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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雨语塞:“……”
她好像,的确是紧张过了头了。可她能怎么办呢?陛下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都要照看好娘娘的。
晴雨忍不住叹了口气。
房门紧闭。那位颜惠风颜姑娘果然在门口紧张地走来走去。
姜雁容低声唤了她两句,她也没反应,姜雁容便走近前,拍了一下她的胳膊。
“谁?!”颜惠风便像是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来。
“颜姑娘,是我。”姜雁容弱弱收回手。
颜惠风登时松了口气,“原来是夫人啊。您,是来找沈大夫的么?”
“不是,我是专程过来找月笙哥,请他给我煮碗面的,顺便看看颜公子。怎么样,颜公子今日可有好些了?”
“好多了,好多了,已经好多了。”颜惠风姑娘连声说道,“昨日逸飞吃了些东西,精神便好了许多,到方才已经吃了三次药了,沈大夫也说,他体内的什么淤积都几乎排干净了。这会儿沈大夫正在帮他施针呢。”
姜雁容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点点头,复又转来,柔声对颜惠风姑娘说道:“颜姑娘,你也别太担心了,既然连月笙哥都这么说了,那令弟的病情定不会有反复了。你先好生在这边住下,若是有什么需要,就跟月笙哥还有月痕说,他们都是非常热心的人。”
“……多谢,多谢夫人。但,但我们姐弟暂住在此已经叨扰了,沈大夫待我们也很客气,没有其他什么需要再劳烦沈大夫的了。”颜惠风连忙说道,生怕再添麻烦了。
姜雁容忍俊不禁,“好吧,那颜姑娘自便,我也不多作啰嗦加以置喙。”她怕她再说下去,这位颜姑娘便会马上就要回客栈去了。
颜惠风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便不说了。
但颜惠风并不懂,姜雁容之所以难得如此这般关怀她一个陌生人,并非有所图,仅仅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令她莫名熟悉的感觉,很是亲切。
自打姜雁容大病一场醒来后,便有一段前尘尽忘,那十年间所有记忆空空,当年所识的人,如今都已不在,周遭的人,却是谁也不认得了。唯一熟悉的,便只有月笙哥与月痕。
后来她随月笙哥来到京城开药铺,又入了宫,世界是新的,所有的人也都是新认识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只在陛下身上感受过。但那不是亲切,是另外一种奇妙的感受——心跳会乱的奇妙。
而见到颜姑娘,姜雁容便觉得亲切,仿佛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一般。但是这些话,她却没办法对颜惠风说。
好一会儿,沈月笙才为颜逸飞施针完毕,开门出来。
甫一出来,便一眼瞧见了姜雁容,顿时眉开眼笑,“雁容,你何时来的?”
“刚来,听闻你在给颜公子行针,便过来瞧瞧。”姜雁容说道。
“好,好。”沈月笙点点头连说了两声好,脸上眼底的笑容都盖不住,“都别在这儿站着了,快到前面喝茶吧。”
“月笙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姜雁容表情古怪,用眼神暗示了一旁的颜惠风颜姑娘。
颜惠风也是立马就问道,“沈大夫,逸飞他的情况如何了?”
沈月笙随即转过脸去,对颜惠风颜姑娘说道,“颜姑娘,你放心吧。令弟身子已经大好了,只须今日明日再吃两帖药,便差不多了。没有大碍。”
“那便好,那便好。”颜惠风便不由得松了口气,忙又连声谢道,“多谢沈大夫,多谢夫人,多谢多谢。都是诸位的恩德,逸飞才能化险为夷的,救命之恩小女永世不敢忘,待来日一定一定为诸位塑上长生牌位,祈求诸位福禄寿全!”
颜惠风颜姑娘不愧是赴考举子的姐姐,谢起人来也是颇有风骨。
姜雁容与沈月笙对视了一眼,姜雁容说道,“颜姑娘,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没这么严重。倒是沈大夫,的确是花了大力气救回颜公子的,颜姑娘真心要谢,也该是谢谢沈大夫才是。”
颜惠风如梦初醒,恍然大悟,“是,夫人提醒的是。多亏了沈大夫妙手回春仁心仁术,沈大夫,此恩此德小女无以为报,往后但凡您有任何吩咐,小女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推辞。”
“雁容你……”沈月笙哭笑不得,“好端端的,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做什么……”
“颜姑娘,就这么说定了。”姜雁容铁口直断。
沈月笙:“……”他怎么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沈月笙心中有疑问,但他也不好明着问。便只好就此作罢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沈月笙为颜逸飞拔了针,待他穿戴整齐了,颜惠风与姜雁容才进去看他。
颜逸飞生怕失礼,忙要起身谢恩人,姜雁容忙让沈月笙按住他,说道,“颜公子不必如此多礼。昨日你性命攸关,令姐心急如焚,如今见你这般有精神,我也算是放心了。”
颜逸飞说道,“让夫人费心了。”
然后,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便对颜惠风说道,“姐,夫人过来怎么也没有杯茶,你能帮忙倒杯茶过来么?”
