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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希言回南城,将那两个空白的速写本,煞有介事地寄给了席樾。

附带自己挑选的巧克力,因为圣诞节就要到了。

席樾收到之后,只字不言速写本的事,向她道谢,并说,欠她一顿饭,下次有机会兑现。

元旦,黄希言是和丁晓两个人过的。

大学的前三年,黄希言和丁晓只能说是好朋友,升大四之后,两个人才像是开了窍似的变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

另外两个室友,一个回家了,一个跟男朋友去了东京跨年。

假期宿舍不熄灯,黄希言和丁晓开着某一个卫视台的跨年晚会,凑在一张桌子上,吃外卖点的火锅菜。

暖气混杂牛油的香味,如果另外两位室友也在的话,保不齐要一边嫌味大,一边身不由己地也要来分一杯羹。

黄希言怕辣,一边吸气一边欲罢不能,夹起的菜在米饭上蹭一蹭才敢入口,战力欠缺地艳羡丁晓的面不改色。

她脸辣得通红,早早扎起了头发。

丁晓看她一眼,想到什么的说道:“你上次说,找到工作了去做激光手术,还去么?”

“其实我现在有点犹豫要不要去。”

“为什么?怕痛,还是……”

黄希言微笑说:“以前一直遮遮掩掩的,家里人的态度也是眼不见为净……”

“但是雕塑家说这样很特别。”

黄希言笑着打她一下,放下筷子,擦一下手,拿过一旁的手机,点开相册,把一张画递给丁晓看。

“你觉得,这画的是不是我?”

丁晓也放了筷子,两只手拖动放大,“必须是你吧,胎记形状都大差不差的。”

“如果我从心底里已经能坦然面对并且接受的话,好像做不做激光祛除,都没有太大关系了。而且……”

丁晓点头,“我懂了。男人的高级浪漫是向一个女人求婚;更高级的浪漫,是将一个女人视作缪斯。”

黄希言受不了的表情,“不要冷不丁地说这种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

丁晓耸耸肩。

“跟你说个很丢脸的事。”黄希言笑说,“我前阵子,把微博头像换成了这张画,后来去他微博的评论区看,他的粉丝里,十个有两三个都用同款头像。我莫名觉得好生气,就换掉了。”

“让雕塑家给你画个独一无二的。”

“你知道找他约稿多贵吗?”

黄希言比个数字,丁晓配合地“吓一跳”,然后说:“那更要白嫖他了。”

黄希言笑出声。

两人吃完火锅菜,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上场嘉宾没几个认识的晚会,最后很有默契地选择关掉,去洗澡,爬进被子里。

黄希言趴在床上,支起ipad,开了一部电影。

电影结束时,临近十二点。

黄希言和丁晓分别下床去了趟洗手间,将宿舍的灯关上。

黑暗里,手机响起此起彼伏的微信消息提示音。

黄希言给家庭群,现在实习的工作室的带教老师和同事,之前报社的郑老师和赵露璐以及何霄、蒋沪生……一一发送祝福消息。

最后才点开席樾的头像,祝福他新年快乐。

席樾难得的秒回,也同样的祝福她。

黄希言手指往上拖动,两个人上一回对话,是在圣诞节的时候,席樾告诉她,吃了她送的巧克力,她发了一个卖萌的猫猫头的表情。

她自认为不是寡言的人,且很早习得讨好人的本领。

但是和席樾,始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多轻描淡写的话题,都过分举足轻重。

看见“正在输入”的提示,但是等了等对面也没再发来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一样的心情,不想话题仅限于表层的寒暄。

我不是真的想知道你晚饭吃过什么,和谁吃的。

我是在想你,想见你,并且不敢告诉你。

黄希言回复过了祝福消息,半小时,微信终于渐渐消停下来。

她顺手点进朋友圈,这个时候,微博弹出来特别关注人更新的通知。

点开,席樾发了一张新年贺图,Q版动图。

那个一直在末世的废墟里为生存奔波的胎记少女,这一回捧着茶杯,眯眼笑着坐在窗前,窗外飘雪,旁边猫窝里卧着一直陪她冒险的机械猫。

手写的“新年快乐”,以及落款是“xy”。

黄希言默默点了个赞,很快被湮没在无数的赞之中。

上学期很快结束。

寒假期间,黄希言一直在南城那边实习。

今年全家准备去瑞士过年,在姐姐的催促下,黄希言提交材料办了签证。

临近除夕,黄希言得知丁晓没回家,一个人在宿舍。

她结束掉今年份的实习,回崇城时,去了一趟学校探望丁晓。

丁晓重感冒,以热水续命。

黄希言好少见她这样可怜兮兮,帮忙把宿舍做了一下扫除,去一楼将她的两个开水瓶都打满水。

丁晓感谢她特意过来,“你回去吧,我一会儿要再去床上躺一下。”

黄希言不很放心,“你需要帮忙的话,就微信上叫我。”

“你不是要出国。”

“后天下午才走。”

“放心吧,我自己可以的,不行还有舍管阿姨。隔壁也有院里的同学留在学校。”

将黄希言送走,丁晓擤了擤鼻涕,准备爬到上面床上去。

响起钥匙开门声,她转头一看,黄希言又回来了。

“落东西了?“

黄希言笑着走过来,将一本护照,塞进了她挂在一旁的书包里,“好的,我现在护照不见了。”

丁晓睁大眼睛,“不怕被骂哦?”

