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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裕文觉得自己做了个美梦。

一觉醒来,自己从漏风潮湿又狭窄的泥巴房搬进了不漏风不漏雨,还温暖干燥又宽敞的砖瓦房里。

身上的破烂棉衣棉裤,被舅妈换成了新买的棉衣棉裤。

总是发痒的头发也被舅妈洗干净了,还有身上也洗了。

舅妈凶巴巴地说,不洗干净是白糟蹋了她新买的白花花的棉被。

还让他以后要学着自己洗头发,不能长虱子跳蚤。

虽然舅妈还是那么凶,可按在头皮上的力气却一点不痛。

钟裕文忽然有点儿喜欢凶巴巴的舅妈了。

当然,他也知道,舅妈会做这些,都是舅舅下的决定。

这是舅妈自己说的。

至于为什么一向管不住舅妈的舅舅为什么忽然能指挥动舅妈了,小小年纪的钟裕文可就想不到了。

穿上新衣裳出门打猪草的钟裕文被村里人叫住,稀罕地问了一通,然后就纷纷感慨楼大娃终于发威了,要把家里称王称霸的猴子给镇下去。

“就是不知道这个威能发好久哟!”

“就是就是,不要转头就又被张海美那个婆娘压下去了!”

“要真是那样,造孽的还是强子这个娃。”

“有啥子好造孽的,爹妈没有了,要不是有个舅舅在,还不知道现在在哪点儿吃苦勒!”

村里的大人说着说着,就歪了话题,说到别的事上去了。

冬天么,正是农闲的时候,村里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除了还要按时上学的学生娃子,其余人最大的乐趣就是扎堆说些个家长里短是是非非的。

楼家的事,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用来打发时间的趣事之一。

才七岁的钟裕文自然不知道这些,他的心神被这些大人说的话给扰乱了。

他也开始担心起舅舅舅妈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好在等他打完猪草回去,舅舅舅妈还没变回去。

下午舅舅舅妈要去翻地,叫上钟裕文一起上山。两个大人挥舞着锄头将死板的土挖开翻过来,又转着锄头将之砸碎。

一点点往前挖。钟裕文就带着背篓在后面翻拣草根子。

翻土的时候把草根都给捡了背去外面倒掉,这样来年地里的草就能少很多。

同时,钟裕文还要跟着舅舅学数数。

钟裕文偷偷跟人学过,所以很容易就学会了数到五十。

舅舅对着他露出个浅浅的笑,没夸他,但给了他一个带笑的欣喜眼神,钟裕文就像吃到了世界上最甜的糖,开心得心里甜滋滋的。

等到临时休息喝水的时候,舅舅又捡跟树枝,在地上教钟裕文写自己的名字。

一撇,一横。

横要短一点。

然后下面连续两个短横。

再来一个长长的钩。

钟裕文从没学过写字,这个提钩提得歪歪斜斜,很丑,没有舅舅写得好看。

还不等他沮丧,舅舅就伸手,用粗糙的大手握着他同样粗糙的小手,一笔一画带着他写。

于是钟裕文写出了第一个字。

很好看。

但是没有舅舅写的好看。

所以钟裕文偷偷把每一笔每一画深深记在脑子里,等到晚上躺在绵软温暖的被窝里时,他就用藏在被窝里的手指头,悄悄地一笔一笔,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在干净的蓝色被单上写。

这样写的字当然看不见。

但一次次重复着,在想象中,钟裕文觉得自己写得跟舅舅写的那三个字一样好看了。

便带着满足的心情,沉入了香甜的梦里。

在梦里,他见到舅舅,把自己苦练出的三个字一笔一画特别潇洒地写了出来。

然后舅舅对他点头,笑着摸他脑袋,还夸他很厉害。

梦里都是美好的钟裕文自然不知道,与自己隔着一间堂屋的房间里,他亲爱的舅舅正在做一个不太愉快的梦。

梦里黑沉沉的,全是压抑的负面情绪。

原主站在对面,用阴森狡诈的眼神盯着他。

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楼岚知道这条毒蛇并非真正的原主,而是白日里被自己强行压下的“潜意识”。

对于抠门儿到极致的原主,每多花一分钱,心就攥紧地痛一回。

更何况白日里给钟裕文花了不下三十几块钱。

换做原主,这绝对是能心痛到吐血的程度。

当然,如果真换了原主,这种事又绝对百分百不可能发生了。

给讨厌的外甥花钱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在亲自的教导中切切实实去体会小孩儿的聪明,处处都印证着他有个“会读书”、“比她哥聪明”的妈,原主留下的残留意识里,嫉妒恍如毒蛇,带来一口口啃噬的痛。

白日里的压制,到了晚上,自然会在心神放松的梦里全部放出来。

第二天早上,楼岚依旧早早地醒来,脸色阴沉地坐在床头,也不开灯,也不说话,把无意中迷糊醒来看见这一幕的张海美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她又不敢贸贸然开口打破这种阴沉,只是悄悄闭上眼,继续装睡。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忽然出声:“醒了就别迷糊了,今天早上记得煮两个鸡蛋,裕文一个,你一个。”

说罢,就不适地咳嗽起来,且越咳越厉害,咳到最后,仿佛喘不过气来。

张海美犹豫了一下,还是拥着被子坐起来,试探着去给他拍背心顺气,“是感冒了还是咋地?要不然待会儿还是去卫生所拿点药?”