“是啊,我怎么给忘了呢。”颜惠风恍然大悟,一拍后脑勺,说道,“我这就去。”
说着,颜惠风又转而对姜雁容连声说道,“夫人,失礼了,失礼了。”
说罢便赶忙起身离开了。
“颜公子是有什么话要问我们么?”眼看着颜惠风消失在门口,姜雁容便转而看向颜逸飞,问道。
“……”颜逸飞闻言愣了一下,像是对姜雁容说出这句话而感到意外。但他并没有持续意外多久,是聪明人,便不需要多解释太多。
他便直接问姜雁容与沈月笙道:“夫人,沈大夫,姐姐说我是不小心染了恶疾,但逸飞还是想冒昧地多问一句,逸飞当真只是染了恶疾么?”
听他这么问,沈月笙下意识看了姜雁容一眼,姜雁容与他交换了个眼神,平静地对颜逸飞说道,“颜公子既然开口这么问了,那就证明,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那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言下之意是,你猜的,便是事实。
颜逸飞惊讶地说道:“……难不成,真是有人欲要置我于死地?可,可小生家贫,与姐姐相依为命,除了读书便是教书,自认从不与人结怨,怎么会有人对小生萌生如此歹毒的恶念?”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们好奇的。”姜雁容坦然说道,“你一个带着姐姐上京赴考的举子,究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叫人如此大费周章置你于死地?”
颜逸飞一时语塞:“……”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谈话也到此为止。
因为,颜惠风端了茶水进来了。
“沈大夫,夫人,请喝茶。”颜惠风热情地招呼道。
她热情的沈月笙一时都分不清这究竟是谁的家了。沈月笙再联想到姜雁容方才说的话,越发尴尬。
“多谢颜姑娘。”姜雁容接过茶盏,便道了句谢。
颜惠风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这是跟随夫人来的那位姑娘烹的茶,我只是借花献佛了。”
被抢了活儿此时就站在门口的苏苏,表示很无奈,但又无能为力。
姜雁容笑着点头说好,撇了撇茶沫,若无其事呷了一口,目光却往颜逸飞那儿瞟去。
她还是很好奇,这对姐弟,一个令她如此熟悉、一个又让人大费周章想要他的命,他们究竟是有何过人之处?
但显而易见,这个问题目前得不到解答。
颜逸飞也因此心事重重。
姜雁容怕她一时好奇破坏了气氛,便对沈月笙说道:“月笙哥,我今早为了吃碗面条,弄得劳师动众,一下就怀念你做的面了。中午我可否在药铺蹭个饭?想吃你的做的刀削面。”
“当然,当然可以。”沈月笙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随时想吃随时过来。”
“对雁容姐就这么好,对我怎么没这么客气过?”同样站在门口的月痕不满地嘟囔道。
姜雁容回头看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对沈月痕说道:“你不懂,对妹妹自然是要比对弟弟好许多的。女儿家理应被照顾。”
“……”沈月痕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颜家姐弟仿佛听见了惊天的消息,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夫人竟与沈大夫是兄妹么?”
不,不是兄妹。
沈月笙的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张不开嘴说出口,最后便做了罢。
妹妹么?她在他心中,怎么会只是妹妹呢?
……
御书房。
陛下正忙于案牍之后。案头奏折堆积如山,事务繁多,要说是日理万机,日无暇晷,也不为过。
待司徒耀忙完紧要的事情,已经是巳时了。
他搁下朱笔,换了一支狼毫蘸了墨正要写字,顺口便问了时辰,王德说巳时已经过半,他的笔一顿,便搁下了。
王德不解,问道:“陛下,可是要传膳?”
说完,王德便又想起,早间晴雨来御书房禀知陛下说,贵妃娘娘今日出宫,午膳不回宫用时,陛下便说道,贵妃若不回宫,他便要自行去寻觅一处好地方,享用山珍美味。
思及此,王德又问:“或者,陛下要去哪位娘娘那里用膳?”
“要去哪位娘娘那里用膳?”司徒耀重复着他王德的话,嘴角不自觉上扬。
王德一时也捉摸不透陛下这是何意,战战兢兢地问道:“……陛下?”
