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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殿到底是不如楚兰舟住的主殿陈设周全。楚兰舟便吩咐人将昏迷中的司徒耀也搬上了步辇,以厚厚的被子盖住他,就这么回了主殿去。
那张大床,她也让给了他,她便歇在软榻上。晴雨妙玉她们一直劝,但摄于贵妃娘娘的威严,一群人苦口婆心也终究是敌不过贵妃娘娘的一个不容置否的眼神。
楚兰舟自打醒来便没进膳,考虑到她躺了半个月,之前都灌以参汤等滋补药品熬制的汤汤水水用以续命,如今也不宜进食硬物,晴雨妙玉她们还特意吩咐膳房准备了好几样贵妃娘娘喜欢的汤水粥面。
但楚兰舟只吃了几口便说没胃口,让她们都撤下去了。
“晴雨,你让朱朱苏苏她们出宫一趟,凉音……不,颜姑娘,本宫要见她,有些话要当面与她说。”
“是。”晴雨领命退下,但还是忍不住疑惑。
娘娘方才脱口而出说的凉音,又是谁?颜姑娘么?
四下无人。楚兰舟看着不远处床上躺着的司徒耀,又忍不住想道:这人当真狡猾。
他知道自己要有两三日没办法临朝,竟然就找了一个连冯胜武那老狐狸都无法反驳的理由。
身为人子,他受到父亲托梦,他心中记挂着要去父亲坟前看看,是为人子的孝道;身为君王,他梦到先帝,担心社稷有失,亲自去陵前祭奠,也是本分。
如此好的理由,就连冯胜武那个随时准备着挑他错处的,也挑不出毛病来。
可这个理由,是因为她说他利用她,所以才有的么,而不是如往常一般,就拿她当挡箭牌了。
“姜雁容,你又自己想什么呢,他……不过就是利用你罢了。”楚兰舟自嘲地道。
……
朱朱、苏苏奉命接了颜惠风入宫。
沈月笙刚回去收拾了一顿,听闻楚兰舟醒了,都没顾上休息,便迫不及待跟着入宫了。
月痕原本也是要跟进宫的,但是,沈月笙说药铺里只留颜逸飞一个人他不放心,怎么也不肯月痕跟着来。
说白了,他兴许也是不想沈月痕搅和进楚兰舟与司徒耀的这一段爱恨情仇当中吧。因为有好些事情,他根本没法儿解释,也无从解释。
颜姑娘这次倒是稍加收拾了一番,她与沈月笙同住在沈家药铺,楚兰舟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她多半是知道了。
所以此番入宫格外谨慎又慎重的,一路上都在询问关于贵妃娘娘的状况。
朱朱、苏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便,就是心中觉得有些,突兀。没错,就是突兀。
颜姑娘能认回南疆大王子那个哥哥,的确是娘娘的功劳没错,之前娘娘也的确帮过颜姑娘与颜公子姐弟。可……她们还是觉得,颜姑娘的关心急切,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受惠人感恩而关心的姿态。
倒像是对久别重逢的故人、牵肠挂肚的旧友关心则乱的模样。
当然,这些话她们姐妹俩只会想心中自己暗暗念叨,最多眼神交流心有灵犀地感慨一番。
对方可是南疆公主,哪儿轮的上她们去对她与贵妃娘娘的关系评头论足的。
……
颜惠风进了雁回宫,便被妙玉给领进了贵妃娘娘的小书房。
楚兰舟是因为她屋里有个司徒耀还躺着,便让人抬了她过来的。见颜惠风进来,楚兰舟看了她一眼,便吩咐妙玉等人退下。
没有旁人在了,颜惠风反而拘谨起来,局促不安地捏着手,低着头看脚尖,头也不敢抬。
楚兰舟嘴角微扬,轻声说道:“凉音,坐吧。”
颜惠风闻言仿佛被雷劈重一般,猛地抬起头惊愕地望着楚兰舟,“……将、将军你,你真的……”什么想起来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虽然从沈大夫那儿依稀听出了将军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但……但直面她,还是惊心动魄的。
“嗯。”楚兰舟轻轻地点了下头。
颜惠风直接“扑通”一下就给她跪下了!
“将军!”