至于煮鸡蛋啥的,还是只给她和小孩儿吃,自己不吃,张海美都没放在心上。因为她不信。

煮了肯定要惹他生气。

只是两个鸡蛋,心口就抽疼得紧。

楼岚有节奏地调整呼吸,知道这样硬撑着不行了,必须想办法解决一下。

摆摆手,让她赶紧去煮饭,像是知道对方的想法,楼岚又强调了一次:“煮鸡蛋,两个。”

至于自己?这缺德原主,需要吃什么正经土鸡蛋来补身体啊?补来干什么?补来活到九十九,继续祸害人吗?

可见楼岚是真不爽原主的所作所为,连自己都折腾。

张海美没办法,只能怀着忐忑地心情应下了,边穿衣服边小声嘀咕:“我一个大人,吃啥鸡蛋啊,不年不节又不过生的,要补身体小孩儿吃就得了呗。”

知道她只是特意嘀咕给自己听的,不过是为了向他表明自己很好养不花销太大,专心应对身体不适的楼岚并未理会。

早上吃早饭时,钟裕文发现舅舅不在,刚想问,就听舅妈说舅舅身体不舒服,已经提前吃过早饭去城里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咋还要去城里呢?大医院看病,都是骗钱的。”

张海美把鸡蛋按在桌子上滚了几圈,滚碎了壳推给钟裕文,让他自己剥。

钟裕文听得心里不舒服,有点憋闷,垂眸盯着自己几年都没吃过的鸡蛋,酝酿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舅妈,倔强地反驳:“舅舅肯定是很不舒服才去的,他从来不是会浪费钱的人!”

同时心里也挺担心的。

张海美“哟呵”一声,用看傻子的眼神撩起眼皮子上下打量他,而后嗤笑一声,慢悠悠剥了自己那枚鸡蛋,边吃边骂:“个小傻子,眼睛是被shi糊了,看人都看不清。”

却又不敢说得太分明,怕这小子回头就将她说的话捅咕到男人那里。

早就被骂习惯了的钟裕文并不在意舅妈的骂骂咧咧,而是把碎了壳的鸡蛋揣进衣兜里,自己埋头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就跑出去干活去了。

虽然现在不用一大早起来做饭挑水喂家畜这些了,钟裕文还是有活儿要干。

家里养了鸡鸭这些,院子里简直就是灾难现场,若是乡下不讲究一点的人家,那院子真是没个下脚的地儿。

楼家虽然原主抠门又阴险,却很讲究干净,或许在他看来,反正干活的不是自己,爱干净爱得很坦然。

现在不用天不亮就起来忙,钟裕文却是个眼里有活儿的勤劳好孩子。真不让他干活他反而不自在,甚至生出愧疚自卑感。

现在他的活基本上就是早饭后扫院子,而后背着背篓去打猪草。

地里当然也种着有专门喂猪的,可地对于这会儿的农民来说可是很精贵的,轻易不会用太大面积来专门种这种玩意儿。

所以一年四季里,打野猪草都是每家每户小孩子们不能落下的日常任务。

打的人多了,自然就不好打了。

好在钟裕文除了在识人方面有些笨,其他方面都挺聪明的,总能找到别人的“视野盲区”,打回又嫩又肥的野猪草。

等到中午之前,他还要去山里捡一背篓柴回来,不拘是树叶笋壳还是耐烧的老刺根儿大棒木头。

中午吃过饭,原本从早到晚都干不完的活儿都被停了,舅舅一时半会儿还没给他安排,钟裕文就蹲在院子门口的坡地上一边用瓦片在地上练字,一边往村口的方向张望。

兜里还有他从早上就揣着的滚碎了鸡蛋壳的那枚鸡蛋。

楼岚是临近傍晚才回来的,冬天里天黑得早,加上今天天气看起来不怎么好,估计到晚上就该下雨了。

才下午六点不到,天就黑沉沉的压了下来。

村里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亮了起来。

楼岚借着昏暗的天光,一路走过山间小道,抄了坟地的近道,又绕过弯弯绕绕的田坎,终于踏上了自家院门前的小矮坡。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有小孩儿惊喜的声音传来:“舅舅,你回来了!”