“朕已经考虑好了。”司徒耀说罢,便舒展了一下身子,起身往外走。
王德赶忙跟上去,问道:“那陛下午膳用什么,去哪处用,请陛下明示,老奴好吩咐下人叫人准备啊。”
司徒耀闻言,耸了一下眉毛,意味深长地说道,“备车,出宫。”
她不回来,他出宫便是了。
出,出宫?!
王德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于是,欣然吩咐小安子道:“快,备车。”
“不,备马。”司徒耀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头纠正道。
王德赶紧也跟着改口,“对,备马,备马备马。”
陛下追着贵妃娘娘跑,这会儿出宫心切,马车哪儿有马儿跑得快啊。
……
沈家药铺里。
大名鼎鼎的神医沈大夫卷起起袖子,平日里给病人号脉行针的手此时正在案板上专心致志地揉着面团,那娴熟的动作,像是做过了无数遍。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大厨在揉面团呢。
灶房门口围观了若干人,个个看得目不转睛,一时不敢信。
苏苏与妙玉不约而同地低声惊叹道:“天啊,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位沈大夫么?平日里瞧着一股子书卷气,斯斯文文的,没成想下厨也是一把好手。”
月痕听她们说得起劲,便情不自禁地骄傲道:“那是,这可是我哥呢。你们别瞧他平日里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书生模样,其实他厉害着呢。我们爹娘早逝,多亏了他才把我养这么大。”
“那月痕公子可真是了不起。”苏苏没忍住嫌弃地调侃他道,“怎么沈大夫浑身的优点,你一点儿都没学到。”
月痕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这话听了想打人。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需要扎几针?”月痕默默地比了个扎针的姿势。
苏苏连忙就往姜雁容身后躲,“娘……夫人,您看他。这人不如沈大夫还不让说。”结果说得急了,险些就说漏嘴了。
“苏苏,别闹。”姜雁容没好气道。
正专心揉面的沈月笙闻言也看了过来,月痕与苏苏这才都安分下来了。
沈月笙这才低头继续揉面。
月痕见状,连忙说道,“行了行了,大家也都别在这儿围着了,咱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去外面等吧。”
他这一说,便将晴雨妙玉她们几个都给撵走了,但姜雁容却是没走。
“月笙哥,我帮你打打下手吧。”姜雁容说道。
“不,不用,我……”沈月笙下意识想拒绝,但说着话,又改口,说道,“那你帮忙把卤肉切了吧,待会儿面熟了便要用了。”
“行。”姜雁容一口答应,自个儿卷起袖子,洗了洗手,便也忙碌起来了。
从前她的家人都没了,如今月笙哥与月痕就是她的家人,这沈家药铺便是她的家,回到家里,与家人一起煮碗面,想想就好温馨啊。
但从前沈月笙几乎是不怎么让姜雁容下厨房来帮忙的,因为她那时候一直身子不好,需要长时间卧床静养,倒是也鲜少有这样的机会一起下厨。
沈月笙小心翼翼地侧目看了姜雁容一眼,心中暗自窃喜。
就见,姜雁容洗净了刀与砧板,擦干,拿出事先卤好的猪肉,便切了起来。
她手起刀落,干脆利落,而且越切越快,那动作干净利落地仿佛是练过无数次了,最关键的是,她刀锋如此之快,切出来的每片肉都是一模一样的厚薄。
沈月笙看得愣住,几乎就惊呼出来了。
可他不敢吭声,甚至屏住呼吸不敢动。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手,一下一下,菜刀起起落落,干脆地令人不敢相信。
姜雁容却毫无察觉。
沈月笙也不敢叫她,更不敢打断她,就这么僵硬地看着她将整一块的卤猪肉都切成了一模一样薄的肉片。
“……雁容,你这个,切得有点多了。应该吃不了这么多的。”直到她放下刀,沈月笙才谨慎地开口。
姜雁容恍然回过神来,一低头便见案板上切成片的卤肉整整齐齐,她自个儿也懵了,不好意思地傻笑道:“……好像是不小心切多了。不过没关系。晚些回宫,能不能让我再带点回去?”
“……当然,你若是喜欢,带去便是。”沈月笙干笑。
他担心的,又岂是一块卤猪肉。他怕是的……她的记忆会由着刀,又再度回来啊。
担心她恢复记忆的人,不只有司徒耀一个。
“这是打算做刀削面么?”一个醇厚低沉的嗓音骤然响起。
姜雁容愣了一下,循声看去,便见,本该在宫中享用美味山珍的某陛下,就负手立在门口,并且,直勾勾盯着她瞧。
他说道,“这个地方是男人待的,你去前面等着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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