病房。

他记得去年燕生曜过生日的时候，一家四口特意预约了某家欧式餐厅，燕扬点了四份牛排，问孩子们究竟要几分熟的，孩子们都说七分熟，于是燕扬又点了两杯奥威斯奶茶，自带的红酒当然是给夫妻俩喝的，燕生曜问他为什么不要三分熟，之前不是挺想尝尝三分熟的。燕明追说我想吃几分就吃几分。

到最后兄弟俩再次互怼吵起来，燕扬见怪不怪，招呼服务员说奶茶和牛排都不用上了，当时说完，兄弟俩脸上露出相同的惊愕失色表情，燕扬咧嘴笑着说他们：“再吵吵不许进家门。”

三天后，下午两点一八分，燕扬离开人世。

当时晴空万里，她走得很安静。

孟鸫来听到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出院，这两天在会安城四处寻找李梅的下落，蒋顺樱在电话那头哭着，孟鸫来视线全部模糊，她盯着灯火辉煌的老街，远处天际明亮得十分晃眼，她喉管发疼，那时候，她看见了在唱片店和老板谈笑风生的李梅，李梅还不忘记私底下偷偷塞唱片进自己包里。

李梅被她强行拖到巷道里，她力气很大很足，这是李梅第二次被她单方面压制，她什么话也没问直接扇了李梅一巴掌，过后也没停歇，打了第二回巴掌，被人摁在地上的李梅被打得意识恍惚，嘴角出血，等回神后她破口大骂：“你傻逼啊！一过来就扇人！”

孟鸫来没回，勒住李梅脖子说：“你推我到车行道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李梅。”

李梅浑身一僵。

“救我的那人死了。”孟鸫来表情僵冷，勒紧对方脖颈直到对方脸庞红肿，女孩咬着牙关，“你别想就这样活着。”

李梅惊恐到死命挣扎，她四肢奋起将孟鸫来甩到对面墙壁，孟鸫来一时没受住力气身体瞬间失衡，脑袋直接撞到墙壁，她沉闷一声后再次爬起来扑过去把李梅推倒在地，李梅急红眼：“你杀我你也照样坐牢！”

“我杀你？”孟鸫来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她笑出两声后，声音轻轻地砸进李梅耳朵里，“想多了李梅。”

警察盯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孟鸫来：“为什么打人。”叔叔指指她旁边已经认不清什么模样的鼻青脸肿的李梅，“像话吗把女孩打成这副德行。”

“像话。”

警察叔叔听完心头一堵，正想拿笔教育教育现在的孩子。

孟鸫来指指旁边李梅：“她是李梅。”

最后李梅因为涉嫌故意杀人当场被警方逮捕归案，至于孟鸫来，她因为私下伤害嫌犯李梅，被警察叔叔扣在所里做了思想教育，第二天她被人保释，接她出来的是燕明追。

孟鸫来跟在少年后面走出警局，没敢抬头去看他脸色，只是打量着他的影子，橘色长明灯从头顶慢慢笼罩下来，燕明追的影子从长变短，再从短缓缓变延长。

燕明追一声不吭，却觉得快被她气死了。昨天燕家在做葬礼的准备，他联系过孟鸫来，但她没接电话，以为在忙，没想到她犯事进了警局，他越想越气，全身紧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不想看见她。

孟鸫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就好像知道了，他不想看见她。

他讨厌她。

她停在原地，直到少年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翌日早，她穿上黑衬衫，在燕家附近转了一圈后遇见同样来参加葬礼的蒋顺樱，蒋顺樱惊讶看见她左脸颊那块青肿：“你怎么了。”孟鸫来说自己走路摔的，蒋顺樱半信半疑的表情。

两人进入燕家后，里头已经聚了一堆客人，大都是多愁善感的脸面，还有几个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与老辈的人站在角落里时不时地轻笑，不管讨论的是什么话题，在这种场合下，那几阵轻笑尤为刺耳，孟鸫来不认识他们，跟在蒋顺樱后面，在燕扬的遗像面前跪地磕了头。

燕生曜在同天上午九点抵达会安，他双目红肿，在黑棺面前一跪不起，燕骏想扶起他他都是一动不动的。大概七八分钟后，蒋顺樱去他旁边说了几句话，他终于抬头，他站起来的时候没站稳，蒋顺樱牢牢地扶住他：“先坐着吧。”

“阿来呢。”

“她在二楼。”

挂着“工作室”挂牌的房间门没关，半掩着，被风轻轻吹动，她透过门缝看见少年正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脸平静地盯着某本书籍，那本入红楼梦般厚度的《黑姑娘》正被他握在手心里，燕明追曾经说这是他的15岁生日那年母亲买给他的生日礼物。

对面沙发则坐着一男一女，都是同龄的青少年，两人是燕明追的堂兄妹，堂兄嘀嘀咕咕说这事儿的起因就是那场车祸，燕扬姑姑不应该救一个不认识的女孩，赔了命是真的亏，听说那闹事儿的李梅被关进去了，要是我我肯定会在那之前狠狠羞辱她一顿。

燕明追有些不耐烦地掀起眼皮子：“没完了？”

堂兄嘿声，说这小子终于有反应了。

堂妹拽了拽哥哥，示意他别刺激人了：“哥哥接下去打算怎么办，要不然和我爸去城里吧，那里还有很多你的朋友，邻居小姐姐还说想你了。”

堂兄咧着嘴：“还小姐姐呢，确定不是女朋友？明追，反正这里的父亲大哥又不是你真的亲人，和我们走吧。”

孟鸫来下意识地握紧把手，感觉全身血液都在逆流而上。

燕明追笑出两声，脸色恢复平常：“城里是挺热闹的。”

“是吧，最近不新出一款游戏吗，和哥哥我一起组队啊，顺便给你补一个生日礼物。”

燕明追笑着：“礼物？”

“保证你想不到。”

孟鸫来转身慢慢走下楼，蒋顺樱和她打照面：“你哥找你。”

她弯起嘴角：“嗯，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