等了一整天,终于等到舅舅回来,已经胡思乱想到舅舅抛下自己离开了的小孩儿一时没稳住,惊喜激动的情绪暴露无遗。

楼岚抬头看上去,就看见小小的身影风一样冲到了自己面前。

到了近前,却又紧急刹车,站住脚扯着衣袖昂着脸冲他嘿嘿傻笑。

想亲近,又不敢。

跟条可怜的小土狗一样。

熟悉的痛感刚冒出点头,楼岚就熟练地把那番算账回想了数遍。

果然痛感消失了,还带着点儿居高临下扬眉吐气的得意与舒畅。

几乎不用脑子想就能想到如果是原主在这里,会怎么想。

不外乎就是:

看,我没你妈会读书,但轻轻松松就挣到了你爸妈一块儿死的买命钱。

这种猜想毫无意义,楼岚也就是闲得随意在心里吐个槽,整个人是放松的状态。

――终于不用受残留意识的过分影响了。

顺从心意,楼岚俯身,双手抄住小孩儿胳肢窝,胳膊一个用力,就轻轻松松将小孩儿给抱了起来,还举了高高。

“舅舅回来了,在家有没有调皮?”

也就是问问,他当然知道谁家孩子调皮,自家这小孩儿也不可能调皮。

钟裕文才三岁的时候就没了爹妈,对亲身父母的记忆基本没有。

这还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成年男人的绝对力量,刚开始被举高高还有点害怕,不过很快就兴奋起来,双手小心翼翼扶住舅舅的手臂,一边偷偷蹬腿儿踩空气感受一下“居高临下”的位置,一边认真回答:“没有调皮,舅舅,我今天把我的名字写了一百遍。”

楼岚哈哈一笑,笑得面相上自带的阴沉都被冲淡了:“小屁孩儿,会数一百了?”

昨天只教他数到了五十。

舅舅笑,钟裕文也笑。

其实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笑,单纯觉得看见舅舅开心,自己就高兴。

他带着点儿自豪地稍稍挺着小胸脯用力点头:“是舅妈教我的!舅妈也好聪明!”

对于一天学都没上过的小孩儿来说,自己不会别人会,这个别人就是聪明的厉害的人。

逻辑很简单,也很有道理。

楼岚把人放下来,却没有把人放到地上,而是让他屁股坐在自己手臂上,侧抱着往院子里走:“你舅妈也就会数个数,以前上小学的时候不认真学,还被老师打手板,等你上学了可不要跟你舅妈学。”

闻声而来的张海美刚好听见男人在外甥面前埋汰自己,气得鼻子里喷热气儿。

大冬天的,即将天黑,室外已经降温。

她这样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白烟,像头气恼的牛。

或许是舅舅的亲近给了他勇气,或许是舅舅的笑容给了他底气,这会儿钟裕文就多看了两眼舅妈,然后趴到舅舅肩膀上,凑在耳朵边跟舅舅分享自己的这一“发现”:“舅妈刚才好像牛噢,涛涛他们家电视机里生气的牛就是这样的,还要刨蹄子!”

涛涛家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爹妈都在外地打工。

九十年代的打工人,那就是全村人眼里“挣大钱”的人物。

这家人买了村里第一台电视机就是个很好的证明。

钟裕文平时要干很多活,干不完还没饭吃,所以他只是偶尔干活路过涛涛家门外,往里面瞥了一眼,看到那么一点画面。

――虽然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电视里的牛生气,跟现实里的牛生气不太一样。

这是小孩儿在跟他分享乐趣,虽然嘲笑别人很不好,楼岚还是很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等笑过了,才学着小孩儿那样凑过去说悄悄话,既肯定了小孩儿的发现很有意思,又告诫他不能以此为乐,或者以此来讨好谁吸引谁的注意力。

玩笑话,是要被开玩笑的当事人也觉得好笑有趣才叫玩笑话。

若是当事人不觉得有趣,甚至感到被冒犯,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笑话,怎么扯遮羞布都没用。

钟裕文还不太能理解这样的道理,不过舅舅说的话,他都乖乖记在了心里,并且收起了继续绞尽脑汁想类似的话来让舅舅笑的想法。

到吃晚饭时,钟裕文才想起自己兜里的鸡蛋,连忙掏出来给舅舅,“舅舅,你去看病了吗?医生怎么说的?这个鸡蛋我给舅舅留的,舅妈说吃了能补十滴血,我又没有流血,不用补,给舅舅补。”

