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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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很自责，他把我大把掉头发，瘦得手上没有福窝窝的原因全部归咎到他身上。我安慰他说：头发会长，福窝窝也会回来，他想要的阿笙也会回来的。伯伯笑着应是，还称：阿笙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姑娘。

可是晚上的时候，伯伯又哭了。我想，他以为我睡着了，于是他在我耳边念叨“这可怜的丫头啊，这可怜的丫头的啊……”

叹息声从他嘴里溢出，像熟睡之人的呼吸声一样，很轻很轻，那微弱的气息传入我耳朵。也许是错觉吧，我竟然从里面听出了无限的怜悯。从那叹息声里，我觉得我好像抓住了什么，等我反应过来时，又什么也没有抓住。

可是伯伯一直在叹，叹我可怜。

我想，也许伯伯是觉得我七岁时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哥哥出事的同时顾氏也出事，所以才叹我可怜吧。又或者是，伯伯也知道现在的阿笙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于是在深夜里为我叹息，为我哀悼。

唉……

顾笙欢在她的日记里写，最后的那一个唉字她下笔很轻很轻，轻到像蔚蓝天空上的那一丝游云，要看不出痕迹的。

可是游云没有痕迹不代表它不存在，忧愁没有痕迹就代表它消失了。

人生而在世，总有许多的迫不得已和无可奈何。而往往那些看不出的强颜欢笑下掩埋的忧愁才是刻苦铭心的，才是难以消散的。那样哀愁是会刻进骨子，到死也要带入地下的。

顾笙欢的愁属于这种刻在骨血里的，她懂她的愁和心结，所以去看心理医生时，对于引发这种愁绪的根源她没法说出口。

不，不是没法说，是不能说。

她犯下的错，造的孽怎么能说出口呢？那事一旦传出去，她哥哥和顾氏就要毁在她手上啊。

话一旦出口，付出的代价她无力承担，所以她不能说。

可是担心她的人眼见她日益消瘦，连走路都困难的时候，他们的担忧她又没法忽视。于是她只能把所有的苦楚和着血往肚子里吞，每天对他们展颜欢笑，逼着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但是逼着自己好好生活可真累，特别是强迫自己吃饭时，她会恶心得想把肠子都吐出来。最开始，她还是吃多少吐多少，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纪梵晞在的原因，她渐渐的能吃下去了。又吃了家政阿姨的各种汤汤水水，顾笙欢气色有了点好转，虽然只是一点细微的好转，但是这已经好了很多。

与此同时，沈自从给她带来了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沈自从告诉她，害顾承翌的幕后黑手找到了，是盘桓在B市北城的地头蛇陈崇擎。

陈崇擎这个人，顾笙欢是认识的，也见过。

在B市，顾家如果算得上清清白白，那陈家就是彻彻底底的黑了。他祖上是以盗墓起家。后来贩卖一件古董到国外时认识了一个走私军火的团伙，然后陈家改盗墓为走私和贩卖毒品。

近几年，陈家后人不知怎么可B市重要人员勾搭上了，所以他们在北城这边横行霸道亦是没有人管。

但是不管顾家陈家如何，顾笙欢记得他们两家并没有恩怨。所以以前见面时，虽然没有交情，但也会礼貌的颔首以示问候。

可是相安无事的两家，竟然不再相安无事了。

顾笙欢跪坐在茶几上，怔怔的出神。

她手上比维持着倒茶的动作，茶杯里的茶水已经溢出了，但她浑然不觉。等反应过来时，一茶壶的水已经被她倒干净。

她抬头问沈自从，“在你们男人眼里，是不是真的一山不容二虎。”

除了这个，顾笙欢想不出陈家针对顾家的理由。

沈自从思考了一下，回。“可以容得公老虎母老虎。”

倒是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可顾笙欢没有心情玩笑，她拧着眉头想了着关于陈家的事，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沈自从叹了声，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告诉顾笙欢。“就像你说的，陈家和顾家在B市几十年，各在西北一带自立为王，互不干涉。但是陈家突然打破这一规律对顾家出手，在常人看来必是权势之争，然后并不是。”

“你还记得当时你初涉娱乐圈又新签沈宴工作室那段期间，你们B市市长落马一事吗？”

顾笙欢说：“记得。”

沈自从以为她不清楚，于是提醒她。“是你哥干的。”

顾笙欢点头，“我知道，”并强调，“当时新闻出来我就知道了。虽然她女儿对我进行网络暴力，但我也不觉得她亲爹因此落马而冤，毕竟他干的那些事是实打实的损害了人名群众的利益并带坏了风气。”

对此，沈自从不做评价。

因为在他眼里，上位者没几个人是干净。

毕竟从崖底攀上峰顶时，谁敢保证他手里没有为达目的时不择手段呢？

于是他说：“你哥的事和这个有关。”想了想，他觉得有必要告诉顾笙欢。“秦市长的女儿是陈雄擎的干女儿。”

顾笙欢沉默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顾承翌被人害竟然和她有关，又想到自己迁怒谢柔，把顾承翌的事全部推到她身上，不由得自嘲一笑。

她端起茶杯，手轻微不可见的抖了抖，茶水在瓷白小碗里轻晃了晃。

入秋后，天气见凉。茶馆外的树木叶子黄了，秋风起，枝上的叶子就轻轻落了了下来。它们在空中盘桓着，旋转着跳完人生最后一支舞，然后彻底的尘埃在地里。

顾笙欢背窗而坐，风从窗台吹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

夜里又是个无眠之夜。

床上顾笙欢翻来覆去的想着顾承翌，想着逍遥法外的陈雄擎和他上头那位。顾笙欢想，她是没法子对付罩着陈家的那位的，但是陈雄擎……

道上的人都知道，陈家这位当家人喜欢小萝莉，尤其喜欢那些看起来乖巧听话的女孩子。

乖巧听话是吗？

黑暗里，顾笙欢的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大家都说她看起来又乖又懂事，像家养的宠兔一样。她现在也才十七，对于五十好几的陈雄擎来说，她也算是小萝莉吧。

这样的她，陈雄擎也会喜欢吧？

顾笙欢想，他会喜欢的。一定会喜欢的，只要他喜欢，她就让他更喜欢，喜欢到想起她都会疼！