黄希言耸耸肩,“铁定的。所以后天我来投奔你。”

袁令秋和黄仲勋知道了黄希言还没开始准备留学的事,自然少不了规训责骂。

而出发去瑞士那天,黄希言更给了他们一个“惊喜”:临登记时,护照不见了。

袁令秋在候机大厅里发火,指责黄希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可能单为她一个人改变行程,于是,如黄希言所愿的,他们照常出发了,她自己原路返回。

回去路上,黄希言给丁晓打了个电话。

丁晓说:“我记住了。你也算是为我两肋插刀过。”

“顺水人情。我本来就不想去。”黄希言笑说,“你真打算在宿舍过年呀?要不要去南城,我收留你呀?”

回宿舍,黄希言帮丁晓收拾了行李,两个人买傍晚的高铁票,开赴南城。

黄希言的出租屋,多少比宿舍舒服多了。

唯一遗憾是没有厨房,两个人的团年饭,多半要靠外卖解决。

丁晓生病不舒服,早早洗澡睡觉了。

黄希言开着暖风机,坐在客厅里,列一张明天去超市采购的零食清单。

微信在这个时候进来一条消息。

黄希言发现,自己每次点开席樾的消息,心情都忐忑如在拆盲盒,或是阿甘的那一盒巧克力。

席樾:蒋沪生给工作室发新年礼盒,行政采购有富余的。给个地址,给你寄一盒。

黄希言问礼盒有什么东西。

席樾:零食。

席樾:工作室自己印的作品台历。

席樾:笔记本。

席樾:定制钢笔。

黄希言怀疑,他多半可能是在现编。

对着屏幕,忍不住笑出声,把南城这边的地址发给了他。

席樾:还在实习?过年不回家吗。

黄希言:家里人去瑞士了,我弄丢护照,没一起去。有个室友不回家过年,又生病了,我决定收留她一下。

看见“正在输入”的提示闪了闪,停顿一下,又闪了闪。

好久,屏幕上终于跳出席樾的回复,问她:也收留我一下吗?

不是没有预感的。

但是,看见这行字,黄希言还是感觉,心脏高高地被拽起、悬空,骤然的失重感。

她好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笑,打字问道:你不和蒋沪生一起过吗?

席樾:他回老家。

黄希言:那好的吧。

黄希言:哦,等下……我问问我室友。

黄希言当真穿上棉拖鞋,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卧室的被子里,薅出已经睡着的丁晓。

丁晓的表情是想杀了她。

黄希言说:“他想来南城,跟我们一起过年。”

“谁?”

“那个……”

“哦。”丁晓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是你,不是我们。当电灯泡莫非是我的宿命吗?”

黄希言笑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回绝掉他。”

“那我不是在造孽。”丁晓拉起被子蒙过头,“黄希言,我恨你,你不如把我留在学校宿舍。”

“那不行的,你生着病呢。”

丁晓认命般的:“除了吃饭,我不要跟你们待在一个空间。”

“好好好,都依你的。”

黄希言回到客厅里,拿起手机,回复被她晾在一旁等待的席樾:室友说OK的。

席樾:好。

黄希言:你到的时候,需要我去接么?

席樾:不用。

黄希言拿地图app搜了一个机场到她家附近的路线图,截图发送过去。

次日中午,睡到自然醒的黄希言起床没多久,就收到席樾的消息,他已经下飞机了。

机场过来一个多小时。

黄希言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跑回卧室,跟丁晓打声招呼:“我出去一会儿。”

“人已经到了?”

“不是!我去楼下洗个头!”

丁晓噗嗤笑。

黄希言顾不上别的,抓上钥匙就下楼去了。

所幸楼下的理发店还没闭店,她让他们不要按摩,不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样,洗干净,吹干净就可以。

洗头小哥:“赶时间啊?”

“很赶。”

在席樾抵达前,黄希言洗好了头发,还来得及上楼去换一身衣服。

她去小区门口等着,差不多十来分钟,一辆出租车驶近。

前窗玻璃里,隐约看见那就是席樾。

她怕他没看见地招了一下手,后知后觉自己这样很傻。

车在她跟前停下,席樾拉开车门,弯腰下了车。

他穿一件外层面料偏硬质的黑色的棉服,里面是近于黑色的深青色圆领毛衣,依然如上回所见风格的工装式收脚长裤,和样式经典的黑色马丁靴。

他分明上一瞬神色疏冷,目光与她触及,顷刻脸上就有了笑意。

不及打招呼,先去后备厢取行李。

黄希言看见他修长的手,一把提起行李箱,再稳当不过地将它放在地上,按住一截拉杆,轻轻抓住了,转身朝她走过来。

黄希言不是不知道席樾有多高,但要他就站在她面前,她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才有身高差距悬殊的实感。

或者,不如说,回忆和想象里拼凑百遍,都不如此刻,他站在她面前,她才有实感。

很具象化的,想念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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