张海美没想到这小孩儿好不容易能吃到点好东西,居然硬是忍住了嘴馋,把蛋从早上留到了晚上。

想到自己今天好歹也算是挺照顾这臭小子了,到头来还是比不上黑心舅舅,难免有点儿心酸,觉得是个养不熟的。

果然还是血浓于水,跟她这个外姓人没啥关系。

楼岚也感到意外,拿过鸡蛋,剥了壳,分成三份,三个人一人碗里分一份:“裕文的心意我跟舅妈已经收到了,那我们就一家人一起吃,算是裕文请的客。”

又说自己没事,其实去城里并非看病,而是去逛街玩儿。

钟裕文没觉得舅舅一个人去玩,不带自己,而是放心了。

只要舅舅不是生病就行,生病可难受了。

他还是不希望舅舅难受的。

况且他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别处。

比如说楼岚刚才说的“一家人”,钟裕文看看舅舅,再看看舅妈,生出一种这是自己爸爸妈妈的错觉,心里暖呼呼的,想笑。

于是脸上就露出个憨气十足的笑来。

冷不丁被“一家人”戳到心尖儿的何止是钟裕文啊。

想要孩子,想当妈,想要个“完整的家”的张海美更是被戳得鼻子一酸,差点当场就落下泪来。

看着碗里的那块儿鸡蛋,甭管男人到底是又有了啥歹毒算计,此时此刻的张海美是真心希望这一刻能永远留住的。

感性归感性,等到过了这一阵,该担心的还是要担心。

楼岚睡前去检查了一下外甥今天学习的成果,又教了他一首简单的四句古诗,回房间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泡脚。

张海美在旁边拿着梳子通头发,常年压抑的生活让她经常头痛,睡觉前用梳子梳一梳头皮,能好很多。

等楼岚擦了脚,张海美放下梳子去倒洗脚水,回来时看了眼已经钻进自己被窝里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试探着问:“以后,真要让强子去读书?”

她倒不是反对,就是想明确知道一下楼岚现在对外甥的态度。

虽然她自己挺喜欢今天这样的家庭气氛,可在张海美心目中,这个家要怎样,还是全看男人怎么想的。

家里也没个纸笔,今天又忙着找资料圈地,取钱看房买房,忙得头晕眼花的,明天还要再去城里把门市出租的事给敲定,根本没空想要买什么东西回家。

没笔没纸,想打个草稿都没办法,只能用心算。

一边暖着被窝一边在心里算账,忽听张海美问起这个,楼岚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当然要去上,不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怎么挣更多的钱给咱们花?”

张海美豁然开朗,可算是明白过来男人是怎样个想法了。

没唾弃男人心黑,反而大大地松了口气。

――黑心果然还是黑心,没变。

转念一想,有这个打算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一开始肯让孩子有出息。

再则说,这个打算也算是戳中了张海美一直以来的隐忧。

张海美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九十年代农村中年妇女,还是个没孩子的。别说外面的人了,就连她自己都十分担心以后自己老了怎么办。

男人还在的时候,她还能想着靠自家男人。

可万一自己比男人走得晚,身边又没个儿女照顾养老,岂不是只能像隔壁村儿那个老孤寡一样没吃没喝,大冬天在家里冻死一个多月都没人发现么?

这会儿的人都讲究个身后事,入土为安。连个收尸的子女都没有,那简直就是太凄惨了,到阴间里去都是要受罪的。

这也是当初张海美特别想要把外甥当儿子养的主要原因,希望老有所依。

可惜当时自家男人真跟猪油蒙了心一样,丝毫也不考虑以后老了的事,跟当仇人一样使劲祸祸一小孩儿。

眼见着事情有转机,张海美来了兴致,爬上床钻进被窝,侧躺着继续这个话题:“要能挣大钱,那就不能读个小学就把人丢出去打工。你看涛涛他爸妈,看起来是风光,可在外面给人洗盘子,那累得啊,啧啧,到晚上十二点都下不了班,还要受人脸色!”

说起这个,张海美就啧啧摇头,一副别人太惨了的样子。

楼岚闭着眼,有一句没一句地听。

听了半晌她拐弯抹角表达出要让孩子挣更多的钱给他们花,就要多投入点钱搞好教育。

楼岚只当没看穿她的想法,只是哼笑一声,态度冷淡地说:“还要你来教?既然已经给花钱了,当然要花得更值,我不仅要他读书,还要读大学,以后当个官儿,回来还是要在老子坟前跪地磕头。”

末了,又传来一声更低却更阴冷地话语,仿佛在想着哪个仇人咬牙切齿:“到时候,看谁还敢笑话老子没摔盆的孝子!”

张海美顿时就明白了,敢情这两日的突然大转变是因为被人笑话没摔盆孝子啊。

反正光是做梦梦见小姑子就忽然良心发现这个说法,谁信她不管,她张海美第一个表示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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