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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顾辞渊慢慢走向她,从树枝上摘下一朵还未凋谢的桃花,别在她的发上。

他垂眸,神色认真,低声吐露:“绝不欺瞒,毫无保留。”

唐时语无奈地笑了,“你这么严肃做什么,我又没有不相信你。”

他却没笑,牵起了她的手,覆在自己心脏的地方,没说话,只是执着地看着她。

唐时语也收了笑容,双眸含着爱慕的情谊,抬起自由的那只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阿渊,怎么了?”

二人举止亲昵,在花瓣纷飞的院里,郎才女貌,像一幅画一样美。

他定定看了许久,终于也抬起另一只手,将她贴在脸侧的手握在掌心。

“我……”

唐时语突然打断,“等等,我们回屋说。”

唐时语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可以让第三人听到。接下来的内容,可能会超过她的想象。

他握紧了她的手,淡淡笑了,“好。”

他们手牵着手,往屋内走,正巧这时芸香说晚膳备好了。

唐时语沉吟片刻,“那就先用膳吧。”

她转头看了眼顾辞渊,“边吃边说。”

他笑,“嗯,听你的。”

等丫鬟们将晚膳摆满了桌子,房门被人关上。

顾辞渊拿起汤勺,给她盛了一碗汤。

因为唐时语总抱怨着吃腻了药粥,所以他改良了药膳,改了新的口味,用汤代替。

“尝一尝。”

唐时语安静地欣赏着他的侧颜,唇角始终上扬着。

少年又往她的空碗里夹了几道清淡的蔬菜,“先吃点东西,再说别的事。就算你刚睡饱没胃口,也要用一些。”

她点点头。在生活上的琐事这方面,她向来言听计从。

“好喝!”

唐时语笑弯了眼睛,真心实意地夸奖着。

少年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垂下眸子,莫名地有些紧张。

“我……我知道你想问……”他鼓起勇气,“燕王。”

唐时语放下了筷子,手伸过去握着他的,才道:“对,你与他……”

“他是我生父。”

简单的五个字,像是一声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她艰难地消化着这短句中的信息量。

阿渊说,燕王是他的父亲。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我不想提,也不愿提。”少年眼神晦暗,眸底尽是漠然。

顾辞渊从来没有想过要认回父母,即便他从小便知自己的身份。

他孤身一人,独自成长,两世也只从阿语这里得到过温暖,阿语才是他唯一想要的。

“那你的母亲……是燕王妃?”

唐时语并不知道燕王是否娶了王妃,她对燕王全部的了解都来自于秦慕也的只字片语。

少年神情冷漠,“那人的情况我一概不知,至于我的生母,她是死是活……”他嘲讽地笑了笑,“与我何干。”

冷漠至极又极其桀骜的语气,听得她心里莫名一痛。

“姐姐,你要赶我走吗……”

少年的眸中似乎盛着水光,那层淡淡的薄雾下,似乎还有被压抑的火热疯狂。

他离了座位,像以前常常做的那样,蹲在她脚边,头贴在她的腿上。

他晃了晃她的腿,恳求道:“阿语,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唐时语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我怎会赶你走呢?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阿渊,你在怕什么?”

他害怕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在难过。

回想起相伴成长的这几年,他们从相识到相爱,阿渊从来没有表现得这么脆弱的时候。

怪不得他从来不提找家人这件事,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正是知道生父的身份特殊,才讳莫如深。若是被燕王知道,极有可能会把他接走。

若是燕王逼迫唐家交人,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抛弃”,所以他从来不提。

阿渊不愿离开她,他在害怕。

唐时语的一颗心都被这个认知撞得粉碎。

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涩,轻轻笑了笑,“起来,让我抱抱。”

她最终还是没控制住,尾音颤了两下。

顾辞渊听到她要哭,瞬间慌了,什么都顾不得再想,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一把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语气慌张,“阿语,你别难过。”

她发间是他熟悉的味道,身上也沾了些独属于他的药香。

唐时语的手慢慢拍了拍他的背,“不管你是谁的儿子,你都是我一个人的阿渊。”

她从未想过让他离开唐府,此时就算是他想走,她也是不愿的。

这话说罢,她被人抱得更紧了。

少年惊喜地捧起她的脸胡乱亲了两下,眼睛里的光亮又恢复如初。他温柔地抹掉了她眼角的泪,指尖粗砺,磨得她有点疼,但却格外安心。

唐时语觉得她与阿渊的距离更近了些。

“你不能骗我,我这辈子都不要离开你身边,若是……若是我被赶走,你也要与我一起!”

