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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二月的京城,竟又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昨个儿半夜里刮起了大风,呼呼地响,也以为只是一阵风,没成想,第二日晨起,推开窗一看,一地素裹,天地皆白。
“娘娘,下大雪了。”
姜雁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凉意,又听见有人在唤她,便徐徐睁开了眼,却见本该躺在床上休息的司徒耀不知何时将窗户推开一小条缝,探头在往外看。
“陛下,你该卧床休息的。”姜雁容无奈道。
“过来,外面下雪了。”司徒耀不去接她的话,径自笑着冲她招招手。
真是败给他了。
姜雁容面露无奈,但也还是抓起衣裳套上,又披了件斗篷,然后才缓步走到窗边去。
但从那一条小缝看出去,外面的世界一片银白,枝头屋顶有白雪素裹,分外清丽。
“阿嗤……”迎面一阵凉风吹来,姜雁容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司徒耀立时就反手关上了窗户,忙询问道:“没事吧?”
姜雁容摇摇头,好笑道:“只是打个喷嚏罢了,没那么娇气。”
谁知,她话音才落,又一个喷嚏紧随其后。
“阿嗤——”
贵妃娘娘窘:“……”
司徒耀忍俊不禁,默默递上了帕子,又吩咐人去准备姜汤了。……
过了一阵儿,王德捧着一身朝服进来,姜雁容见状诧异地看了看司徒耀,“陛下要上朝么?可陛下的伤……”
“昨个儿一日不朝,那些老顽固就已经炸锅了,今日我若是再不上朝,他们只怕要把你我都给吃了。”司徒耀半开玩笑道,“再说,总让自己的女人冲在前面做挡箭牌,这可不是大丈夫行径。沈大夫都看不下去,我这个正主怎么能看的下去?”
他说的在情在理,姜雁容一时无法反驳:“……”
姜雁容唯一能做的,便是帮他换了药,将伤口包好,最后,再给他一个笑容。
……
早朝上。
陛下临朝,底下文武百官一下就沸腾了!
昨日陛下不上朝吧,他们议论纷纷,今日陛下早朝,他们也开始哔哔叨叨。
还有人冷嘲热讽地说:“难不成是贵妃娘娘好了,陛下竟然有闲情逸致临朝了。”
这冷嘲热讽的人,正是一国宰辅冯相是也。
如今的他,也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居心,竟然都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敬了。
司徒耀心中冷笑一句,表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冷冷说道,“昨日朕的确未曾早朝,但该处理的事情,可曾耽误?一群老顽固。”
司徒耀话里话外,更是不掩饰他对此的批判。
“……”众臣哑口无言。
但朝会还是要进行的。没一会儿,王德便看着气氛,高声提醒道,“各部司寺有事启奏。”
之后,各部各寺各司等,都纷纷上奏,也算是模糊了之前关于陛下做日不朝的焦点了。
……
那边陛下去上朝,姜雁容过没一阵,也唤了晴雨妙玉进来,给她梳妆打扮。
用过早膳之后,姜雁容便领着四个侍女还有四个嬷嬷,以及若干禁卫,浩浩荡荡地上御花园去了。
昨夜一场风雪,白雪压枝头,但也正因为雪下得大,御园的红梅开的越发娇妍,正所谓,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风雪过后,花有暗香,飘散满园。
贵妃娘娘观白雪红梅景色甚好,便吩咐晴雨道,“去,将宫廷画师……那位画人像风景画的最好的叫什么来着?”
“回娘娘话,那位画人像最好的是梁同道梁大人,而画风景最佳的,是许明哲许大人。”
“对,梁大人还有许大人,你去将他们都给本宫传过来,本宫要画一幅水墨丹青。”
晴雨初时一愣,但很快便明白过来,欣然道:“奴婢遵旨。”
贵妃娘娘说要传画师,便真就去传了画师来。而画师梁同道与许明哲听闻贵妃娘娘在御花园赏白雪红梅的人间绝色,便带上了他们所有的颜料,让书童都帮忙背了一堆东西,郑重其事地进宫来了。
两位画师在一幅画上,一人画了白雪红梅,一人绘了贵妃墨发朱颜,轻纱掩面的神秘,后又有陛下亲笔题诗,此画后来流传于世,成为千古佳话。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姜雁容这般大的阵势,自然轻而易举便惊动了宫中上下。
宫中上到皇后、嫔妃,下到宫人内侍,都看懵了。
昨日才说贵妃旧疾复发,卧床不起,陛下甚至还为了贵妃不早朝,事情可闹得沸沸扬扬呢。真就是昨日的事情,言犹在耳。
可今日一早,姜贵妃便这般生龙活虎精神抖擞地,前呼后拥去逛御花园赏梅了?这都是演的哪一出啊?