“起来。”
“将军!凉音对不起你,凉音……这两年我……我也是被沈大夫救起来以后我才知道的,当初凉音没想着骗你的。”
“嗯,我知道。”楚兰舟依然是淡然的口吻,淡淡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你不必跪我的。如今,你已经是南疆公主阿依朵,不再是那个给我端茶倒水的丫鬟。”
颜惠风连忙说道,“可是将军,凉音还是想……”
“时过境迁了。”楚兰舟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你既然认回了你的亲哥哥,有了新的身份,你也就有了你自己应尽的使命。”
颜惠风便不说话,但也倔强的不肯起,用她自己都方式默默在抗议呢。
楚兰舟这会儿双腿都包着,也起不来,便只好拉下脸,继续训她道,“公主就该有个公主的样子,动不动就跪啊跪的,他朝你随柯木朗若回了南疆,如何能令那些质疑你公主身份的人信服?你别忘了,你的父亲,南疆王才刚刚夺回王位,根基尚未稳。”
颜惠风愣了一下,又犹豫了片刻,这才自个儿站起来了。
“将军,你说,那位大王子这么拼命想认我这个妹妹,真就是因为我是他妹妹么?”斟酌了一会儿,颜惠风意有所指地问道。
“若是往好了想,你单纯的这么看,也并无不可。”楚兰舟模棱两可地答道。
就连凉音都看出来柯木朗另有所图了,其他人更也能看得出来了。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
南疆王才刚刚平叛登基,国内叛逆党羽未清,这个时候柯木朗却不留在国内帮着他的父王肃清反叛者,反而在西陵皇都一逗留便是好几个月,如今又大张旗鼓地认妹妹,若说他没有别的图谋,说出去怕是都没有人信吧。
至于他图的是什么,那就得问他本人了。
柯木朗此人表面看上去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实则心机城府极深,所有的放荡不羁与吊儿郎当,全都不过是保护色。
不过斗胆一猜,他想做的,八成是借着认妹妹的契机,让南疆国内的人看见,他与西陵皇室关系交好,这样一来,那些叛逆即便有心想做什么,也得三思而后行了。
加上月笙哥之前说过,柯木朗几次三番去药铺找他,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被月痕赶出来都不恼,就是为了说服他去南疆走一趟,去医治他母后的陈年旧疾。
说不定,大王子还想借着凉音与月笙哥关系亲自些,让她帮着劝说月笙哥同他们一起是南疆呢。
但这些都是她的猜测,是否就是柯木朗心中所想,兴许还有偏差。不过于凉音而言,她认回父母与兄长无疑是一件好事情,那便往好的方向看,也并无不可。
“我担心的是,我往好了想,他却不是。他若是另有所图,我只怕给不起他。”颜惠风担心地说道。
“我明白你的顾虑。”
楚兰舟点了点头,但又说道,“他认个妹妹,又久留西陵皇帝,无非就是想让南疆国内的人都知道他与西陵的皇帝陛下关系交好,你这妹妹又是西陵的陛下与贵妃帮忙寻回的,他日若是有什么需要西陵帮忙的地方,说起来定是容易些。以此,他便能威慑南疆国内一些蠢蠢欲动的人。若说还有其他的,应该也不至于太离谱。”
楚兰舟脸上笑着说道,心中也想到了最后的一个可能。
不过,当真走到了那一步,凉音……哦不,如今的颜惠风,南疆公主阿依朵,怕是也做不了什么了。
颜惠风听了楚兰舟的这番话,总算是稍稍安心下来。也才敢问楚兰舟这两年的状况。
之前她多多少少有从沈月笙等人口中听说楚兰舟的情况,但过得如何,当然是本尊最有发言权了。
如今她可以开口问了,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将军,你这两年,过的可还好?”
“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自然是过的好的。”
言下之意是,什么都想起来了,再想过好只怕就不可能了。
颜惠风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鼓足勇气壮着胆子问楚兰舟道:“那您……可还会做噩梦了,您会……会原谅陛下么?”
噩梦,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原谅,要从何谈起啊?
楚兰舟笑了笑,这一笑便让颜惠风刚刚放下来的心又再度提了起来。
当下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叫你乌鸦嘴,叫你胡说八道,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再梦见过那个孩子?倒是没有再梦见过了,但每每想起,还是会揪心一阵。”楚兰舟平静地说道。
平静到,颜惠风都担心她会不会下一刻便冷下脸来。
此情此景,总觉得似曾相识一般。
楚兰舟没有如她以为的那般,没有翻脸,没有动怒,神情淡淡地,又说道:“你若是想给谁当说客,就不必开口了。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多说无益的。”
“是。”颜惠风识趣闭嘴。
不说旁的,就说将军所经历过的那些苦难,她若真是说忘就能忘、说原谅就能原谅,她怕是心中也会瞧不起她吧。
如今这般,心有芥蒂,却又泰然处之,实在是不能再高的境界了。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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