顾辞渊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他当真受不了与她分离。

半刻也不行。

“好好好。”她依旧纵容,温柔笑着,“真粘人。”

她轻轻将他推开,指了指座位,“坐好,好好说话。”

少年听话地松开手臂,搬着椅子靠近了些,拿起筷子又给她夹菜。

“此事……要瞒着?”

“要!”少年漆黑的眸子熠熠发光,坚持道,“我不认识他,我只知道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好,那就瞒下,只是阿渊,若是有朝一日你们碰到,或许他会对你起疑。”

毕竟孩子不管是像父亲还是像母亲,总会在眉眼之间找到影子的,他过分出色的容貌就注定了不普通。

阿渊一直随着她长住唐府,极少出门,所以没有碰到什么人认出他来,但终归存在风险,需得倍加小心。

秦慕也没来由的亲近或许就说明了阿渊与燕王存在某种相同的特质,才会让秦慕也觉得熟悉,想要亲近。

“阿语,我们先前去宫里参加宴席,还有明王府那次,并没有人注意到我。”

唐时语松了口气,“说的也是。”

或许他与燕王殿下并不相像,又或者……他像母亲更多一些。

“那你母亲……”

少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胳膊支在桌上,托着腮看她,“我当真不知她的事,自你及笄后,我们离开清心庵回了唐府,一直都没有再见过她,或许她已经不在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哪怕提到母亲可能去世,他也没有半分波澜,当真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唐时语狐疑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先前见过她?在清心庵?”

“见过几次。”少年厌恶地皱着眉,“她要带我走,我没有理会,于是她便留下了些医书和武学秘籍什么的。”

“她并不是想要真心带我走的,不然也不会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便将我遗弃。”

唐时语错愕地看着他,心里泛起丝丝的疼。

他表现得越平静,越淡然,她越难过,越心疼。

也不知道阿渊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心里想的话竟是不知不觉地问了出来。

少年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记忆实在有些久远,他重生在与阿语相遇的那一年,那之后他一直陪着她在庵里静养,孤苦无依的那段童年时光还是上辈子经历的。

他语气和缓,淡淡道:“怎么过来的……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像个小乞丐吧,捡捡别人不要的垃圾吃,偶尔骗一骗有钱人的钱花……”

说到这,他尴尬地咳了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飞快地把这一句略过,继续道:“下雨了找个破庙躲一躲,困了就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睡一觉。”

啪嗒,啪嗒。

“阿语!你怎么哭了!我真不该与你说这些!”

他大惊失色,懊恼地探身过去,笨拙地为她擦着眼泪,可那眼泪越擦越多,他根本就擦不过来,抹不干净。

每一滴泪都砸进了他的心里,泪水滚烫,在他的心上烫出一块又一块伤痕。

到最后他放弃了,唇贴了上去,将泪都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吻也吻不掉,泪水越来越多。

电光火石间,女孩将他一把推开,把他按回了座位,随后压了上去。

顾辞渊怕她摔,本能地搂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

她知道在他怀里很安全,所以干脆就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她毫无章法地亲着,啃咬着他的唇,莽撞又慌乱,毫不温柔,好几次都咬痛了他。

因着她毫无预兆的突袭,顾辞渊的心底掀起巨大的波澜。

他还是头一次,被她这样粗暴对待。

“呜呜……”她突然离开,头埋进他的怀里,压抑地痛哭。

少年的心都要被割碎了,血肉被无情地翻出,她的泪洒在上面,叫人痛不欲生。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极尽温柔地安慰着她,手慢慢理着她的长发。

“阿语就像是神明,毫无预兆地降落到了我的面前,让我觉得,从前经历过的一切都只为等你的到来。”

唐时语回想起他们的初遇,那时他还骨瘦如柴,看着可怜极了。

她睁眼的那一瞬间,小少年的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好像是终于看到了什么珍宝一样。

那时刚刚重生,正好是被清心庵的师父们救回去,听说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才醒过来,那期间都是阿渊在一旁守着她,怎么都不愿意走。

她当时还很奇怪,为何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要日夜不离地守着她,庵里的师父们也不清楚缘由。

她想,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她醒来时,许多事都记不太清,除了死前经历的那些折磨还刻在脑海里,其他的记忆都很模糊。

她上一世的最后一段时光经历了太久的黑暗,来到这一世,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光,还有他。

而后便一直都有他。

他才是她的光啊。

少年无奈地叹息,弯腰把她抱在腿上,像是哄小孩那样。

“你不记得了,被拐时,我骗了你的钱啊。”

她忘了,他记得。有关于她的一切,这一世的,上一世的,他全都记得,并且每个画面都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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