真没几个人看得懂的。
不过,冯嘉琴、冯嘉琪姐妹俩一合计,便一致庆幸:还好昨日顾兮若来时,她们便已经决定好,静观其变了。否则照这位姜贵妃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风格,她们也很难捉摸。
顾兮若听闻贵妃前呼后拥逛御花园,还大张旗鼓找了画师来作画的消息之后,笑得意味深长。
比起娇气自负徒有一身脾气骄傲的冯佳雪、比起那对有几分姿色却自视过高自以为聪明的冯家庶女,姜贵妃可真称得上是个中翘楚。
她行事从不按章法,却都是章法,她看似不争,一旦动起来,却是惊天地泣鬼神。好一个姜贵妃啊,难怪陛下的心会牢牢被她给抓住了。
姜,还是老的辣呀。
幸好,她要的只是权势,和顾家的崛起,否则,她也会如冯佳雪一般,发狂的。
……
此时,栖凤宫中,冷冷清清。
皇后娘娘这两日喜怒无常的,众人就连端茶倒水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渐渐的,下人连皇后娘娘身边十步都不敢靠近了。
这两日卉颜已经养好了伤,旁人不敢上,但她还挂着这贴身伺候的头衔,就是不愿去也得硬着头皮上。
“你说,贵妃娘娘去御花园赏梅了?”
“是……是的,皇后娘娘。”卉颜战战兢兢道。
冯佳雪闻言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地问道:“你在怕什么?本宫难道是吃人的妖怪么?”
“……不,不是的。”是比吃人的妖怪还可怕。
她若是发脾气,跳脚打骂,好歹还是在发泄怒气,可她这般,一个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跟刚刚才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饿鬼似的,不笑好好,一笑反而更加阴森恐怖。
“你心中怕本宫就说出来,何必隐藏?”冯佳雪盯着她复又笑了,“这栖凤宫里的人都怕本宫,你不知道么?而且不止栖凤宫里的这些下人怕本宫,就连陛下也怕了本宫了,否则你瞧,本宫生得这花容月貌、本宫拥有这皇后之尊,陛下他怎么就不肯主动亲近于我呢?”
“……娘、娘娘?”卉颜仿佛是吓得结巴。
冯佳雪冲着她嘿嘿地笑,又转移话题,“本宫记得你上次是在雁回宫里撞了头的,怎么,这么快便养好伤了?怎么也不知道要多休息几日?”
“……是,养好伤了。卉颜是下人,不能总躺着,而且卉颜也想伺候娘娘,便……便过来了。”
“想伺候本宫?你说的不是心里话吧?如今所有人都巴不得离本宫远远的,躲的越远越好,她们都想着要去巴结姜雁容那个老女人呢。你也想去的吧?”冯佳雪阴阳怪气,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但她的笑容一收,立时就暴怒道,“你也想去的,是不是!”
“皇后娘娘饶命!”卉颜吓得直接就跪了下去。
冯佳雪便“吃吃”地又笑了起来,“你看,你承认了。”
卉颜连忙否认道,“……不,不是的。娘娘,奴婢不是承认,奴婢只是……”
“你别否认了,害怕本宫这般一个疯子很正常的。很多人都怕,不在乎多你一个。”冯佳雪压根儿不想听她解释,甩甩袖便往外走。
她的脚步慢悠悠的,一步一摇曳,走到门口,要跨过门槛了,却又忽然顿住,转回来盯着卉颜道,“卉颜,你知道么?本宫不怕别人叫我疯子,本宫只怕那个人不爱我。”
卉颜也听明白了,皇后娘娘话中的那个人,是陛下。
可冯佳雪说完,便往外走。
她也不披斗篷,径自往外走。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同那个女人有个了断!
卉颜连忙拿了斗篷追出去,但她是劝不住皇后娘娘的,于是一路跟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两位画师还在作画,贵妃娘娘坐在白雪红梅之间,轻纱蒙面,眸光清寒,仿佛也是这白雪红梅的一部分,不可抹灭。
忽然,姜雁容看见了远远站在那儿的皇后娘娘,便高声道,“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去。
冯佳雪瞳孔缩了一下,心中愤恨不已。但这个场合,她不能当众发作的。
冯佳雪捏紧了拳头,压住满腹怒火,走到姜雁容的跟前来。
“不知,姜贵妃可否借一步说话。本宫有些话,想与贵妃单独聊聊。”
“皇后娘娘客气了。”姜雁容站起身,说道,“皇后娘娘尽管吩咐便是了。”
“嗯。”冯佳雪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姜雁容微微笑了一下,又转头问两位画师,画作如何,她若是走开,可有影响。
两位画师答曰,无妨,已经基本完成。
姜雁容这才放心,便随冯佳雪一道走了。
他们上鼓楼,鼓楼高,能看见这成片的宫殿都在脚下。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他,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冯佳雪上来便连开场白都舍弃了,径自说道。
姜雁容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他”指的是司徒耀,而不知道的“你们”,是指她、司徒耀以及宫中天下的诸多人。
“那年我十五岁,第一次见到他。以前所有见过我的男人都冲我笑、讨好我,他们夸我是天上谪仙子、夸我是人间富贵花,他们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冠盖京华。可我不知道那些男人,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可那个人,那个人他不是的。”
冯佳雪她说着,仿佛是忆起了什么,笑的一脸甜蜜。
“那个人他一脸寒霜,看见我也不理我,以前也有这种人,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便在我的面前装模作样,但不用三两句话便露馅儿了。只有他不是。他真的打从一进门便看都不正眼看我一眼,他在跟我爹说话,我硬着头皮待在旁边,他眼睛里始终没有我。最开始我是生气的,可后来越看他,我便觉得越喜欢。他生得那般俊美,他功夫又好,说话也好听,这个人才是老天爷给我安排的夫婿,他就应该是我的,不能是任何一个人的!包括你这贱人!”
冯佳雪忽然目露寒光,双手朝着姜雁容的脖子便掐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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